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绣着一只小绿兔,另一个女孩子的围裙上是红色的小松鼠。她们两个,象按照口令行动似的,一齐眨巴眨巴眼睛,一齐哭了起来,一齐转回身,一齐顺着房门右侧的狭窄的木楼梯向上走去。
“哇——!”后脑勺上两边撅着小短辫的女孩子大声号着。头顶系着天蓝色大花结的女孩子也哭着。
“唔——!”
全不知用手挠挠后脑勺,不清不楚地嘟哝说:
“瞧这事儿!大概是我用门把她们磕得够呛吧。”
全不知由于害怕在这陌生的房间里再闯出什么乱子,就钻进被窝想打一会儿瞌睡,然而走廊里又响起脚步声。门开了,有一个女孩子往屋里探进头来。她的头发是卷卷的,一双愉快、顽皮的大眼睛,一张调皮的脸蛋上长着一个尖鼻子。
“男孩子!”她喊道,“淘气包!”
由于突如其来,全不知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这时,门呼的一声关上了,传来迅速走远的脚步声。全不知耸耸肩,蔑视地嘟哝道:
“机灵鬼!”
他把脑袋放到枕头上,甚至打开了瞌睡,可是这时候门又开了,还是那个卷发的女孩子探进头来。
“淘气包!”她喊道,“哈哈哈!”
门马上呼的关上了。全不知跳下床,跑到走廊上,可是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好哇!”全不知威胁地说了一句。
他从桌上拿起一把木尺,躲在门后。没等好久。走廊上很快响起脚步声。全不知把木尺举高。门开了。蓝眼睛走进层,马上就让木尺在额头上敲了一下。
“哎哟!”
蓝眼睛用手捂住前额。
“您于嘛拿尺子打人?”她喊道,“我额头上马上就得青一块!”
“也许还不至于青吧,”全不知不好意思地手里转着尺子说。
“不,会青的,会青的!您知道我多么娇嫩啊!您拿软木塞打我一下,也会马上青起来的。”
“可以贴一小块膏药,”全不知想起一个主意,“您不是从药房拿来膏药了嘛。”
“我是给您拿的。”
“大伙用也够。”全不知说。
他拿起膏药.用剪子铰成四块。
“快点儿给贴上吧,”蓝眼睛焦急地说,“往这儿,这儿……”
她把额头凑过来,用手指着贴膏药的地方。全不知把膏药贴上,一看贴歪了,就又往下掏。
“小心点!小心点,”蓝眼睛喊道,“您拿这个讨厌的膏药把我前额全弄脏了。”
“这回好啦。”全不知贴完说。
蓝眼睛跑到镜子跟前:
“好,没说的!要是有人看见我额上贴着膏药呢?喂,把肩膀给我看看。您哪儿青了?”
蓝眼睛动手往全不知肩上贴膏药。
“我根本不是想打您。”全不知说。
“那是想打谁?”
全不知想说是有一个陌生的女孩子来逗他,可转念一想,这是背后讲人坏话嘛。
“谁也没想打,”他答道,“我不过是想试试能不能用这把尺子敲谁一下子。”
“你们男孩子呀,净想敲谁一下子,可人家要是敲你们一下子呢,你们就不那么再欢啦……您笑什么?您觉得可笑是因为我额上贴着膏药吗?”
她又跑到镜子前面,
“额上有这么一个四方块,这的确可笑!”
“您把它剪成小圆块得了,”全不知出主意说。
蓝眼睛把膏药揭下,用剪子剪成圆形,又贴到额上。
“您觉得这样好些吗?”她向全不知转过身来问。
“当然啦,”全不知肯定地说,“依我看,这对您正合适。”
蓝眼睛眯起眼睛去照镜子。
“现在把我的裤子和衬衫给我吧,”全不知请求说。
“您去洗洗脸吧.然后就可以拿到衣服。”
蓝眼睛把全不知领到厨房。厨房墙上有个洗脸盆。墙上的的钉子上挂着毛巾,搁板上放着肥皂和牙粉。
“给您牙刷,这是牙粉。您把牙也刷刷。”蓝眼睛一面把牙刷递给他,一面说。
“牙粉我可受不了!”全不知嘲浓道。
“为什么呢?”
