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但没有动作。
曾经也有他们为我考虑周全,嘘寒问暖。为的,不过是这副年轻的身体,以及姣好的面容。他们对我的好,一向来之不拒。日子久了,反而不稀罕了,变得冷漠多了。
或许是我的呆滞让田沼担心不已,他反而在意我的身体。走近了,挨在我的面前,用毛巾擦干头发。他并不是一个细腻的人,却小心翼翼,似乎怕弄疼了谁。
我们的身高差不多,他却没有看着我说话,反而地上的野草引起了他的兴趣。
我疑惑,“田沼?”
他嗯了声,“弄疼你了吗?”
我摇摇头,问他,“地上的杂草就那么好看吗?”
他不懂我在问什么,也不明白自己刚刚做过什么,表情发懵的摇了摇头。
一点都没有发现他还在揉着我的头发,朝阳之下,目光清澈地泛着露气,我问他,既然地上的杂草没我好看,干吗看得眼睛都快掉下来了。
田沼忽然低下了头,浓黑的头发垂了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
秋荷,你这人……
我拍打着身上的水,没有听清田沼说了什么。
他拿了瓶牛奶,让我趁热喝。
刚刚他回头去找北本时,他们在吃早饭。说是吃完之后,会来找我们爬山。
我将牛奶咬在嘴里,睁着被水洗干净的眼睛,无辜而又不甘心地望着田沼,不愿离开,“那鲤鱼呢?我们不看鲤鱼了吗?我想看鲤鱼跳龙门,我还想许愿呢?”
田沼一怔,红着脸说,“看,当然看了。只是刚刚听北本他们说,鲤鱼要等到傍晚才会出现,所以我们先去爬山,去看枫叶。秋荷,你是不是不愿意去?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们就不去了。”
这个男孩好像很在意我的想法。
我不知道自己想不想去,心里想要什么,连我自己都不在意。
田沼却慌张地用手捂着我的嘴。
原来我吐奶了。
“田沼,许愿的事情,是真的吗?”
他的笑声很腼腆。
村里有一个善良的年轻人,在月溪村的溪水里,捕到一条红色的鲤鱼,全身发着红色的光芒。
他将她带回家,放在水缸里养着。
夜里,鲤鱼变成仙女的模样出现在渔夫的梦里。
你若放了我,
我便满足你的一个愿望。
鲤鱼告诉年轻人,自己很快就要跳龙门了。跳过之后,她便会飞上天空,从此,无忧远虑。
良田,大宅,金钱,还有漂亮的女人。
年轻人许了愿望,从此过上了让人羡慕的日子。
每当夜里,皓月当空。年轻人看着自己的漂亮老婆,还有满屋子的奔跑的孩子,总会想起那条红色的小鲤鱼,不知她是否已经飞上天空,像他这般无忧无虑呢。
村里有人听说了这件事,纷纷跑到村尾的那条溪水里去寻找红色鲤鱼。
却没有人再看到那条小鲤鱼了。
我们没有找到北本他们,倒是看见了夏目,还有名取,以及猫咪。他们惊讶于我们的出现时,田沼也惊讶到了,“夏目,怎么是你?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啊?”
更多地惊讶是因为我的出现,名取笑着走过来,“不是叫你不要跟过来吗?真不听话。”
“那是因为我想你了呗。”
名取呵呵地又笑了。
不管夏目与田沼还在一旁,我厚着脸皮蹭到名取身旁,“死鬼。”
虚假的情话太过肉麻,惹得夏目等人浑身不自在,就连猫也直哆嗦。
“月,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啊?”
谈到昨晚,虽是一路坎坷。夏目却不知道我蹲在他们的窗户下很久,在他们吃着乡村佳肴的时候,我只能以地上雨水充饥。到了夜里,无处容身,差点被人侵犯。
如果一早知道我会跟过来,为何不带着我呢。
“秋何,等会儿我和夏目有点事情,就不和你们一起去爬山了,你们玩得开心点。”
即使知道我眼巴巴跟了过来,他们依旧忙着只有他们能懂的正经事。
我明白之后不再说什么,拉着田沼便走。
“月?”
夏目心疼地看着我,很不忍心,“等你爬完山后,我来找你。”
“你们有事就先忙吧。”
出了村子,在桥旁停了下来,田沼不明所以地望着我。
我忍着心里难以发泄的情绪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看着桥旁的枫树,落了很多的树叶,问他,“田沼,你觉得我任性吗?人家不要我跟着,我非要眼巴巴地跟过来。”
听到了叹气声,难以理解的是田沼莫名地伤感,他走了过来,忽然抬起我的头,“秋荷,你怎么把我们忘了呢?明明是我们邀请你过来的,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他分明注意到我在想什么,却又不忍心说我哪里不好。
“秋荷?”
田沼指着山林,一片耀眼的火红色,“不要忘了我们出来的目的,走吧。”
他拉着我,往山林里走。
沿途有北本他们留下的记号,我们跟得很顺利。早上,我就喝了一杯牛奶,田沼怕我路上会饿,带了一些三明志。到了三岔口,田沼找完记号回来,见我还没有吃完,笑了,然后用袖子擦着嘴角。
快到山顶的路,变得崎岖难走。
很难想象北本他们已经到了山头,我问田沼,“他们真的上去了吗?”
