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比同龄人苍老许多的父亲,安逸尘心里揪痛,他不应该这么任性的,为了一些小事就耍性子,甚至可以说是对父亲不闻不问。
刻意去买了盒包装精美的月饼,他回了家。
“在宁家过得好不好?”安秋声脱口而出问出这句话。
他实在是没想到门一开,站在外面的竟是多日未见的儿子。
安逸尘站在门上踌躇已久,提着食盒的手指都勒得有些青紫,他实在没那个勇气敲门。见父亲打开门还关心自己,安逸尘愣怔,良久才颤着吐出两个字‘还好’
宁昊天站在宁致远宁佩珊之前念了几句祭奠词,三人就一一把香插了过去。
上完香,祭祖仪式也就完了,宁家兄妹今天没什么兴致,连话都不怎么说就静静的回了房间。他们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娘,和自己爹的关系又不是很亲,每年这些特别的时候,比如说除夕、清明、中秋,兄妹二人最为想念的还是自己娘亲。
想念是一种毒,深刻入骨髓,发作的时候痛得肝肠寸断。
让下人备了些祭品,宁昊天出门上了车,不知开往何方。
屋外院子里有张桌子,落了些灰,安逸尘拿着抹布擦干净后又去搬来两把椅子,而后才把自己买来的月饼摆在桌子上。
“这是我买的鲜花月饼,爹,你尝尝,很好吃的。”
“逸尘你回来得正好,我想去看看你娘,你和我一起。”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安秋声并未感到任何开心,反而是愁丝蔓延。
中秋,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
他想念香雪吟。
“好,我去把屋子收拾一下,爹你先去娘那边等我,片刻后就来。”
刚才开门的时候,安逸尘见屋子里东西杂乱得很,想着是他爹一个大男人不懂整理屋子,又不好意思麻烦来学调香的乐颜,这才给弄得有些不成样。反正他从小到大也习惯做这些了,把屋子整理得干干净净,中秋也能过得像个中秋。
安秋声恩了声,便取三个月饼提着篮子走了,这篮子里装的是祭品,有一束鲜花,还有三个苹果。
落荒而逃
当安秋声提着篮子走到香雪吟墓前的时候,正巧看到了同来祭奠香雪吟的宁昊天。
宁昊天捧着束花放在墓前,而后缓缓站直身凝视着墓碑上的字,深情虔诚的样子让安秋声看了直作呕,目睹这个画面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几步就冲了过去。
看见安秋声,宁昊天震惊得无法用语言形容。
“是你?”
“不用你假好心!宁昊天!你不配站在这里!”
安秋声怒气冲天,抓起墓前那束花就狠狠扔在地上,并往上踩了好几脚,就算如此,这个动作对他来说也根本够不上解气。
宁昊天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之人,此刻怒火也涌上心头,一把拉住安秋声领子就吼道:“你他妈的发什么疯?”
“我发疯?我发疯!”安秋声双眼恨意似实体化,怒瞪着宁昊天的视线像把刀子,他双手用力一甩,竟把宁昊天推了个不稳,“对!我是疯了,我是被你逼疯的!宁昊天你才是那个最大的那个疯子!”
宁昊天被他如此一激,动手就要掏出□□。
“雪吟是你害死的,素云也是你逼死的,你到底还想要怎么样?为什么雪吟死了你都不放过她?”安秋声满眼怨恨的道。
掏枪的手一顿,宁昊天右臂垂下,面上倒还是一片严肃,就是心里涌起滔天巨浪。
安秋声字字句句都戳中他心底最深处的懊悔,他无法反驳,无法抵抗,无法做出进攻。
“雪吟生前属于你,但她死后是我的。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还配得上雪吟吗?”
冷笑着,宁昊天平复了下呼吸,慢条斯理的理了理有些褶皱的长衫,抖掉不存在的尘灰,而后转身犹如闲庭信步般的离去了,他不允许自己会后悔,哪怕真的后悔也不会表露出来。
他揍了,徒留安秋声站在原地气得发抖。
宁!昊!天!