“不好吃!”
“您也不是吃它呀。”
“反正一样。它辣舌头。”
“辣一会儿就不辣了。”
全不知不情愿地刷起牙来。他拿牙刷在牙齿上蹭了两下,就作出一副难受的怪样,往外吐。然后用水漱漱口,把手打上肥皂。洗完手,他将肥皂放到搁板上,开始洗脸。
“洗脸也要用肥皂。”蓝眼睛说。
“去它的吧!”全不知说,“肥皂总往眼睛里跑。”
“那可不行,”蓝眼睛严厉地说,“要不然您就拿不到衣服。”
没办法。全不知住脸上打肥皂,紧接着就用水往下冲。
“唉——!”他打着战说,“多凉的水啊。”
他马马虎虎地抹了一把脸,往前伸着两只手,眼睛也不睁就在墙上摸开了。
蓝眼睛勉强忍住笑看着他。
“您找什么呀?”
“毛……毛巾,”全不知冷得打着颤回答。
“干嘛闭着眼睛找啊?把眼睛睁开嘛。”
“这该……该……该死的肥皂,不睁眼它还往里钻呢,睁开还行!”
“您把它好好洗净嘛。”
蓝眼睛从墙上摘下毛巾,递给全不知。全不知用毛巾在脸上胡噜一阵,才下决心睁开眼睛。
“您瞧,现在您可变得无比干净,甚至是漂亮了。”蓝眼睛说道。她看到毛巾上擦下的污迹,又说了一句;“不过下一次您得好好洗。只不过因为这是头一次,我才对您不加苛求的。”
她把衣服给全不知拿来,说,
“您穿好衣服,到楼上来喝茶吧。您大概已经饿了吧?”
“简直饿得要死,”全不知承认说,“我好象连整个一只大象都能吃下去!”
“啊,可怜的人哪!好,快点来吧,我们等您。”
餐桌旁的谈话
全不知迅速穿好衣服,沿着一个吱嘎直响的木头楼梯走到楼上。他来到的这个房间比楼下那间稍小,但却舒适得多。两局挂有漂亮窗帘的半圆形窗子朝着大街。窗子中间是通阳台的门。房间正中摆着一张摆满小罐、小碗、小盘的桌子,里面度着各式各样的果酱、饼干、糕点、小甜面包和带罂粟花籽的饼干、糖三角和其他食品。看得出,女孩子们是想好好款待全不知一番的。全不知一看见这么丰盛的食品,眼睛都不够使了。
打花结的女孩子和梳小辫的女孩子已经在倒茶。卷头发的女孩子正从食品柜里往外拿苹果软糖。
蓝眼睛把自己的女朋友介绍给全不知。核小辫的女孩子叫小松鼠,打花结的女孩子叫小白兔,卷头发的女孩子叫小蜻蜓。全不知想尽快就座,可是这时候门开了,又有四个女孩子走进屋来。蓝眼睛向全不知介绍说,
“这是我们的邻居:小寒鸦、小枞树、小雏菊、萍篷草。”
女孩子们把全不知围起来。
“您是坐气球飞到我们这儿来的吗?”黑眼睛的小寒鸦问。
“是的,是坐的气球。”全不知看着桌子矜持地答道。
“坐气球飞大概挺怕人的吧?”胖乎乎的萍蓬草说。
“那可真是怕死人啊!……啊,不,一点也不怕人!”全不醒悟过来。
“您多么勇敢哪!我可说什么也不坐气球。”小枞树说。
“您是从哪儿飞来的呢?”小雏菊问。
“从花城。”
“这个城市在什么地方?”
