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的雪 作者:[苏]+尤里·邦达列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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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的雪 作者:[苏]+尤里·邦达列夫.- 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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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久前当过营长,将军同志。在布良斯克前线。现在也干得了。”
  “您多大岁数了?”别宋诺夫低声问。
  “二十九,将军同志。”
  “我希望您现在是二十岁,”别宋诺夫把手往下一劈,“去当您的师长吧,而不是当团长!”
  “司令同志……”杰耶夫几乎在表求了,“请您批准我吧……”
  但是别宋诺夫打断丁他,声音没有提高,但很坚决:“没听懂我的话吗?我说:去当您的师长吧。马上派人同切烈班诺夫取得联系,并传达我的话,我希望他忍耐、坚持,顶住这次进攻。别以为德国人的后备力量永远用不完。”
  “司令同志,我是想……”
  “去吧,上校。别让我重复一遏了。”
  “是,司令同志。”杰耶夫的声音显得沮丧和无可奈何。他那巨大的身躯仿佛堵住了整个通道,因此,他只能慢慢地转过身来。他向堑境的暗处大步走去,消失在掩蔽部里了。
  “好家伙!将军同志。”鲍日契科兴奋地说,钦慕地望着掩蔽部。“杰耶夫到底不愧为上校!他心里乱得很……这可不假,他会三蹦两跳就冲过去的!”
  别宋诺夫没有目送杰耶夫远去,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改变主意。他想:这个师长实际上还太年轻,他此刻所以感到沮丧,是因为他本来满以为只要获得我的同意,他就可以立即冲进包围圈,使全团摆脱坦克的重围而免于覆灭或受到耻辱。
  “到切烈班诺夫那儿的确不远,就冒一次险吧!”鲍日契科又说。
  别宋诺夫没有答腔,他在观察整个北岸:各炮连拦击坦克的炮火纷纷射向步兵团和坦克团的接合部。两个反坦克歼击营已经拉上去了。他还看见北镇的小街上,敌我双方的坦克象一些淡红色的方块在蠕动着。切烈班诺夫团和霍赫洛夫的独立坦克团还在殊死战斗,但毕竟挡不住突破了防线的德军坦克。别宋诺夫心里想:“好吧,看样子,调动第二梯队—一三O五师的时刻到了。调上去,乘现在为时末晚。”
  弹迹烧着,不断地在头项上飞啸而过,落在高地斜坡上的照明弹道发出毛茸茸的火星。看样子,德军的冲锋枪手已从观察所西边迂回过来,并穿过镇街问高地渐渐逼近。
  “在我们鼻子底下爬哩!……”鲍日契科疑惑地说,“他们想搜索高地吗,将军同志?这帮坏蛋真不要脸!”
  “当然,如果三蹦两跳就能解切烈班诺夫之围,那就好啦……”旁边响起了维斯宁的声音。别宋诺夫回过头来,看到维斯宁就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唉,彼得·阿列克山德罗维奇,我太了解杰耶夫了!他怎么也不能眼看着切烈班诺夫团毁掉呀!”
  维斯宁虽然也是高个儿,但比起彪形大汉杰耶夫来,他的动作就显得灵活。他穿一件颜色发白的短皮袄,武装带紧紧交叉在胸前,他把眼镜架抓在手里转动着,咬住下唇的牙齿闪着发蓝的光。
  “切烈班诺夫的处境确实艰险,”维斯宁说着,朝别宋诺夫靠拢些,“各营伤亡很重,德国人还在劲头上……逼得越来越凶。是否应该调三O五师来增援杰耶夫呢?说实在的,是时候了!”