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安秋声恨得撕心裂肺,拳头咔咔作响差点握碎,怒意充斥全身,一脸的杀气。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为什么面对宁昊天的时候他完全不敢反抗,不敢出手。他还是怕他,和当年一样面对他就恐惧,这样一来还怎么复仇?还怎么让九泉之下的雪吟、素云、若欢瞑目?
咚的一声跪倒在地,安秋声失声痛哭,“我……对不起你们。”
安逸尘走到墓这边,只看到这样的安秋声,颓废颓然,满脸是泪,神情木然,比之以往更加不像个活人,好似才从古墓里爬出的僵尸。
“爹,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安逸尘手里因整理屋子发热而脱下的衣服一下子掉在了地上,他快步走过去,惊慌失措的抱住了安秋声,不停的拍他后背给他舒气,想让他冷静下来。
“逸尘,逸尘!”安秋声忽然缓过神来,紧紧的抓住了安逸尘手腕,对上安逸尘的视线,目光如炬火焰灼灼,他咬紧牙根,道:“宁昊天!一定要报仇!不管是用什么手段!不管是用什么方法!都要杀了!他!”
最后那个‘他’字,安秋声用尽全身力气说出,然后头一歪就栽倒在安逸尘臂弯里。
“爹!爹!你怎么了?”
他的晕倒彻底让安逸尘慌了神,剧烈的摇了安秋声几下,安逸尘这才想起要给他搭脉,他颤抖着摸上安秋声的手腕。
脉搏跳得极快不稳,从脉象上判断,应该是心神不宁加上受了刺激引发的昏厥。
松了口气,安逸尘全身脱力的跌坐在地上,方才,他是真的吓坏了。
不知道安秋声遇见了什么,自中秋过后,他整个人愈发的阴沉,对于仇恨也更执着,催促着安逸尘一定要尽快让宁家同日本香会合作,这样才好利用日本香会击败宁家。
惠子说,宁昊天目前还在持观望态度,有心动又有担忧,文靖昌同样如此,这两只老狐狸一只比一只狡猾。不光安秋声着急,就连小雅太郎也差点急死。
宁佩珊和安乐颜在日本香铺里认识了惠子,都是女孩子,话题能同步,能聊的对象也就那么两三个,一不小心就成了相见恨晚,惠子和她们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这边计划在一步步缓慢展开,安秋声和小雅太郎都恍惚看到了充满希望的黎明。
……
宁致远让下人弄来了一只鹦鹉,玛瑙红嘴翡翠羽的那种。
这个会说话的小东西让他极为喜欢,现在已经开始接触宁家生意的宁致远得空了才能提着笼子教它说话,鹦鹉有着天生的学舌本领,一句话只要说个好些遍它就可以记住,一敲笼子它就能歪着小脑袋,把那话重复说起来。
“我爱你。”
“窝矮尼!窝矮尼!”
