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迨,东平人也。曾祖参,仕至尚书右丞。迨未冠入太学,因居开封。以荫补官,初调渤海县尉。
时州县团结民兵,民起田亩中,不闲坐作进退之节,或哗不受令,迨立赏罚以整齐之,累月皆精练,部伍如法。部刺史按阅,无一人乱行伍者,遂荐之朝,改合入官。累迁通判济州。
时高宗以大元帅过济,郡守自以才不及,逊迨行州事,迨应办军须无阙。会大元帅府劝进,乘舆仪物皆未备,迨谙熟典故,裁定其制,不日而办。上深叹赏,即除随军辇运。
上即位于南京,授山东辇运,改金部郎。从驾至维扬,敌犯行在所,即取金部籍有关于国家经赋之大者载以行,及上于镇江。时建炎三年二月也。宰相吕颐浩言于上,即日召见。
未几,丁父丧,诏起复,以中散大夫直龙图阁,为御营使司参议官兼措置军前财用。苗傅、刘正彦叛,吕颐浩、张浚集勤王之师,迨流涕谓诸将曰:「君第行,无虑军食。」师行所至,食皆先具。事平,同赵哲等入对,上慰劳之。诏转三官,辞不拜,除权户部侍郎。
四年,加显谟阁待制,为淮南、江、浙、荆湖等路制置发运使。寻以军旅甫定,乞持余服,诏许之。绍兴二年,知筠州。明年,移信州,寻提举江州太平观。
五年十月,以旧职除两浙路转运使,言:「祖宗都大梁,岁漕东南六百余万斛,而六路之民无飞挽之扰,盖所运者官舟,所役者兵卒故也。今驻跸浙右,漕运地里不若中都之远,而公私苦之,何也?以所用之舟太半取于民间,往往凿井沉船以避其役。如温、明、虔、吉州等处所置造船场,乞委逐州守臣措置,募兵卒牵挽,使臣管押,庶几害不及民,可以渐复漕运旧制。」诏工部措置。寻加徽猷阁直学士,升龙图阁直学士,为四川都转运使兼提举成都等路茶事,并提举陕西等路买马。
自熙、丰以来,始即熙、秦、戎、黎等州置场买马,而川茶通于永兴四路,故成都府、秦州皆有榷茶司。至是关陕既失,迨请合为一司,名都大提举茶马司,以省冗费,从之。逾年,诏迨以每岁收支之数具旁通驿奏,迨乃考其本末,具奏曰:
绍兴四年,所收钱物三千三百四十二万余缗,比所支阙五十一万余缗。五年,收三千六十万缗,比所支阙一千万余缗。六年,未见。七年,所收三千六百六十万余缗,比所支阙一百六十一万余缗。自来遇岁计有阙,即添支钱引补助。绍兴四年,添印五百七十六万道。五年,添印二百万道。六年,添印六百万道。见今泛料太多,引价顿落,缘此未曾添印。兼岁收钱物内有上供、进奉等窠名一千五百九十九万,系四川岁入旧额。其劝谕、激赏等项窠名钱物共二千六十八万,系军兴后来岁入所增,比旧额已过倍,其取于民可谓重矣。
臣尝考《刘晏传》,是时天下岁入缗钱千二百万,而管榷居其半。今四川榷盐榷酒岁入一千九十一万,过于晏所榷多矣。诸窠名钱已三倍刘晏岁入之数,彼以一千二百万赡中原之军而有余,今以三千六百万贯赡川、陕一军而不足。又如折估及正色米一项,通计二百六十五万石。止以绍兴六年朝廷取会官兵数,计六万八千四百四十九人,决无一年用二百六十五万石米之理。数内官员一万一千七员,军兵五万七百四十九人,官员之数比军兵之数约计六分之一。军兵请给钱比官员请给不及十分之一,即是冗滥在官员,不在军兵也。计司虽知冗滥,力不能裁节之,虽是宽剩,亦未敢除减,此朝廷不可不知也。
