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故遣某等探候。”勤勇曰:“不知也。”入询夫人,曰:“有之。”曰:
“何无一言?”夫人曰:“是不必知,知而不诛则废法,知而加诛则失信,我见
不彻,不敢行,既行保其贴服,勿劳探也。”勤勇出语都守,叹服而去,其智略
英果类如此。方叛兵之就抚也,廷议以勤勇在镇,驭兵不严,削职戍伊犁,自谓
立功赎罪,或可免行。夫人曰:“卒伍为逆,而主帅无罪,国家无此法度。所望
君恩高厚,不久戍耳。”后一月,果蒙赐还。勤勇籍贵州,褫职自犍为南归,舟
子怂恿籴盐,谓至沿河必可获重利。夫人曰:“居官不宜重利,况数奇,始罢官
之时,财禄可知。”力谏而始止。行抵黄瓜漕,前舟撞损。以载轻急驶近岸,人
免而船沉。夫人善画兰,喜弹琴、读书,尤识大义。尝曰:“方寸静洁,则理胜
欲。念虑牵滞,则欲胜理。人生最忌情流为欲,则百事不得其正。”闻者尤敬服
焉。
◎记勒保事
勒襄勤相国保督四川时,待僚属以礼,即不歉意者,亦未尝不饮人以和也。
尝语人曰:“我始由笔帖式官成都府通判,不得上官欢,时遭呵谴,同官承风旨,
置之不齿。每衙参时,无与立谭者,抑郁殊甚。又以贫故,不能投劾去,含忍而
已。会闻新任总督某来,十年前故交也,心窃喜而不敢告人。总督将至,身先郊
迎,辞不见,愠矣。抵城外上谒,又不见,更愠甚。乃随至行辕,大小各官,纷
纷晋谒,皆荷延接,而我独不得见。手版未下,又不敢迳去。天气甚暑,衣冠鹄
侍,汗流浃背,中心忿恨欲死。正踌躇间,忽闻传呼请勒三爷,不称其官而称行
辈,具见旧时交谊。此一呼也,恍如羁囚忽闻恩赦。爰整衣冠捧履历疾趋而入,
则见总督科头裼衣,立于檐下,指而笑骂曰:‘汝太无耻,乃作此等形状见余乎。’
我禀请庭参,则掖之起曰:‘不要汝磕狗头。’回顾侍者,令代解衣冠曰:‘为
勒三爷剥去狗皮,至后院乘凉饮酒去。’我于斯时,越闻骂越欢喜,比至院中把
酒话旧,则此身飘飘然若登仙境。较今日封侯拜相,无此乐也。时司道众官犹未
散,闻之俱惊。我饮至三更归,首府县官尚伺我于署中,执手问总督意旨。从此
遇衙参时,逢迎欢笑,有进而与右师言者,有就右师位而与右师言者矣,而勒三
爷之为勒三爷如故也。官场炎凉之态,言之可叹!故于今日待属官有加礼以此,
而不肯轻意折辱属官,亦以此也。”方伯尝举以告人,自谓一生历官,不敢慢易
忽略人者,勒侯之教也。
◎顾吴优劣
吴梅村祭酒为一代诗人,直绍唐贤之学,而身为贰臣,名为之杀。当时身复
出仕,涕泣谓人曰:“余非负国,徒以有老母,不得不博升斗供菽水耳。”当国
变之初,吴平西为圆圆被虏,愤怒借兵复仇,祭酒作诗刺之。有“全家白骨成灰
土,一代红妆照汗青。痛哭六军皆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等句。作此诗时,设
心未尝不佳,及身历其境,未能随遇而安,乃推诿以文其诈。若谓家贫亲老,则
昆山顾亭林先生境非富饶,堂上亦有老亲,何以数诏不赴?且观其《日知录》、
《郡国利病书》,经济宏深,岂不肯为世用者?先生尝勖其甥徐立斋相国曰:
“有体国经野之心,而后可以登山临水;有济世安民之略,而后可以考古论今。”
何等抱负,胜梅村远矣。
◎彭雪琴轶事
湘阴彭雪琴宫保玉麟幼时,玉貌风流,丰姿俊雅。邻女梅仙见而悦之,托妪
