干部们在大雨来临之前被一纸神秘的命令召集到地区开会,从此他们就再没有音信。雨季如期而至,可大雨却一直下个不停。连续的大雨给峡谷造成了空前的灾难,外面的公路全都被泥石流和洪水淹没了。人们发现自己孤独地受困于峡谷里。任何想往外联系的努力都失败了。藏族人和纳西人在灾难面前摒弃前嫌,团结起来抵抗自然灾害。
是风把中国大地上已经发生“文化大革命”的消息吹过来了,因为一些红色传单飘到了峡谷。可是刚看到这纸片的公社武装部长曹志认为这是国民党反动派的宣传,但是当第一批解放军救援队冒死来到峡谷里时,曹志才明白:山外世界正在经受比盐田公社的自然灾害更大的灾难。
领队的解放军营长用电台请求向峡谷里空投粮食,但是外面却向饥饿的峡谷空投革命传单。因为造反派更关心的是峡谷里的“文化大革命”,而不是人们的肚皮。他们命令四川和云南两个省的红卫兵向峡谷里进发,到那里去发动“文化大革命”。
两个省的红卫兵同时开到澜沧江峡谷深处的村庄,他们在峡谷里展开了比谁革命更坚决彻底的竞赛。四川的红卫兵捣毁了右盐田的教堂,云南的红卫兵就在左盐田揪斗纳西人的东巴。就像所有的灾难年份一样,那一年,峡谷的盐田里晒不出来盐,女人们一年都没有生育。
第九章四十年代
雪山下的土匪泽仁达娃联合四川藏区的土匪武装前来袭击澜沧江西岸野贡土司,在土司大宅即将被攻破的时候,东岸的纳西人和天主教民过江助战,打退了泽仁达娃的队伍,野贡土司和纳西人重修于好。不久,国民政府的军队抓到了泽仁达娃,把他送到汉地的监狱。此时泽仁达娃和被他抢去的纳西女人木芳已经有了一个孩子。木芳希望儿子不要再走他父亲的老路,便不惜重金陪儿子木学文到汉地成都念书。可是当木学文念到高中的时候,他参加了反饥饿、反内战的学生运动,由此被国民政府投进了监狱。木芳只得重新回到澜沧江峡谷,但是无论是她娘家的人还是前夫家的人,都以她和一个土匪生活了那么多年为耻。木芳最后不得不走进了教堂,成为一个修女,取圣名凯瑟琳。而泽仁达娃被关在汉地的监狱里受尽了耻辱与折磨,后来他成功地逃脱了出来。
这期间教堂里新来了一个身材高大的修士都伯,他的到来搅乱了凯瑟琳宁静的内心。都伯修士在教堂的孤寂生活中也偷偷地喜欢上了凯瑟琳,两人在罪恶与欲望中挣扎。这时泽仁达娃找到教堂里来,要想带凯瑟琳走,但遭拒绝。于是他再度落草为寇,发誓要从上帝手里讨回自己的女人。他几次带队围攻教堂都未果,最后受到藏军的追捕,泽仁达娃只得出逃。他变得杀戮无常,可是上天的惩罚一直追着他,天雷炸得他无处可藏,泽仁达娃在绝望中得到了让迥活佛的拯救,从此他皈依了佛门,取法名吹批。而在教堂里,都伯修士和凯瑟琳终于抵挡不住欲望的诱惑,在葡萄园中犯下不可饶恕的原罪。
第十章五十年代
在峡谷里传言即将和平解放的消息时,都伯修士和凯瑟琳修女偷吃禁果一事终于败露,沙利士神父气得大病一场。此时喇嘛寺和教堂再起纷争,都伯修士开枪打死了一名喇嘛,事态急剧恶化。都伯修士带了教堂的仆人马修到拉萨去找国民政府的驻藏办事处申诉,但在过雪山垭口时中了赶来复仇的喇嘛们的埋伏,都伯修士和马修双双罹难。在沙利士神父对国民政府的军队望眼欲穿的时候,一队国民党兵开到了峡谷,可是他们却大肆抢掠,原来他们是被进藏的解放军击溃的败兵。败兵的头领是个基督徒,他到教堂来请求神父听他的忏悔。神父告诉他末日审判快到了,要尽早在上帝面前认识到自己的罪孽。不久解放军开到了峡谷,全歼了这股败兵。