这声音怎么听怎么不对,大舌头发音不准,宁致远皱起眉,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我爱你’,直到把自己说得口干舌燥。
还没走到宁致远门口就听到他不停念叨这三个字,安逸尘抱着好奇的推门而入。
“致远你在和谁说话?哎,什么时候买的鸟?”他愣了下,原本还以为屋里有个姑娘,结果这屋里有的只是一只鹦鹉。
宁致远一呆,竟然打开鸟笼,把手伸进去堵住鸟嘴,鹦鹉受惊,不断的在笼子里扑腾,嘴里还叫着‘窝矮尼’‘窝矮尼’‘窝矮尼’。
这一人一鸟实在是太过滑稽,这让安逸尘忘了找宁致远的本来目的,扑哧声笑了起来。他一向清冷的脸染上了凡尘的颜色,忍笑的摸样更是让宁致远觉得这人也不是整天的绷着神经精明能干,还是有点可爱的。
“买……前两天买着玩的,你千万别听它瞎叫唤。”
宁致远急出了一脑门的汗,这鸟真是不知好歹,这个时候它要是把‘我爱你’说了,将来他还怎么告白?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把告白的事想好,面对安逸尘,他自己实在不太好意思说,就想培养一只鸟儿代替自己。
安逸尘看了这一人一鸟几眼,脑子灵活转动,顿时恍然大悟,笑道:“我知道了,你是想要借这只鸟儿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宁致远吃惊,他的心思竟然被看了出来。这时安逸尘又笑了笑,“不知是哪个姑娘得到了宁少爷的青昧?”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说这话时的表情极为僵硬,那笑容更是干硬。
他很清楚,宁致远如此有心,自然是为了安乐颜,大概他是真的弄明白自己内心了……
“不,不是!你真的不要听它瞎叫唤,我只是觉得它会说话,挺好玩的。”宁致远眉毛皱在一块焦急的摆着手,生怕安逸尘误会了,“我真的不是为了哪个姑娘!”
安逸尘点点头,但却是一脸‘我明白你不用多解释’的看着他。
宁致远垂头丧气,也无法多做解释了,真是越说越错。
“对了,致远,上次听佩珊说你也在学香了,学得怎么样?”之前那个话题让安逸尘内心隐隐的有些不舒服,转而提起了自己的目的。
提到香,宁致远眉开眼笑的,冲着安逸尘招招手,见安逸尘走过来,他就拉开自己身前的抽屉就把他爹交给他让他好好保管的那本宁家香谱拿了出来。
“我爹说学香首先要一个好鼻子,其次就是能分辨香料和精油的味道,这三样你都占齐了。”扬着眉毛,宁致远道:“你看,这就是我家的香谱!”
说着,宁致远就把这本香谱放进安逸尘手里。
“你干什么?”原本就是想知道宁家香谱放在哪的安逸尘此刻却被宁致远的举动吓得不轻,香谱对于炼香大户来说简直就是命根子,这人……这人怎么这么大方?
“干什么?当然是给你看啊,这里面记载了好多的香谱,你看了一定能提高调香水平的。”
安逸尘僵在原地,半响嘴唇翕动,说道:“不用不用,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这步伐还算是稳定,只是越走越快,怎么看都像是落荒而逃。宁致远挠挠头发,有些纳闷,不过他也没多想,转过身来就继续教鹦鹉说话。
“致远……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好?”
花田
宁昊天出了个难题,竟让宁致远去劳作。
据安逸尘推测,大概是他想要宁致远了解鲜花与干花的不同,这样对学香是有好处。结果万万没想到的是宁致远自己去花田受苦不说,他还把安逸尘,宁佩珊和安乐颜都给撺掇了过去。
花田这边宁致远来过几次,每来一次都被蜜蜂蛰,这次他直接把自己裹得严实,脑袋也裹了一层布,只露出了个眼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打家劫舍的匪盗。
啧啧啧,宁佩珊和安乐颜靠在一起,冲他露出一脸的鄙夷,就连安逸尘都有些不好意思跟他站一块。
“安大哥,别理他,他这个地方又出问题了。”宁佩珊指了指脑子这个部位,而后一把拉过安逸尘,让他离宁致远远一些,免得被这疯病传染了。
宁致远气得跳脚,偏偏这个说话恶毒的是自己妹妹,他又无可奈何。
“恩,我也觉得不应该理他。”
安逸尘这次不像以前那样护着宁致远,反而忍笑跟着点头,宁致远更是火得七窍冒烟。
“你气色还是不太好,要不要开点药给你?”侧身,安逸尘看了几眼宁佩珊的脸色,比前几日好了些,但还是挺差的,他便接着道:“气血亏损,来月事的话,容易腹痛受凉。”所谓月事便是女子每月来的那个,作为医生,安逸尘说起这些事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