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四起,见辫发者辄歼之。金兵退十五里。锜复募百人以往,或请衔枚,锜笑曰:「无以枚也。」命折竹为LT,如市井儿以为戏者,人持一以为号,直犯金营。电所烛则皆奋击,电止则匿不动,敌众大乱。百人者闻吹声即聚,金人益不能测,终夜自战,积尸盈野,退军老婆湾。
兀术在汴闻之,即索靴上马,过淮宁留一宿,治战具,备糗粮,不七日至顺昌。锜闻兀术至,会诸将于城上问策,或谓今已屡捷,宜乘此势,具舟全军而归。锜曰:「朝廷养兵十五年,正为缓急之用,况已挫贼锋,军声稍振,虽众寡不侔,然有进无退。且敌营甚迩,而兀术又来,吾军一动,彼蹑其后,则前功俱废。使敌侵轶两淮,震惊江、浙,则平生报国之志,反成误国之罪。」众皆感动思奋,曰:「惟太尉命。」
锜募得曹成等二人,谕之曰:「遣汝作间,事捷重赏,第如我言,敌必不汝杀。今置汝绰路骑中,汝遇敌则佯坠马,为敌所得。敌帅问我何如人,则曰:'太平边帅子,喜声伎,朝廷以两国讲好,使守东京图逸乐耳。'」已而二人果遇敌被执,兀术问之,对如前。兀术喜曰:「此城易破耳。」即置鹅车炮具不用。翌日,锜登城,望见二人远来,缒而上之,乃敌械成等归,以文书一卷系于械,锜惧惑军心,立焚之。
兀术至城下,责诸将丧师,众皆曰:「南朝用兵,非昔之比,元帅临城自见。」锜遣耿训以书约战,兀术怒曰:「刘锜何敢与我战,以吾力破尔城,直用靴尖AZ倒耳。」训曰:「太尉非但请与太子战,且谓太子必不敢济河,愿献浮桥五所,济而大战。」兀术曰:「诺。」乃下令明日府治会食。迟明,锜果为五浮桥于颍河上,敌由之以济。
锜遣人毒颍上流及草中,戒军士虽渴死,毋得饮于河者;饮,夷其族。敌用长胜军严阵以待,诸酋各居一部。众请先击韩将军,锜曰:「击韩虽退,兀术精兵尚不可当,法当先击兀术。兀术一动,则余无能为矣。」
时天大暑,敌远来疲敝,锜士气闲暇,敌昼夜不解甲,锜军皆番休更食羊马垣下。敌人马饥渴,食水草者辄病,往往困乏。方晨气清凉,锜按兵不动,逮未、申间,敌力疲气索,忽遣数百人出西门接战。俄以数千人出南门,戒令勿喊,但以锐斧犯之。统制官赵撙、韩直身中数矢,战不肯已,士殊死斗,入其阵,刀斧乱下,敌大败。是夕大雨,平地水深尺余。乙卯,兀术拔营北去,锜遣兵追之,死者万数。
方大战时,兀术被白袍,乘甲马,以牙兵三千督战,兵皆重铠甲,号「铁浮图」;戴铁兜牟,周匝缀长檐。三人为伍,贯以韦索,每进一步,即用拒马拥之,人进一步,拒马亦进,退不可却。官军以枪标去其兜牟,大斧断其臂,碎其首。敌又以铁骑分左右翼,号「拐子马」,皆女真为之,号「长胜军,专以攻坚,战酣然后用之。自用兵以来,所向无前;至是,亦为锜军所杀。战自辰至申,敌败,遽以拒马木障之,少休。城上鼓声不绝,乃出饭羹,坐饷战士如平时,敌披靡不敢近。食已,撤拒马木,深入斫敌,又大破之。弃尸毙马,血肉枕藉,车旗器甲,积如山阜。
初,有河北军告官军曰:「我辈元是左护军,本无斗志,所可杀者两翼拐子马尔。」故锜兵力击之。兀术平日恃以为强者,什损七八,至陈州,数诸将之罪,韩常以下皆鞭之,乃自拥众还汴。捷闻,帝喜甚,授锜武泰军节度使、侍卫马军都虞候、知顺昌府、沿淮制置使。
