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主公,简单一句话就把献帝摘得干干净净,把罪责全部推到了这董承一族的身上。
不过你不是号称忠义之士么,为皇上背这个黑锅,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
“圣旨到。”这时,就听见堂外传来一声不阴不阳的声音。一个太监拿着黄色的圣旨走了进来,身后跟的是一脸肃穆,不辨阴晴的贾诩。他走进来看到毫发无损的曹操,微微一愣,但马上就又恢复了毫无表情。
捕捉到这一微小变化的我心中暗暗感叹,果然我那些举动已然让贾诩猜到曹操出了危险,只是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行动安排,真是不负其冷面毒士之名呢。
“臣等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车骑将军、国舅董承勾结其女,假传圣旨,与工部侍郎王子服,长水校尉种辑,议郎吴硕,昭信将军吴子兰,太医吉平谋害曹丞相,意图谋反。朕听闻之,颇为震怒,凡参与此事者,无论男女老少,一律斩首。钦此。”
“臣……接旨……”颤颤巍巍的刚从太监手中接过圣旨,董承竟就经不住打击晕倒在了地上,被走上来的士兵拖了下去。
紧接着,董府中就是一片哀嚎之声。家仆知道自己死到临头,疯狂的奔跑,意图能寻求一丝生机,却立刻被身后疾步追上的士兵一刀毙命;昔日光鲜亮丽,打扮高贵的妇人,此时不顾蓬衣垢面,意图在士兵冲进来之前将自己的子女藏好。孩子哇哇直哭,妇人不得不将手臂塞到孩子嘴中,任凭孩子将她的胳膊几乎咬下一块肉,还未庆幸终于能躲起来,就马上被士兵发现,与自己的孩子一同命丧黄泉。
血腥味漫天而来,犹如人间炼狱。
“文和……”终于,还是耐不住这无情的杀戮,我悄声对身旁的贾诩说道:“不论男女老少,一律斩首,实在是……”
“嗯?”正神态自若品着茶的贾诩怪异的看了我一眼,放下茶杯道:“奉孝刚刚亲手斩下侍卫,又让诩了结了那董贵人,不就是为了将此事做大么?如今唯有屠尽参与了此事之人,才能杀一禁百,让那些心怀鬼胎之人不敢轻举妄动。奉孝这时又是怎了?突然有了妇人之仁不成?”
没错,唯有这样,才能震慑天下,以立曹操之威。也唯有这样,才能将那些心怀鬼胎却未参与此事之人牵扯进来,进行一次彻底的大扫荡。
只是……我撑着头微微苦笑,本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这不重视生命的时代的。进皇宫时因为曹操性命危在旦夕,所以我才心急火燎,有胆量杀了那侍卫。而刚刚提议由董承亲手刃了自己家仆时,我就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开始发了虚汗,却硬逼着自己神态自若,用嗜血之色震慑住董承。可现下,当事情一了,闻着这空气中浓重的血腥之气,我只觉得全身无力,几乎要虚脱的瘫在座位上。
只因为上位者的一句话,便有这么多人无辜的生命如同蝼蚁一般轻易被剥夺……
“奉孝,你身上都是血,先回去换件衣服吧。”突然这时,曹操对我说到。
我微微一愣,马上明白曹操是知道我受不了这等血腥之气,所以找理由让我避开。心中油然而生感激之情,我对曹操微微施礼,便疾步走出了董府,将一片血腥抛在了身后。
大街上人来人往,完全没有人关注在董承府中发生了什么。听着身边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繁华之声,我微微皱眉,转身拐进了小道。
迫切的需要自己静一静。
小道上只有零散的几户人家,安静凄清,只有些人家摆出来的竹竿子撑在墙上,上面停着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的跳来跳去。
这时,突然一只黑色的鸟儿俯冲下来,惊飞了原本停在竹竿上的麻雀。我细细看去,才发现原来是一只黑鸦,在刺眼的阳光中,它黑色的羽毛如同精雕的一般,华丽的让人惊叹。
突然,黑鸦微微转头,一双黑眸紧紧地锁住了我。被这专食腐肉的死神的使者盯上,我竟僵住了身体,一动也不能动。或许是闻到了我身上的血腥味,黑鸦呼啦又拍翼而起,一下子冲向了我,围着我飞圈。
呆呆的看它盘旋的样子,我突然间觉得有些眼熟,或许之前见过这只鸦不成?但一想天下乌鸦一般黑,我哪能认出是否是同一只鸦。不禁向它伸出手,就听到乌鸦低啼一声,竟真的收起了翅膀飞落到了我的手上。
对了,好像在彭城的时候,就是这只鸦。
关于乌鸦,还有一说,说乌鸦吃了死者的腐肉之后,就会帮死者盘旋在杀他的人的身边,待那人死了之后,吃了其的尸骨为先前之人报仇。
莫非你是替彭城那因我而死的八千人来报仇,食我的肉不成?