  “戴上眼镜吧,维塔里·伊萨耶维奇,”别宋诺夫忽然说。他羡慕维斯宁年青单纯,富于激情,相形之下,就感到自己老成持重,过分审慎了。他接着说:“冲锋枪手爬上了高地,这么一来,我们倒免得被流弹打死……关于三O五师您说得不错,是时候了。对,是时候了。我们把希望寄托于它吧,维塔里·伊萨耶维奇……”
  “我是满怀希望,彼得·阿列克山德罗维奇。”继斯宁说完,又重复一句:“是的,德国人还在劲头上。这个地方对他们来说,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对我们来说,也同样如此,”别宋诺夫慢吞吞地说。
  高地受着寒风的吹刮、炮火的轰击,发出嗡嗡的响声。它时而被那象大雨般倾泻下来的照明弹照得通明,仿佛升上了辉煌的天空,时而又坠入黑暗中。光和影沿着地面掠过,在堑境里晃动,人们的脸孔一会儿显现,接着又消失,于是黑暗便又扑入眼帘。
  “将军同志!请您进掩蔽部!请进掩蔽部!”鲍日契科喊道,突然奔向交通壕,一面厉声向某人喝道:“站住!什么人?”
  下边交通壕里明显地骚动起来,传来哨兵们惊慌的叫喊声,有几个影子挤在狭窄的通道里。
  鲍日契科把冲锋枪的子弹推上膛,跑到壕沟转弯处,又厉声叫了起来:“站住!开枪了!什么人?”
  下边没有声音,影子也不动了。
  只听见一个哨兵报告:“从集团军司令部来的,要见司令。放不放?”
  “等一等!”鲍日契科阻止哨兵,自己跑下去察看。
  “谁在那儿发号施令?‘等一等’是什么意思呀?”另一个声音在交通壕里说。“您是鲍日契科少校吗?干吗对自己人大喊大叫?司令在哪儿?军事委员在哪儿?”
  “啊,是上校同志。”鲍日契科拖长声音说,笑了。“我还以为弗里茨爬上来了!您到这里来有什么事,上校同志?闷得慌吗?”
  “早就惦记着您哪,鲍日契科少校。您这嗓门象牛叫,当副官不合适,顶好去当步兵排长。将军在这里吗?军事委员呢?”
  “出娘胎就是这副嗓子,上校同志。当排长也行,不会丢脸的……他们都在这儿,请过来吧。”
  集团军反谍处处长欧辛上校随随便便地抖掉了身上的雪花,从交通沟走进堑壕,敏捷地理了理皮带、枪套和军用皮包。
  欧辛衣冠不整,看样子在雪堆里跑过、摔过,爬了好久。他的副官象个圆滚滚的小雪人,站在他背后直喘气。一梭梭子弹呼啸着飞来,副官低下脑袋,轻轻地帮欧辛柏掉粘在背上和胁部的雪块。
  鲍日契科颇感兴趣地瞧着他俩,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他们后面还有三个人在喘气和跺脚,那是矮壮的、身板象角斗士似的季特柯夫少校和两名长得又高又大的冲锋枪手,这是留在集团军观察所的别宋诺夫的警卫。
  “你们也来啦,伙计们!是叫你们来的?”鲍日契科又惊讶又带点妒意地问。
  “有什么好奇怪的?您就爱多管闲事,鲍日契科!”欧辛打断了他的盘问,待喘息稍定,就推开了还在殷勤地为他拍掉雪块的副官。
  “行啦,卡斯扬金,行啦!太费心了!别跟着我,就等在这儿,和警卫一起。”欧辛说着,把头朝堑壕深处一摆,“鲍日契科少校,领我去见军事委员。他的掩蔽部在哪儿?”
  “他和司令在一起,上校同志。都在观察所。”
  “带路,少校!”欧辛用命令的口气说,然后坚定地迈开大步,跟着鲍日契科向前走去,举止中流露出一个意识到自已的价值、认真而从容不迫地履行自己职责的人的尊严。他们在堑壕里碰到几个陌生的师部军官,军官们目送他俩走过去,竭力猜测来者是谁,在这种时刻会带来什么样的命令。
  别宋诺夫佝偻着背,站在炮队镜的目镜边。鲍日契科和欧辛走上前去,前者报告反谍处长来到,不知怎的,声音里带着惊喜的调子。
  别宋诺夫微微动了动并不宽阔的肩膀,转过身来。他拄着手杖,目不转睛地望着欧辛那张汗涔涔、腮帮鼓紧的脸,好象没有认出这是谁,过了一会,才疑惑地问道:“我不明白……说实在的,您为什么到这里来,上校?”