田沼伸出手,“既然有记号,应该是上去了吧。秋荷,你小心点。”
我抬起头,看到有个黑色的虫子趴在田沼的头上,嘴边的齿牙流下的唾液让人不舒服,他却没有注意到。被田沼拉上去之后,顺势装作脚下一摔,与他摔在了地上。
“田沼,别动。”
他被我按在地上不能动弹。
很快就解决了,喊田沼起来时,他却难为情地不敢与我直视。
我们在昨天打赌能有几人爬上顶峰时,当时西村捂着肚子大笑北本的大言不馋。结果今天大家都很认真,当我们全都站在山顶时,才真正地觉着眼睛里的一切都很缈小。
当我们问及彼此现在在想什么呢。
大家都想哭。
历经千辛万难,一切尽收眼底,容易与困难之间,我们坚持到了最后。
我们在山头大声地叫喊。
他们喊着父母的名字,喊着喜欢的人。
我在踌躇时,北本将我拉到悬崖前,指着前方茫茫的一片,“秋荷,你喊啊。”
他叫我喊得大声点。
我不知道自己要喊谁,只记得它快消失时的眼神。
绝望,而又忧伤。
喂——
山谷里,回荡着我的声音。
我一次,又一次地喊着那个曾经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的它,从来没有留下过只字片语。我不知道它从何而来,它却将自己的右眼给了我,之后却在那次事故里消失了。
喂,你死了吗?
喊完后,我觉得自己快要哭了。
北本他们好奇我在咒谁死,我笑了笑,感觉眼泪被风吹了出来。
天色忽然暗了下来,山头莫名地刮起了大风。
“我们在这乱喊乱叫的,恐怕惹怒了山神。他老人家发脾气了,我们赶紧下去吧。”
被田沼拉着,和北本一起下山。
在山林间,我好像听到了山谷里的回声,有人从回声里经过,摩擦着什么。
下山后,夏目没来找我。
田沼拉着我去找他们,因为村里有人认识名取,他说,他们两个人刚刚还在村尾的那条月溪旁附近出现过。因为那溪水曾经出现地红色鲤鱼,引来不少的游客停驻。
我们去了月溪,没有看到夏目。
却看到了红鲤鱼。
作者有话要说:
☆、第09章
古村的下午,红枫林忽然起了雾。
我们要找的那条小溪要从枫树林绕过去。
枫树林不大,但是枝叶繁茂,雾越来越浓。田沼不想我们再次走丢,在他小心地嘱咐我跟紧他时,红叶的红由我的掌心传染到他忽然低下的害羞里。
“月,雾很大,你跟紧了。”
走在前头的田沼忽然回过头,确定我依旧在他的视线里时笑着改了对我的称呼。
明明雾很大,我却觉得头上的枫叶格外地红。
走了很久,最后,我们终于迷路了。
田沼喊我的声音时。
树林的另一头,也有人喊着我的名字。
我松开了手,朝着树林的另一头走过去。身旁的田沼一直喊着我的名字,声音却在雾里变得越来越小声。等到听清树林的那个声音时,田沼不见了。
一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女人,站在树下,冲我招手。
“你来了。”
她的眉心有颗红痣。
我不认识她,她的热情像是好久没见的熟人,拉着我在红色枫林里跑了起来。
她的笑声,穿透了树林。
她拉着我到了溪边,笑着跳进了水里。
我站在溪水旁的石上看着那片静静的水面,慢慢地,泛起圈圈涟漪。
她的脸忽然露出了水面,然后是清脆的笑声。
“你没有走啊?”
我在石上坐了下来,看着她在水里嬉戏,嗯了一声,“你不是叫我等你吗?”
她调皮地冲我眨了眨眼睛。
溪里的水闪着红色的光,红色的鱼尾拍着水花。
“喂,你要不要到水里一起玩?”
我笑着摇了摇头,她却忽然从水里跳了出来,拽着我跳进了水里。
我仰起脸,从水面看到了外面蓝色的天空。
还有大片红色的枫叶。
水里的细沙流过我的指尖,红色的鱼尾缠住了我的腰,她向我游过来,红色的鱼鳞像宝石般闪耀。不同于田沼的温暖,人鱼的手很冷。
上了岸,鱼尾不见了。
红色的长裙下,洁白的双腿在水里扑腾着。
“我叫玉姬。”
我倒在地上吐水,她忽然回过头,笑声里鄙夷着懦弱的人类,却问我,“你都死到临头了,为什么要知道我的名字?”
我看着天空,耳边是人鱼的笑声。
天空,慢慢变红了。
他在红色的天空里走了过来。
我在窗内递给他一颗糖,他笑着露出小白牙。他不太会说话,只会说些简单的字眼。明明是陪我聊天,他却说得太少。等到天空黑透的时候,他必须要走了。
他说,明天还会来找我。
我用包着糖果的透明纸折了好多纸鹤,飞向天空,等到落地的时候,他又来了。
我又给了他一颗糖。
他又没吃,只是握在手心里。
他的手很冷,就像人鱼一样冰冷。
他站在窗外,我趴在窗内,教他用糖果纸折纸鹤。
我忽然想起昨天忘记的事情,笑着问他,“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却困惑地楞在了原地。
脚边堆满了用糖果纸折的纸鹤,很久之后,他每天都来找我,我还是不知道他的名字。吃进嘴里的糖,融化在夕阳里,就看见一只只彩色的纸鹤从我们眼前飞过。
“你这个讨厌的人类,你再不理我,我也不理你了。”
人鱼生气了,鼓着的脸让我意外地笑出声。
她也笑了,用脚将水花踢在我身上。
天空越来越红了,水面上,忽然出现了一个秋千。
她拉着我坐在了秋千上。
她的双腿在水里扑腾着,秋千在吱吱地荡漾着。
“玉姬。”
她顽皮地玩水。
我从水里捞到飘来的花,插在了她的头上,问她,“玉姬,你打算什么时候吃我啊?”
她的双脚忽然在水里停了下来,也不笑了,“谁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