“就在那边,”全不知含含糊糊地挥了挥手说,“在黄瓜河边。”
“喏,就座吧,不然茶要凉啦。”蓝眼睛邀请客人们就座。
全不知可没用人家久让。他转眼间就坐在桌旁,开始把糕点、小甜面包、软糖和果酱往嘴里填。女孩子们几乎都没有吃什么,因为她们非常想向全不知打听打听气球的事儿。小蜻蜓终于忍不住问道:
“请您告诉我,坐气球飞的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是我啊,”全不知一面使劲嚼着食物,力图尽快咽下一块点心,一面回答说。
“是吗?是您!”四面八方响起一片赞叹声。
“真的是我。撤谎不是人!”全不知赌咒说,差点儿把点心呛到气管里。
“这太有意思啦:请您给讲讲吧,”萍蓬草请求说。
“咳,这有什么可讲的……”全不知摊开双手说,“我们的男孩子们早就求我给想个玩艺儿出来。他们说:‘想个什么吧,兄弟,想一个吧。’我说:‘弟兄们,我想玩艺儿都想腻啦。你们自己想吧。’他们说,‘我们哪行呀?我们笨哪,你聪明。这在你算个啥?给想一个吧!’我说,‘那好吧,真拿你们没办法,我想一个。’于是我就开始想了。”
全不知带着沉思的神气嚼起点心。女孩子们急不可耐地望着他。小松鼠看见全不知又伸手去够点心,终于拿定主意打破这冗长的沉默,她说:
“您说到开始想了。”
“是的!”全不知仿佛醒过腔似的扬声说,拿点心在桌上一敲。“我想了三天三夜,你们猜怎么着?我终于想出来啦!我说:‘弟兄们,给你们想出了个气球啦!’我们于是就做了一个球。诗人小花朵……我们那里有这么个诗人……还给我写了诗呢,‘我们的全不知想出了个气球……’啊,不对:‘想出气球的是我们的全不知……’啊,不对,‘我们的气球是全不知想出来的……”不对,我忘了!你们知道吗,关于我的事儿人们写了好多呢,你不能都记住嘛。”
全不知又吃起点心来。
“你们怎么做的球呢?”蓝眼睛问道。
“噢,那可是一件巨大的工作啊!我们的男孩子们白天晚上地干。有的抹胶,有的打气,而我只是走来走去,吹口哨……噢,不是吹口哨,是指示每个人应该干什么。离了我,谁也是啥都不明白。我给大伙解释呀,示范呀。这个事儿责任重大呀,因为气球随时都可能爆破的。我有两个助手,小螺丝和小凿子,都是巧匠。他俩什么都能做,就是脑袋缺根弦。什么都得给他们解释,给他们示范。锅怎么做也是我对他们讲的。工作于是就干起来了:锅开了,水哗啦哗啦响,蒸汽咝咝响,那可真不得了啊!”
女孩子们都屏住呼吸听全不知讲。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全不知的话音一落.大家都说起来。
“起飞的一天终于到了,”全不知接着说,“小矮子全都聚拢来了——成千上万啊!有的说气球能飞,有的说不能飞。还打起架来啦。说气球能飞的打说气球不能飞的,说气球不能飞的打说气球能飞的。噢,不对……好象是正相反:说能飞的打说不能飞的……噢,不对,正相反……总之一句话吧,你就搞不清是谁打谁。大家都互相打。”
“好吧,”蓝眼睛说,“您讲气球的事吧,不要讲打架的事。”
“那好,”全不知同意说,“就是说,他们打了一阵架,而我们就爬到筐里。我讲话说:弟兄们,我说,我们要飞啦,再见吧:我们就飞上了天。我们飞到天上,一看哪,下面的地球还没有这个包子大。”
“不可能!”女孩子们惊叹道。
“撒谎不是人!”全不知赌咒说。
“你们不要打岔嘛!”蓝眼睛懊恼地说道。“不要妨碍他。他不会撒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