蜀人所苦甚者,籴买、般运也。盖籴买不科敷则不能集其事,苟科敷则不能无扰;般运事稍缓则船户独受其弊,急则税户皆被其害。欲省漕运莫如屯田,汉中之地约收二十五万余石,若将一半充不系水运去处岁计米,以一半对减川路籴买、般发岁计米,亦可少宽民力。兼臣已委官于兴元、洋州就籴夏麦五十万石,岷州欲就籴二十万石,兼用营田所收一半之数十二万石,三项共计五十七万石。每年水运应付阆、利州以东计米五十八万石,若得此三项,可尽数免川路籴买、般运,此乃恤民之实惠,守边之良策也。
降诏奖谕,以与吴玠不合,与祠。
九年,金人归我三京,命迨为京畿都转运使。孟庾时为权东京留守,潜通北使。迨察其隐微,庾不能平,讼于朝,且使人告迨曰:「北人以兵至矣。」迨曰:「吾家食国家禄二百年,荷陛下重任,万死不足报。吾老矣,岂能下穹庐之拜乎?首可断而膝不可屈也。如果然,吾将极骂以死。」告者悚然而去。降圣节,庾失于行礼,为迨所持,庾自劾,迨因此求罢去,乃落职与祠归,而庾以京师降于金人。
迨寻复龙图阁待制、知洪州。十六年,以疾丐祠。十八年卒。
赵开,字应祥,普州安居人。登元符三年进士第。大观二年,权辟NU正。用举者改秩,即尽室如京师,买田尉氏,与四方贤俊游,因诇知天下利病所当罢行者。如是七年,慨然有通变救弊志。
宣和初,除礼制局校正检阅官。数月局罢,出知鄢陵县。七年,除讲议司检详官。开善心计,自检详罢,除成都路转运判官,遂奏罢宣和六年所增上供认额纲布十万匹,减绵州下户支移利州水脚钱十分之三,又减蒲江六井元符至宣和所增盐额,列其次第,谓之「鼠尾帐」,揭示乡户岁时所当输折科等实数,俾人人具晓,乡胥不得隐匿窜寄。
尝言:「财利之源当出于一,祖宗朝天下财计尽归三司,诸道利源各归漕计,故官省事理。并废以还,漕司则利害可以参究,而无牵掣窒碍之患矣。」因指陈榷茶、买马五害,大略谓:「黎州买马,嘉祐岁额才二千一百余。自置司榷茶,岁额四千,且获马兵逾千人,犹不足用,多费衣粮,为一害。嘉祐以银绢博马,价皆有定。今长吏旁缘为奸,不时归货,以空券给夷人,使待资次,夷人怨恨,必生边患,为二害。初置司榷茶,借本钱于转运司五十二万缗,于常平司二十余万缗。自熙宁至今几六十年,旧所借不偿一文,而岁借乃准初数,为三害。榷茶之初,预俵茶户本钱,寻于数外更增和买,或遂抑预俵钱充和买,茶户坐是破产,而官买岁增。茶日滥杂,官茶既不堪食,则私贩公行,刑不能禁,为四害。承平时,蜀茶之入秦者十几八九,犹患积压难售。今关、陇悉遭焚荡,仍拘旧额,竟何所用?茶兵官吏坐縻衣粮,未免科配州县,为五害。请依嘉祐故事,尽罢榷茶,仍令转运司买马,即五害并去,而边患不生。如谓榷茶未可遽罢,亦宜并归转运司,痛减额以苏茶户,轻立价以惠茶商,如此则私贩必衰,盗贼消弭,本钱既常在,而息钱自足。」
朝廷是其言,即擢开都大提举川、陕茶马事,使推行之。时建炎二年也。于是大更茶马之法,官买官卖茶并罢,参酌政和二年东京都茶务所创条约,印给茶引,使茶商执引与茶户自相贸易。改成都旧买卖茶场为合同场买引所,仍于合同场置茶市,交易者必由市,引与茶必相随。茶户十或十五共为一保,并籍定茶铺姓名,互察影带贩鬻者。凡买茶引,每一斤春为钱七十,夏五十,旧所输市例头子钱并依旧。茶所过每一斤征一钱,住征一钱半。其合同场监官除验引、秤茶、封记、发放外,无得干预茶商、茶户交易事。
旧制买马及三千匹者转一官,比但以所买数推赏,往往有一任转数官者。开奏:「请推赏必以马到京实收数为格,或死于道,黜降有差。」比及四年冬,茶引收息至一百七十余万缗,买马乃逾二万匹。
