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直在晚祷时分行进着,
我们聚精会神,极目远望前方
顶住那灿烂的日暮光芒。
这时,有烟雾一片
渐渐朝向我们飘来,犹如黑夜一般;
无处可以把它躲闪:
这烟雾夺去了我们的清新空气,也夺去了我们的双眼。
第十六首
易怒者环
马可·伦巴德
道德与政治败坏的原因
易怒者环
地狱般的黑暗,
暗得像没有任何星球的夜晚,
在一贫如洗的天空下,乌云密布,使夜晚变得格外黝暗;
这样的黑暗从不曾用如此厚重的布幕把我的脸面遮住,
我也从不曾感受粗毛竟会如此刺人肌肤,
就像在那里笼罩住我们的那片烟雾;
因此,我的眼睛尽管睁开,却忍受不住;
于是,我那睿智而可信的护送人
便走近我的身边,让我靠住他的肱骨。
正如瞎子跟在他的引路人身后行路,
为的是不致迷途,也不致撞上什么东西,
会把他伤害,或者也许会让他一命呜呼,我就是这样
在这辛辣而混浊的空气中迈步,
一边听到我的导师还在言语,
他说:“你要当心,不可与我分在两处。”
我听到一些人声,每个声音都像在
为慈悲与和平作祈祷,
祈求上帝的羔羊把他们的罪孽除掉
这些声音的开头一句总是“上帝的羔羊”:
所有声音都唱着同一的词句和同一的调门,
这就它们之间显得十分和谐动听。
我说:“老师,我听到的那些
可都是幽灵?”他于是对我说:“你说中了,
他们正在解愤怒的结。”
马可·伦巴德
“现在,你又是谁?你竟冲破我们的烟雾,
并且在谈论我们,正如同
你还在把时间分成月份。”
有一个人声正是这样把话说明;
于是,我的老师说道:“你回答吧,
再问一问可否从这里往上前行。”
我当即说道:“哦,你这正在洗涤自身的受造物,
你的目的是要整整洁洁地返回创造你的那位身边,
你若伴我同行,必将听到奇闻。”
他答道:“只要我获得容许,就一定随你前进;
尽管烟雾不让我们互相看见,
听觉却将代替视觉,把我们紧紧相连。”
这时,我又开言道:“我是带着死神
才能解除的裹布往上行进,
我曾经过地狱的艰险历程来到此境。
既然上帝使我蒙受他的恩泽,
愿让我以完全超出当前惯例的方式,
觐见他的天国,
你就不必向我隐瞒你在去世之前究竟是谁,
而是该以实言相告,并告诉我是否正确缔造走向那条通道;
你的话语将成为我们的向导。”
“我是隆巴尔多,曾被人叫做马可:
我熟知世事,我热爱那种美德:
如今世人却都把弓弦放松,不再向他求索。
要想登山,你尽可迳直走上去。”
他这样作了回答,又补充说道:
“我请求你:一旦去到天上,能为我祈祷。”
道德与政治败坏的原因
我于是对他说道:“我以信誓向你担保,
定要把你对我提出的要求做到;但是我被一个疑问紧紧缠住,
好不苦恼,倘若我无法使自己从中摆脱掉。
起初,这个疑问很简单,如今听你一说,却变得加倍难懂,
而我在这里乃至那里所听到的说法,
都使我确信我所怀疑的那件事情。
正如你对我所说,
世间确已彻底丧失一切美德,
充满累累的严重罪恶;
但是,我请求你向我指出原因,
以便让我自己明白,并向他人说明;
因为这个说原因在天,那个又说原因在人。”
他先是发出一声长叹,悲痛把它浓缩成一声“唉!”,
然后,他才开言道:“兄弟,
世间是盲目的,而你也正是从它那里来。
你们这些活着的人
总是把一切原因归于上天,
就好象上天促使一切随之行动是必然。
倘若果真如是,你们身上的自由意志就会被摧毁,
为善而喜,为恶为悲,
也就不会是什么公正行为。
上天促使你们开始行动;
我说的不是所有行动,而即使是指所有行动,那也是指:
也曾赐予你们分辨善恶的明灯和自由意志;
倘若在与上天的最初战斗中,
自由意志遇到困难重重,
随后则必获全胜,只要能善自加强养分。
你们虽享有自由,
却总要屈服于更美好的自然和更伟大的力量,
那力量和自然在你们身上创造出头脑,
而上天则无法对它施展影响。
因此,若说是当今世人走上歧途,
原因正在于你们,要从你们身上来找寻;
我现在就将向你据实说明。
从他手中造出的灵魂,
在成型之前就受到他的爱怜,
这灵魂像孩童一样,时哭时笑,烂漫天真,
这个如此单纯的灵魂一无所知,
只知为快乐因素所驱使,
一心一意地追求令他愉快的事,
最初,他尝到微小幸福的味道,
随后就将错就错,跟在它的后面奔跑,
只要向导或马勒不掉转他的爱好。
因此,必须制订法律来约束人的行动;
必须有一位君王,
能至少从真正的城市中把塔楼辨清。
法律是存在的,但又有谁来行使?