可惜了,我的寿命还未到呢。
忽然,乌鸦离开了我的手掌呼啦飞了起来,一片黑色的羽毛遗落在我的手上。我正疑惑,就感到身体被人往后一拽,微微一挣扎,就感觉到属于利器的尖锐割伤了颈脖,温暖的液体微微渗出来,却阻断不了利刃带来的冰凉。
“连乌鸦都盘旋在你身边,看来你果然就是死神的化身!”原本憨厚阳光的声音,因为此时染上了浓浓的杀意,而让其扭曲的镇痛双耳。
“阿旺?”我轻声叫到,眼睛却不自主的望向那只乌鸦。它从我手掌上惊飞后,没有飞走,反而又飞回了竹竿之上,一双黑眸紧盯向这边,好像在伺机等待着什么。
“哼,难得你这位大人还记得我。”阿旺冷哼一声,手中的利刃又割的深了些,血缓缓地沿着银刀流出。
闻到越来越浓的血腥味,黑鸦又低声一啼,一双黑眸闪出些精亮。
微微抬起右手,悄无声息的将它伸入左边的衣袖中:“阿旺,其实你不仅是董承府的家仆这么简单,对吧。”
感到身后之人身体微怔,但马上就恢复了紧绷的状态:“不愧是鬼才郭奉孝,说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很简单,以董承的智慧,怎么能想出欲擒故纵的把戏,就算想出来,也只会通过你传给我的信透露过多让人起疑的信息。可这段时间你给我的信毫无瑕疵,完全是一个门仆应该知道的事情。仅仅是一个小小的门仆,哪有智慧做得如此滴水不漏。”
“哼,算你聪明。”阿旺眼神闪了闪,拿起手中的匕首转了圈,又狠狠地向我的脖子上切来,将刚才的伤口割的更深,加剧了鲜血的涌出,却暂还不会致命:“不过你知道了也无所谓,反正你今日肯定是要死在这里了。”
“呵呵,说的也是呢。”抬起衣袖,阿旺以为我要有什么举动,不由得加重了另一只手束缚我的力气,却见我只是习惯性的以袖掩面,轻声笑了笑:“那不如在死之前,告诉我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计中的黄雀究竟是谁吧。”
“你……”阿旺见我如此从容,又是微微一怔,但想到这条街鲜有人来,而郭嘉更是一个病秧子,便也又放松了下来:“既然是将死之人的请求,那我告诉你也无妨。”
微微探头,将嘴凑到我的耳边轻声道:“那人便是……”
黑鸦扇翅,微微腾空,做好了俯冲而下饱餐一顿的准备。
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鲜血四溅,不仅是我的颈脖上,就连脸上,也因为这致命的一击溅满的血迹。
不过刚刚挟持的我人,下场更惨,半个脑袋被一个飞镖贯穿而出,花白的脑浆从伤口哗啦啦流出,他的身体渐渐向后倒去,最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手中的匕首同样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黑鸦终于兴奋的高声一啼,俯冲而下,飞到阿旺的尸体上,尖利的嘴喙撕裂开皮肉,还未冷却的尸体顿时又是鲜血四溢。
“嘉哥哥,好歹是我救了你,你却紧盯着这尸体看干嘛!”街角,壹次把玩着手中的另一只飞镖,一脸不满的抱怨道:“对了,话说你刚刚问出来什么了?”