是役也,锜兵不盈二万,出战仅五千人。金兵数十万营西北,亘十五里,每暮,鼓声震山谷,然营中喧哗,终夜有声。金遣人近城窃听,城中肃然,无鸡犬声。兀术帐前甲兵环列,持烛照夜,其众分番假寐马上。锜以逸待劳,以故辄胜。时洪皓在燕密奏:「顺昌之捷,金人震恐丧魄,燕之重宝珍器,悉徙而北,意欲捐燕以南弃之。」故议者谓是时诸将协心,分路追讨,则兀术可擒,汴京可复;而王师亟还,自失机会,良可惜也。
七月,命为淮北宣抚判官,副杨沂中,破敌兵于太康县。未几,秦桧请令沂中还师镇江,锜还太平州,岳飞以兵赴行在,出师之谋寝矣。
十一年,兀术复签两河兵,谋再举。帝亦测知敌情,必不一挫遂已,乃诏大合兵于淮西以待之。金人攻庐、和二州,锜自太平渡江,抵庐州,与张俊、杨沂中会。而敌已大入,锜据东关之险以遏其冲,引兵出清溪,两战皆胜。行至柘皋,与金人夹石梁河而阵。河通巢湖,广二丈,锜命曳薪垒桥,须臾而成,遣甲士数队路桥卧枪而坐。会沂中、王德、田师中、张子盖之军俱至。
翌日,兀术以铁骑十万分为两隅,夹道而阵。德薄其右隅,引弓射一酋毙之,因大呼驰击,诸军鼓噪。金人以拐子马两翼而进。德率众鏖战,沂中以万兵各持长斧奋击之,敌大败;锜与德等追之,又败于东山。敌望见曰:「此顺昌旗帜也。」即退走。
锜驻和州,得旨,乃引兵渡江归太平州。时并命三帅,不相节制。诸军进退多出于张俊,而锜以顺昌之捷骤贵,诸将多嫉之。俊与沂中为腹心,而与锜有隙,故柘皋之赏,锜军独不与。
居数日,议班师,而濠州告急。俊与沂中、锜趋黄连埠援之,距濠六十里,而南城已陷。沂中欲进战,锜谓俊曰:「本救濠,今濠已失,不如退师据险,徐为后图。」诸将曰:「善。」三帅鼎足而营,或言敌兵已去,锜又谓曰:「敌得城而遽退,必有谋也,宜严备之。」俊不从,命沂中与德将神勇步骑六万人,直趋濠州,果遇伏败还。
迟明,锜军至藕塘,则沂中军已入滁州,俊军已入宣化。锜军方食,俊至,曰:「敌兵已近,奈何?」锜曰:「杨宣抚兵安在?」俊曰:「已失利还矣。」锜语俊:「无恐,锜请以步卒御敌,宣抚试观之。」锜麾下皆曰:「两大帅军已渡,我军何苦独战?」锜曰:「顺昌孤城,旁无赤子之助,吾提兵不满二万,犹足取胜;况今得地利,又有锐兵邪?」遂设三覆以待之。俄而俊至,曰:「谍者妄也,乃戚方殿后之军尔。」锜与俊益不相下。
一夕,俊军士纵火劫锜军,锜擒十六人,枭首槊上,余皆逸。锜见俊,俊怒谓锜曰:「我为宣抚,尔乃判官,何得斩吾军?」锜曰:「不知宣抚军,但斩劫砦贼尔。」俊曰:「有卒归,言未尝劫砦。」呼一人出对。锜正色曰:「锜为国家将帅,有罪,宣抚当言于朝,岂得与卒伍对事?」长揖上马去。已,皆班师,俊、沂中还朝,每言岳飞不赴援,而锜战不力。秦桧主其说,遂罢宣抚判官,命知荆南府。岳飞奏留锜掌兵,不许,诏以武泰之节提举江州太平观。
锜镇荆南凡六年,军民安之。魏良臣言锜名将,不当久闲。乃命知潭州,加太尉,复帅荆南府。江陵县东有黄潭,建炎间,有司决水入江以御盗,由是夏秋涨溢,荆、衡间皆被水患。锜始命塞之,斥膏腴田数千亩,流民自占者几千户。诏锜遇大礼许奏文资,仍以其侄汜为江东路兵马副都监。
三十一年,金主亮调军六十万,自将南来,弥望数十里,不断如银壁,中外大震。时宿将无在者,乃以锜为江、淮、浙西制置使,节制逐路军马。八月,锜引兵屯扬州,建大将旗鼓,军容甚肃,观者叹息。以兵驻清河口,金人以毡裹船载粮而来,锜使善没者凿沉其舟。锜自楚州退军召伯镇,金人攻真州,锜引兵还扬州,帅刘泽以城不可守,请退军瓜洲。金万户高景山攻扬州,锜遣员琦拒于皂角林,陷围力战,林中伏发,大败之,斩景山,俘数百人。捷奏,赐金五百两、银七万两以犒师。