致意,愿委身以从。宫保感其意,颇首肯。后格于势,事遂寝。女因而致死,宫
保伤之,誓愿画梅花十万幅以报。故其题《采石矶太白楼》诗云:“诗境重新太
白楼,青山明月正当头。三生石上因缘在,结得梅花当蹇修。”“到此何尝敢作
诗,翠螺山拥谪仙祠。颓然一醉狂无赖,乱写梅花十万枝。”“姑熟溪边忆故人,
玉台冰彻绝纤尘。一枝留得江南信,频寄相思秋复春。”“太平鼓角静无哗,直
北旌旗望眼赊。无补时艰深愧我,一腔心事托梅花。”或谓此事未确,可以不必
流传,然儿女英雄,多情一辙,无庸为贤者讳也。
◎烧车御史
和┞柄国时,其家奴多乘高车,横行都市,无所惮。湘乡谢侍御振定方巡城,
遇焉,ㄏ而鞭之,火其车于衢,世称烧车御史。后二十余年侍御子兴,以固始
县令膺卓荐召见,上从容问曰:“汝即烧车御史之子乎?”不数月,特旨擢成都
知府。
◎管侍御拟劾和┞
武进管侍御世铭在台垣负抗直声,一日与友人酒坐,时和┞以伯爵官大学士,
众誉伯揆无虚口,侍御被酒大言曰:“诸君奚为者?吾方有封事。”众皆骇愕。
是夕,侍御归邸舍遽卒。见姚椿所作《管侍御唐诗选》书后。姚闻之洪稚存太史
子符孙,符孙得诸太史。太史与侍御同里友善,其言当不谬(按:姚文云钱通副
沣以劾和┞,奉上命稽察军机处,为权幸所困,衣食不豫,寒悴以死。世皆疑其
被毒,惜翁独明其不然。惜翁指姬传先生也)。
◎吴园次之风义
清代骈体,自以陈检讨为开山。由其才气横逸,泽古渊覃,而笔力又足以
驾驭之,故隶事言情,具有六朝家法。一二俗调,不能为全集疵也。降而思绮林
蕙,气息ぃ弱,浪得名矣。顾闻吴园次慷慨义烈,敦尚友谊。长沙赵洞门总宪当
柄用时,车马辐辏,及罢归,出国门,送者三数人,园次与焉。其召还也,宾客
复集,园次独落落然,踪迹阔疏。合肥龚芝麓尚书提倡风雅,门生故吏遍九州,
殁于客邸,两孙茕茕孤露,无过存者。园次则哀而振之,抚其幼者如子,而字以
爱女,至于成立。使名家子孙,无西华葛帔之叹,风义如是,文章余技已。章检
讨行谊亦纯粹,见省府志本传。
◎严武伯之义侠
虞山钱宗伯下世,其族人夙受卵翼者,妄意室中之藏,纠合亡赖少年,嚣于
宗伯爱妾所谓河东君者之室,诟厉万端,河东君遂自杀。同县严生武伯,不胜其
愤,鸣鼓草檄,以声厥罪,宗伯之家始安。夫宗伯以一朝魁硕,宗匠儒林,晚节
摧颓,至尽丧其数十年谈忠说孝之面目,其人诚不足论。第其生前奖惜孤寒,陶
成后进,一旦声华澌灭,而平日依草附木之辈,遂反唇而肆其訾警。迄于家室漂
摇,姬妾毕命,葛裙练帔,孤雏可怜,亦未始非人情之过薄。河东君一死报主地
下,老尚书不知相对作何语。若严生者,可不谓古之义侠欤!
◎张廷玉驭吏之严
张文和公性宽厚,而驭吏特严。长吏部时,知有蠹吏张某者,舞弄文法,中
外官屡受其毒,人呼为张老虎。公命所司重惩之,朝多为营救,公不为动,时称
公“伏虎侍郎”。一日坐堂上理事,曹司持一牒来,曰:“此文元氏县误书先民
县,当驳问原省。”公笑曰:“若先民写元氏,外省之误,今元氏作先民,乃书
吏略添笔画为需索计耳。”责逐黠吏,而正其谬,同官服其公敏。清代部吏弄权
舞文,外官有事于铨部者,为吏所持,辄至质衣装,货车马,举债出国门,甚或
蹭蹬终其身。如文和之察弊,亦中人才智所易及,乃画诺坐啸,目击狐鼠之横行,
而噤不一诘,委蛇庸懦,岂复有人心耶?