“哈?”终于将目光从黑鸦身上转开,我看向壹次。
“喂喂,别装傻。”翻给我了个白眼,壹次继续说道:“你袖中有华大叔的麻沸散吧,可你在好几个好时机都没有向他洒出去,不就是为了从他嘴里套出话么。”
“哦。对了,话说你什么时候武功这么高强的!”没听清壹次话的重点,我只反应过来刚才好像是他一镖就让阿旺毙了命,不禁好奇的问道。
“小的时候宣高哥交的。不对你别转移话题!刚才你究竟套出来什么话,要是不想说就算了!”
“哈啊!”我大喊一声,这才终于想起来刚才的事情,指着壹次大声控诉到:“都怪你!本来我都要套出来了,结果你一镖就把他给杀了,害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不至于吧……那么巧……”在我的的严厉控诉下,壹次有些弱弱的缩了一下,但还是反驳道:“我怎么知道你套词套的这么慢,这又不能怪我,不管怎么样我都救了你!”
“好了好了。”我乏力的摆摆手,不与他争论下去:“先扶我回府吧,今天实在是太累了,我……”竟是一个脚步不稳,就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向右边倒去。壹次一看立马上前扶住了我,将我的手搭到他的肩膀上,颇为无奈的说道:“你别以为华大叔说你身体有好转就真当自己多强壮似得,真不知道你这么拼命为了什么……”
微阖双眸,我假寐起来,心中却不自觉的念着刚刚从阿旺口中听来的名字,暗暗微笑。
将阿旺的尸体撕扯的七零八落,黑鸦却一口都没有下肚,而是从其中寻了一块最为嫩的鲜肉,叼起来展翅飞远。
☆、西凉孟起
建安五年三月,董承等人欲谋害丞相曹操,皆伏诛。
在事情发生的第二天,皇宫中起了一把持续了一天一夜的大火,将原先董贵人住的倚兰殿和花园中的兰花烧的干干净净,一丝不剩。
“这皇宫毁了,所以兰花也活不下去。”再也不复当日的满院幽香,刘协身穿着白色的丧衣站在一片属于兰花的坟墓中,对着匆匆赶来的我,微微一笑。
双眼中的是绝望,还是连情感都没有的,属于傀儡的空洞。
然而此事并未因为参与人员的死亡便停止下来,接下来的一个月,无数朝中官员世家子弟都被牵扯进了这件案子,那些原本因为祖上分赏却毫无作为的官员都被罢免出朝廷,至于其空余开的位置则由真正有才能之人代替。此次衣带诏事件就如同一个楔子,揭开了一场汉室朝廷大换血的序幕,那些原本就因为科举制而开始衰落的不思进取的世家如今更是愈加走向末路,不堪一击。
在这种打击之下,因为袁术已经病死,首当其冲受到伤害的便是一直以四世三公名门自居的袁绍,其家族子弟没有本事却还留在许都为官的,现下都因为莫名的罪行成了阶下囚,不是发配,就是贬为庶人。
名门?贵族?现下若是你什么都不会,还不如个种地的农民生活的好。
袁绍自然是因为此事大为震怒,而此时他也已将北方的大敌公孙瓒消灭,便立马令陈琳撰写《为袁绍檄豫州文》,其中大骂曹操为阉人之后,名为汉相,实为汉贼,而自己作为名门望族四世三公之后,必定要将其诛灭,匡扶汉室。至于曹操看过檄文又听说袁绍已然陈兵官渡时,生生的吓出了一声冷汗反而减轻了头风的病情,已是后话,暂且不谈。
本应是千钧一发势必要与袁绍决一死战之时,曹操却听郭嘉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