先是,金人议留精兵在淮东以御锜,而以重兵入淮西。大将王权不从锜节制,不战而溃,自清河口退师扬州,以舟渡真、扬之民于江之南,留兵屯瓜洲。锜病,求解兵柄,留其侄汜以千五百人塞瓜洲渡,又令李横以八千人固守。诏锜专防江,锜遂还镇江。
十一月,金人攻瓜洲,汜以克敌弓射却之。时知枢密院事叶义问督师江、淮,至镇江,见锜病剧,以李横权锜军。义问督镇江兵渡江,众皆以为不可,义问强之。汜固请出战,锜不从,汜拜家庙而行。金人以重兵逼瓜洲,分兵东出江皋,逆趋瓜洲。汜先退,横以孤军不能当,亦却,失其都统制印,左军统制魏友、后军统制王方死之,横、汜仅以身免。
方诸军渡江而北也,锜使人持黄、白帜登高山望之,戒之曰:「贼至举白帜;合战举二帜,胜则举黄帜。」是日二帜举,逾时,锜曰:「黄帜久不举,吾军殆矣。」锜愤懑,病益甚。都督府参赞军事虞允文自采石来,督舟师与金人战。允文过镇江,谒锜问疾。锜执允文手曰:「疾何必问。朝廷养兵三十年,一技不施,而大功乃出一儒生,我辈愧死矣!」
召诣阙,提举万寿观。锜假都亭驿居之。金之聘使将至,留守汤思退除馆以待,遣黄衣谕锜徙居别试院,锜疑汜累己,常惧有后命。三十二年闰二月,锜发怒,呕血数升而卒。赠开府仪同三司,赐其家银三百两,帛三百匹。后谥武穆。
锜慷慨深毅,有儒将风。金主亮之南也,下令有敢言锜姓名者,罪不赦。枚举南朝诸将,问其下孰敢当者,皆随姓名其答如响,至锜,莫有应者。金主曰:「吾自当之。」然锜卒以病不能成功。世传锜通阴阳家行师所避就,锜在扬州,命尽焚城外居屋,用石灰尽白城壁,书曰:「完颜亮死于此。」金主多忌,见而恶之,遂居龟山,人众不可容,以致是变云。
吴玠,字晋卿,德顺军陇干人。父葬水洛城,因徙焉。少沉毅有志节,知兵善骑射,读书能通大义。未冠,以良家子隶泾原军。政和中,夏人犯边,以功补进义副尉,稍擢队将。从讨方腊,破之;及击河北群盗,累功权泾原第十将。靖康初,夏人攻怀德军,玠以百余骑追击,斩首百四十级,擢第二副将。
建炎二年春,金人渡河,出大庆关,略秦雍,谋趋泾原。都统制曲端守麻务镇,命玠为前锋,进据青溪岭,逆击大破之,追奔三十里,金人始有惮意。权泾原路兵马都监兼知怀德军。金人攻延安府,经略使王庶召曲端进兵,端驻邠州不赴,且曰:「不如荡其巢穴,攻其必救。」端遂攻蒲城,命玠攻华州,拔之。
三年冬,剧贼史斌寇汉中,不克,引兵欲取长安,曲端命玠击斩之,迁忠州刺史。宣抚处置使张浚巡关陕,参议军事刘子羽诵玠兄弟才勇,浚与玠语,大悦,即授统制,弟璘掌帐前亲兵。
四年春,升泾原路马步军副总管。金帅娄宿与撒离喝长驱入关,端遣玠拒于彭原店,而拥兵邠州为援。金兵来攻,玠击败之,撒离喝惧而泣,金军中目为「啼哭郎君」。金人整军复战,玠军败绩。端退屯泾原,劾玠违节度,降武显大夫,罢总管,复知怀德军。张浚惜玠才,寻以为秦凤副总管兼知凤翔府。时兵火之余,玠劳来安集,民赖以生。转忠州防御使。
九月,浚合五路兵,欲与金人决战,玠言宜各守要害,须其弊而乘之。及次富平,都统制又会诸将议战,玠曰:「兵以利动,今地势不利,未见其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