一个人也没有,因为走在前头的牧羊人
可以反刍,但他的蹄子却并不分趾;
因此,世人看到自己的带头人
一心只想把他所贪图的财物攫为己有,
于是也便以此为食,不再他求。
你可以清楚地看出,这恶劣的行径
就是使世人犯罪的原因,
这原因并非来自你们身上被腐蚀的本性。
罗马曾把世道造就良好,
它通常有两个太阳,它们使世人看到
两条大道:一条是世俗之道,另一条是上帝之道。
其中一个已把另一个消灭;而宝剑
也与牧杖相连;用专横的手段
把一个与另一个拴在一起,必然乱作一团;
因为两个联在一处,相互就无所畏惧:
你若不信我的话语,你可以想一想麦穗,
任何草芥都可以从种子中识出。
在被阿迪切河和波河浸润的那带地方,
曾经常可以发现英勇之气和狭义之风,
而当时腓特烈尚未与人相争:
如今,任何人过去曾出于羞愧,
生怕与好人交谈或相遇,
都可以大放宽心,经过那里。
然后,还有三位老人,从他们身上,
可看出老一代对新一代的谴责,
而他们觉得,上帝迟迟不让他们过上更美好的生活:
这三位是库拉多·达·帕拉佐和好人盖拉尔多,
还有圭多·达·卡斯泰洛,
最好用法语称此人为单纯的伦巴底人。
你现在可以说,罗马教会
由于把两种权威集于一身,
就跌入泥坑,玷污了自己,也玷污了所负的职能。”
我说,“哦,我的马可,你说得真好;
我现在明白利未的子孙
何以未把产业继承。
但是,你举例提及的那一和究竟是哪个盖拉尔多?
他作为业已逝去的一代人的遗老,
体现为对野蛮的后代的谴责。”
他回答我说,‘要么是你的话令我误解,要么则是你试想让我多说;
因为你对我说的固然是托斯科语,
却似乎对那好人盖拉尔多从未听说过’。
我不知他有其他姓氏,
除非从他的女儿加娅那里摘出他的姓。
愿上帝与你们同在,因为我不再与你们同行。
你看那曙光透过烟雾,
已吐露鱼肚白,我必须使自己离开
——天使就在那里,我须在他见到我之前就离去。”
说罢,他就转身回去,不想再听我言语。
第十七首
受惩的愤怒罪
和平天使
爱的理论和炼狱的次序安排
受惩的愤怒罪
你可以回忆一下,读者:
倘若你曾在山峦之上被云雾所遮,
因此,你观看事物只能透过那鼹鼠的眼膜,
这时,那潮湿而浓密的水气来势变得稀!
太阳的光盘是如何柔弱无力地
从这片水气中穿过;
这样,你的想象力也就不难理解:
我起初是如何重见太阳出现,
它此刻已在斜卧西边。
我正是这样,使我的脚步
跟上我的老师的可靠脚步,走出这片浓雾,
而那垂暮的阳光已落到海滩低处。
哦,想象力啊,你有时竟会把我们虏去,
使我们脱离现实,甚至令人觉察不出身边发生的事体,
即使四周有一千个号角吹起,
是谁在推动你,倘若感官对你不起作用?
推动你的是天上出现的那线光明,
它是在自行其事,或是把令它朝下照耀的天意来奉行。
在我的想象中,显现出那女人的残暴形影,
她竟改变了模样,
变成一只最喜歌唱的飞禽:
在这里,我的思想
在内心深处是如此集中,
此刻根本不曾接受外界发生的事情。
接着,一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人
突然从天而降,落入我那崇高的幻象之中,
他神情傲慢而凶狠,就这样呜呼毕命:
他的周围有亚哈随鲁和他的妻子以斯帖,
还有正直的末底改,
此人在言行上都是如此完美无缺。
这个幻象刚刚自行破灭,
宛如一个气泡,
因为它据以形式的水顿然消失掉,
在我的幻觉中就立即有一个少女出现,
她在嚎啕大哭,并说道:“哦,王后,
你为何竟在一怒之下,情愿自寻短见?
你把自己杀死,是为了不致丧失拉维娜:
而如今你却还是把我丧失掉!
母亲啊,我在哀泣另一个人的惨死之前,先为你的惨死而痛悼。”
和平天使
正如一道新的光芒突然
射到闭拢的双眼,从而惊破梦幻,
梦幻虽已破碎,但在完全消逝之前,余象却仍在抖颤;
我的幻觉也正是这样逐渐消散,
一旦那光芒射到我的脸面,
它的亮度大大超过我们通常所见的那种光线。
我转过身去,想看一看我究竟身在何地,
这时,一个声音说道:“从这里上去”,
这句话打消我的其他一切心愿;
它使我如此急切地希望观看
究竟是谁在发言,
只要与他不能相见,我就无法平息我的心愿。
但是,犹如阳光压住我的视线,
而由于光线过强,又把他的形象遮掩,
在这里,我的视力正是这样化为乌有。
“这是神灵,他无须让人请求
便为我们指出上山的路,
他用自己的光辉把自身掩盖住。
他对待我们就如同一个人对待自己,
因为若是眼见别人需要,而又等候别人求助,
那就等于不怀好意地准备相拒。
现在,且让我们的步伐与如此郑重的邀请相应,
让我们设法在天黑之前向上前行,
因为一旦白昼消逝,就无法攀登。”
我的导师这样说明,
于是我便与他一起,掉转我们的步伐。朝一个阶梯走去;
我刚梗上第一个梯阶,
就感到身边似乎有翅膀在扇动,
脸上吹来一阵风,并且听到有人在说:
“使人和睦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没有恶劣的愤恨!”
这时,太阳的余辉已高射到我们的上空,
黑夜也紧随其后降临,
四面八方闪烁出点点星辰。
“哦,我的气力啊,你为何竟这样悄然不见?”
我暗自说道,因为我感到
两腿的力量一时全消。
爱的理论和炼狱的次序安排
我们来到阶梯不再上升之地,
我们于是停步不前,
犹如航船抵达海滩。
我侧耳倾听片刻,
仿佛听到有些东西在这新的一环;
我随即转向我的老师,说道:
“我和蔼的老师,请说说看,
在我们所在的这一环,你切不可缄口不言。”
他于是对我说道:“对善的爱
不曾发挥到应有程度,就要在此得到弥补;
船桨划得过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