◎鄂尔泰警世之言
文端尝语人曰:“大事不可糊涂,小事不可不糊涂,若小事不糊涂,则大事
必至糊涂矣。”见张文和澄怀园语。按文端生平识量渊宏,规画久远。此数语大
有阅历,足以警世之积谷把柁者。若夫胸无远猷,疏阔偾事,辄藉口于不拘小节,
则转不知谨守绳尺之士,犹不至祸人国而害及苍生也。
◎谢芗泉之疏阔
谢芗泉先生焚车事,世多称之。其人大节不苟,然性疏阔。其居处几榻尘积
数寸,不知拂拭,院中花草纷披,殊有濂溪不除阶草之意。财物奢荡,一任仆人
侵盗,毫不介意。性复多忘,尝新置朝衣,借法时帆祭酒著之,罢官后,遂不得
取。及官仪部,当有祭祀,复欲市取。时帆闻之,故意问之曰:“吾记君尝于某
时新置朝衣,去日未久,何得遂无?”谢茫然曰:“此等物弃诸敝笥,安可索取?”
法复曰:“或君曾假诸人乎?”谢仍不复记忆。法笑曰:“君于某日曾假余著之,
今尚在余笥中,君果忘乎?”谢乃恍悟。其不屑细故若此。参观烧车御史节。
◎刘文清晚岁改节
刘公墉为文正公子,少时知江宁府,颇以清介持躬名播海内,妇人女子无不
服其品谊,至以包孝肃比之。及入相后,适当和相专权,公以滑稽自容,初无所
建白。召见新选知府戴某,以其迂疏不胜方面,因问及公,公以也好对之,为上
所斥。谢芗泉侍郎颇不满其行,至以否卦彖辞诋之,语虽激烈,公之改节亦可知
也。然年八十余,轻健如故,双眸炯然,寒光射人。薨时毫无疾病,是日犹开筵
宴客,至晚端坐而逝,鼻注下垂寸余。殆亦释家所谓善解脱者欤?
◎彭雪琴画梅
雪琴母太夫人山阴王氏女,其外王父游幕皖北,太夫人行年三十有五矣,犹
然待字。时封公为其地巡检司,适丧偶,县令为作合,遂成二姓之好。其后封公
先卒,大夫人守节抚孤,备尝辛苦。及其殁也,雪琴犹为诸生,不及见其贵显也。
然雪琴天资忠孝,功业烂然,称中兴名臣,足以慰节母地下矣。雪琴以诸生从戎,
在军中二十年,战功卓荦,中外共见。然其人实温温儒雅,善画墨梅。时俞荫甫
主讲杭州诂经精舍,彭借寓湖楼,许画梅花一幅,以当屋租。俞赠之诗,所谓
“一楼甘让元龙卧,数点梅花万古春”也。后果践斯言。俞于如冠九处,见其所
书楹帖,有小印云:“儿女心肠,英雄肝胆。”又闻勒少仲言其一小印云:“古
之伤心人。”贤者多情,即此可见矣。参观彭雪琴逸事一节,即可知彭伤心之由
矣。
◎曹文恪之健啖
清中叶大臣善啖者,首推曹文恪公,次则达香圃椿。人言文恪肚皮宽松,折
一二叠以带束之,饱则以次放折。每赐食肉,王公大臣,人携一羊乌叉,皆以遗
文恪,轿仓为之满。文恪坐轿中,取置扶手上,以刀片而食之,至家,轿仓中之
肉已尽矣。故其奏中有微臣善于吃肉之句,道其实也。香圃家甚贫,每餐或不能
肉食,惟买牛肉四、五斤,以供一饱。肉亦不必甚烂,略煮之而已。人极儒雅,
惟食时见肉至,则喉中有声,如猫之见鼠者,又加厉焉。与同食者,皆不敢下箸。
都城风俗,亲戚寿日,必以烧鸭烧豚相馈遗。宗伯每生日,馈者多,是日但取烧
鸭切为方块,置簸箕中,宴坐以手攫啖,为之一快。伤寒病起,上问尚能食肉否,
对以能食,于时赐食肉,乃竟以此反其病而终。
◎王文端之守正
公高不逾中人,白发数茎,和蔼近情,而时露刚坚之气。其入军机时,和相
势方薰赫,梁文定公国治为其揶揄若童稚,公绝不与之交,除议政外,默然独坐。
距和相位甚远,和相就与之言,亦漫应之。一日和相执公手笑曰:“何其柔荑若
尔?”公正色曰:“王杰手虽好,但不会要钱耳。”和然退。然乾隆帝深倚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