解放后沙利士神父还想继续留在西藏传教,但是他被告知必须立即离开。临行前他把自己呕心沥血研究的纳西东巴象形文字埋藏在教堂的地道里,他让教堂的孤儿亚当为这些重要的笔记和纳西文明保密。因为神父坚信自己还将回来,继续做未完的研究。亚当为了让神父放心,在沙利士走后将一颗子弹打进了自己的嘴里。神父在悲伤中离开了他生活了近四十年的西藏。
峡谷里和平解放后土司和寺庙的权力暂时还没有受到多少冲击,但一些紧跟红汉人走的藏族人已经开始不听土司的话了。一个叫洛桑的情歌王子敢于退了土司家的婚事,跟一个晒盐女结婚。民主改革开始后,凯瑟琳修女的儿子木学文此时已经是土改工作队队长,野贡土司伙同寺庙的武装喇嘛叛乱,杀死了洛桑,还拘禁了前去谈判的木学文。可是吹批喇嘛虽不是木学文的父亲,但却放走了他。后来木学文带领平叛的解放军击败了野贡土司的武装。峡谷里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和平,取得胜利后的木学文为了峡谷的安宁,不得不逮捕了吹批喇嘛。
最后的晚餐
沙利士神父被驱逐出境前,已处于灰心丧气的深渊里。他和老朋友布洛克博士和同在滇藏地区传教的老对手摩尔牧师被集中在广州。在他们即将搭船前往香港的一个潮湿的早晨,布洛克博士和摩尔牧师发现沙利士神父没有来,等他们到他的房间去叫他时,发现沙利士神父坐在客栈的床上,面向西藏的方向。他再也不能随他们回到自己的故乡了。
第18节 精神的伟力与魅力
白烨
范稳的长篇新作《水乳大地》(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1月版),堪为当代小说创作中最为厚重的一部力作,或可说是近年来长篇小说创作的重要收获。这不仅表现在作品人物之众多、事件之丰繁和线索之错综上,还表现在作品的理性之丰湛、激情之充沛和精神之高扬上。
小说由20世纪初沙利士、杜朗迪等法国神父到滇藏交界的澜沧江一带传播天主教写起,经由天主教、藏传佛教和东巴教的激烈冲突,藏族、纳西族和汉族的长期争斗,国共双方的政治较量,一直写到80年代的宗教和解与民族和谐,由一个发生在复合性土地上的复合性故事,托出了一个含义丰繁的复合性内涵。你可以从天主教的藏东传教史的视角去看这本书,可以从宗教与宗教的冲突上去看这本书,也可以从民族与民族的交往史上去看这本书,还可以从教派与族群由对抗到和解的角度去看这本书。
作为一个普通的小说读者来说,他的感受只能从具体的阅读之中去获得。我读《水乳大地》这部作品,如上的意蕴都有一定的体味,但给我印象最为强烈、感受最为深刻的,却是有关人的信仰和人的命运的两个方面。
其一,是信仰对于人的重要,精神对于土地的重要。
作品开首写到沙利士神父、杜朗迪神父那几乎是拓荒一般的传播天主教时,在他们那步履维艰的工作和坚忍不拔的斗志中,把他们对于天主教的信仰与忠诚,写得让人惊叹不已、敬畏不已。同样,让迥活佛对于藏传佛教的精深理解与精到阐发,和阿贵宁可走上绝路也不拿放弃东巴教作交易的那份决绝,以及木学文在学习了马克思主义之后在革命道路上的坎坷而长足地成长,都以不同的人和不同的取向,写出了人有了信仰之后的自觉、自信与自强。