张浚以知枢密院宣抚川蜀,素知开善理财,即承制以开兼宣抚处置使司随军转运使,专一总领四川财赋。开见浚曰:「蜀之民力尽矣,锱铢不可加,独榷货稍存赢余,而贪猾认为己有,互相隐匿。惟不恤怨詈,断而敢行,庶可救一时之急。」
浚锐意兴复,委任不疑,于是大变酒法,自成都始。先罢公使卖供给酒,即旧扑买坊场所置隔槽,设官主之,曲与酿具官悉自买,听酿户各以米赴官场自酿,凡一石米输三千,并头子杂用等二十二。其酿之多寡,惟钱是视,不限数也。明年,遂遍四路行其法。又法成都府法,于秦州置钱引务,兴州鼓铸铜钱,官卖银绢,听民以钱引或铜钱买之。凡民钱当入官者,并听用引折纳,官支出亦如之。民私用引为市,于一千并五百上许从便增高其直,惟不得减削。法既流通,民以为便。
初,钱引两料通行才二百五十万有奇,至是添印至四千一百九十余万,人亦不厌其多,价亦不削。
宣司获伪引三十万,盗五十人,浚欲从有司议当以死,开白浚曰:「相君误矣。使引伪,加宣抚使印其上即为真。黥其徒使治币,是相君一日获三十万之钱,而起五十人之死也。」浚称善,悉如开言。
最后又变盐法,其法实视大观东南、东北盐钞条约,置合同场盐市,与茶法大抵相类。盐引每一斤纳钱二十五,土产税有增添等共纳九钱四分,所过每斤征钱七分,住征一钱五分,若以钱引折纳,别输称提勘合钱共六十。初变榷法,怨詈四起,至是开复议更盐法,言者遂奏其不便,乞罢之以安远民,且曰:「如谓大臣建请,务全事体,必须更制,即乞札与张浚照会。」诏以其章示浚,浚不为变。
时浚荷重寄,治兵秦川,经营两河,旬犒月赏,期得士死力,费用不赀,尽取办于开,开悉知虑于食货,算无遗策,虽支费不可计,而赢赀若有余。
吴玠为四川宣抚副使,专治战守,于财计盈虚未尝问,惟一切以军期趣办,与开异趣。玠数以饷馈不继诉于朝,开亦自劾老惫,丐去。朝廷未许,乃特置四川安抚制置大使之名,命席益为之。益前执政,诏位宣抚司上,朝论恐未安,仍诏张浚视师荆、襄、川、陕。
六年,罢绵州宣抚司,玠仍以宣抚治兵事,军马听玠移拨,钱物则委开拘收。寻除开徽猷阁待制,加玠两镇节钺。复降旨,都转运使不当与四路漕臣同系衔,成都、潼川两路漕臣与都转运使坐应副军支钱物愆期,各贬二秩。朝廷故抑扬之,使之交解间隙、趣办饷馈也。而开复与席益不和,抗疏乞将旧来宣抚司年计应副军期,不许他司分擘支用。又指陈宣抚司截都漕运司钱,就果、阆籴米非是。又言应副吴玠军须,绍兴四年总为钱一千九百五十五万七千余缗,五年视四年又增四百二十万五千余缗。蜀今公私俱困,四向无所取给,事属危急,实甚可忧,气许以茶马司奏计诣阙下,尽所欲言。
朝廷既知开与玠及席益有隙,乃诏开赴行在,以李迨代之。会疾作不行,提举江州太平观。七年,复右文殿修撰、都大主管川陕茶马。开已病,累疏丐去,诏从所乞,提举太平观。十一年卒。
论曰:秦桧执国柄,其误宋大计,固无以议为也。张九成之策,胡铨之疏,忠义凛然。廖刚请复用德望之人,岂苟阿时好者哉?李迨、赵开所谓可使治其赋也欤?
列传第一百三十四
○邓肃李邴滕康张守富直柔冯康国
邓肃,字志宏,南剑沙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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