  “想看看您这边的情况,司令同志!”欧辛用悦耳的北方口音说,把字母“O”发得比较轻软。他憨厚而开朗地微笑起来,同时用手掌抹了抹脸颊上的汗水。“那边都在谈论杰耶夫师的形势,我忍不住了。起先坐车,后来在镇里连爬带跑……遇了几次险。四面八方都在开火,可是到底绕过来了!”
  “您是从集团军司令部直接来的?”别宋诺夫问。
  “先从司令部弯到集团军观察所,然后直接上这儿。”欧辛说,眼睛注视着在高地上空撒开的弹迹,笑容从他那轮廓分明的嘴唇上渐渐消失了。“德国人在干什么?难道要冲到保罗斯那边去吗,司令同志?”
  别宋诺夫对这一点不想多说,他始终弄不懂,为什么这个他不大熟识的欧辛上校要上这里来,上校在这里毫无用处。
  别宋诺夫简短地答道:“您说得不错,上校。”
  “欧辛同志,是您吗?”维斯宁从堑壕暗处走出来,扶了扶眼镜,扬起眉毛,他也被反谍处长的不期而遇弄得困惑不解。“您到这里观察所来有事吗?有什么重要的求?”
  “军事委员同志……”
  欧辛欲言又止,他那健康的圆脸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他扭头看了一下堑壕里的其他军官和鲍日契科少校,后者一只胳膊撑在堑壕边上,带着专注的神情玩弄着冲锋枪的皮带,把它搞得哒哒响。
  欧辛含糊其词地说:“军事委员同志,我知道自己是观察所里的希客,但是毕竟……我不想打搅司令,允许跟您谈谈吗?三分钟足够了。”
  别宋诺夫皱皱眉头,欧辛上校的公干此刻并不使他发生多大兴趣,重要的倒是另外—点——欧辛到底用什么办法通过了战火纷飞的镇子来到这里的。
  “上校,您乘车是怎么走的?”
  “通过镇子的西北边,”欧辛似乎猜透了别宋诺夫问话的用意。“这是唯一的通道,司令同志,我亲自试过了。”
  “这是无谓的冒险,上校,”别宋诺夫冷漠地说,把手杖靠在堑壕边上,向炮队镜俯下身子,以示谈话结束,但心里却在笑,“这个欧辛倒并非胆小之辈。”
  鲍日契科把手举到唇边掩饰笑容。欧辛上校站得笔直,眼睛望着别宋诺夫的背部。
  ‘我们走吧,欧辛同志,请随我来,”维斯宁催道,脸上没有露出满意的表情,但他的口气是在缓和别宋诺夫那种使人难堪的冷漠态度。他指指堑壕尽头处:“到那边掩蔽部去。”
  维斯宁拉了一下欧辛的手臂,后者临走时,回过头来惊愕地朝别宋诺夫望了一眼,看到司令在炮队镜边凝然不动地站着,暗淡的身影同堑壕的土壁融合在一起了。

  第十六章
  壕沟的尽头有一个小小的掩蔽部,看来是炮兵们挖的。那里面散发着冻土气味,空无一人,只有一盏蝙蝠灯挂在盖板下面的铁钩子上。从盖板缝里撤落下来的碎土叮叮当当地碰击着灯罩,灯也随之而轻轻地晃动。
  桌子是用炮弹箱钉起来的,维斯宁在桌边坐了下来,把一盒烟放在桌上,一边拿烟,一边说:“讲吧,欧辛同志。请尽可能讲得具体些。”
  欧辛环顾四周,朝昏暗的角落里看了看;铺板上放着罗盘仪和炮队镜的帆布套,旁边还有一堆乱糟糟的帆布。
  欧辛模了摸这堆帆布,又把门口的防雨布拉严,这才坐到桌边,摘掉帽子,解开皮袄领上的搭扣——他感到闷热,因为在雪里又是爬又是跑,此刻身上仍然有汗。他压低嗓子说:“军事委员同志,请原谅我问一句不该问的话:您个人如何估计杰耶夫师目前的局势?”
  “难道这个问题还不清楚吗?”维斯宁捏松烟港,划燃火柴,吸起烟来,“您自己大约也很了解这个帅在傍晚时形成的局面。干吗还要问呢?”
  欧辛在桌边直起身子。“我亲眼看到了,我个人是清楚的,军事委员同志……”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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