在滇藏交界的这块土地上,因人分不同的族群,又持有不同的信仰,无时无刻不充满了火药味;但正是在这种硬碰硬、强对强的激烈碰撞之中,不同的教义在比较中显示出各自的精神之内力,不同的族群在冲突中显示出各自的性情之光芒。正因如此,才使得这块土地的人们虽经百年争斗仍各自兴旺,才使这块土地充溢着精神的想像与意志的飞扬而顿显浑厚与神奇。
产生于人的意志,如何成为支撑人行为的动力;产生于物质的精神,如何成为主导物质世界的神力,《水乳大地》可以说以淋漓尽致的描写,让人为之惊叹,为之震撼。
其二,是置身于种种矛盾纠葛中的人对自己命运的把握。
作品中写了众多的不同信仰、不同族群的人对自己的宗教的恪守,对自己民族的忠诚;但也写了一些人因命运驱使对这些宗教与族群的“穿越”,而这种“穿越”既突出了人的命运与人的个性,又进而写出了人对信仰的另一种追求。
如作品中的原是藏族部落土匪头子的泽仁达娃,在作恶多端后良心发现,皈依了藏传佛教,变成了吹批喇嘛;而曾是纳西族富商妻子的木芳,在被泽仁达娃抢走后,以自己的意志使泽仁达娃渐渐改恶从善,她自己最后又成为信奉天主教的凯瑟琳修女;而木芳与纳西族富商的儿子木学文,则既不信奉生父所信的东巴教,更未随养父去信奉藏传佛教,也未像母亲那样去信奉天主教,而是选择了革命的理论——马克思主义,最终成为一名出色的共产党高级干部。在这里,人生的追求,也即信仰的寻求,你既可以固守某个“点”坚持不懈,坚忍不拔;也可以“穿越”一个个坚固的“点”,在一次次超越中寻求更适合于自己的新的目标。这几个互有勾连的人物,既以他们各自的“穿越”,写出了个人意志的流动,又以他们的各自找到精神归宿的结果,写出了不同的信仰对他们的影响与召唤,以及信仰本身的力量。
把精神的伟力与魅力描写得如此动人又启人,在一部作品之中囊括如此丰盈的内容,让人在其中徜徉不已,感奋不已,这是很难能可贵的,也是难以做到的。范稳的《水乳大地》做到了,因而《水乳大地》理应得到人们的看重和敬重。
如果用更高的标准来衡量,《水乳大地》也还有不尽如人意之处,这就是开头几章过于醉心于教派的较量和教义的阐说,使得作品的故事性不够,抓不住读者;而且从总体上看,作品是理性多于感性,事件大于人物,或者说理性与感性,事件与人物,还没有很好地做到“水乳交融”。这可能是范稳在今后的写作中需要切实注意的一个问题。
(原载《书摘》2004年第5期)
第19节 《人面桃花》梗概
格非原著张立娟缩写
光绪二十六年春的一个下午,蜜蜂正围着秀米飞来飞去的当儿,陆侃从楼上下来了,口不歪眼不斜,腿脚麻利,神气活现,把个秀米看呆了。这是父亲吗?他是已多日不下那阁楼的了,自从发疯,自从生病,没有那家丁宝琛的帮助,行动都是有些不便的,今日是怎么了?
她大声地叫着宝琛的名字,不知道是想拦住父亲,还是想找一个人给这惊诧一个解释。浸过初潮的衬裤在她手里绞来绞去,父亲已经合上大门走了。待她看到翠莲出去追的时候,这陆老爷早已不知所踪了。
次日,陆夫人从梅城回来,遂发动全家来寻陆老爷。一连数日,家丁四处寻访,偶尔能嗅得关于陆老爷的风影消息,然而风影只是风影,打这时起,普济这个地方就再没出现过陆侃这个人。
秀米按时去丁树则那里读书,不甚用功,但也不甚差。这丁树则原本是陆侃的好友,还曾将家藏的宝图赠送给陆侃,谁知道后来居然绝交,还是因为一个字绝交,但旁人不明所以。偶尔聊及她的父亲,丁先生总是满腔怒火,从父亲的扬州为官讲到大植桃园,甚至连翠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