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又是柴米夫妻的故事,但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毒打一个女流,试问谁能坐视?
不过这粗汉身高竟愈七尺,拳如碗大,一般村民也只好装作视而不见。
眼见众人恍如瞎子,坚决不锄强扶弱,聂风不由分说抢上前,扶起那妇人问:“这位大嫂可有受伤?”
妇人哭着点头,此时那粗汉见妻子有人相帮,心头更怒,呲目吆喝:“嘿,小子年纪轻轻,却胆敢管我老李的事,是活得不耐烦啦!”
此时断浪也跑上前,插嘴道:“你老大一个堂堂男子居然毒打一个毫无反抗的女流,不害羞吗?哼!从没见过你这样脸皮厚的人!我年纪比他更轻,但我也要来管上一把!”
那个粗汉听罢更是怒不可遏,发狂般挥舞重拳,便向两个孩子轰去,喝道:“好!就让老子先教训你两个小鬼再整治她!”
然而他这一拳并没轰下,因为已有一个人抓着他的手。
老李大骇回头,但见来者竟是个黑衣少年,急忙喝道:“小子快放手,否则老子宰了你!”
到了此刻他还虚张声势,冥顽不醒,步惊云一声不作,轻轻一掌挥出,便把他整个庞大的身躯挥出老远,翻滚十数周方止。
那个老李的妻子惊见老李被打,忽然尖叫道:“哎!你这个小子怎么打人?来人啊!这小子无故伤人啊!”
真是黑白不分,是非颠倒,救人者反而为被救者反咬一口,天理何在?聂风忙解释道:“这位大嫂,我师兄只为帮你……”
话犹未完,那妇人已瞪着眼,凶巴巴的骂道:“我呸!谁要他相帮?若老李给他打死,以后谁来养我?”
接着赶去察看老李,发现他嘴角流出些微血丝又故意尖着嗓子叫道:“来人啊!杀了人呀!来人啊!”
见这妇人不知好歹、恩将仇报,步惊云视若无睹,他木无反应地转身欲去。可是那妇人仍在泼辣地大呼小叫,村民们遂好奇地驻足围观,于是便有不少人在窃窃私语:“啊,这家伙怎么如此横蛮无理,还胡乱伤人呢!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呀!适才我瞧了他的眼睛一眼,差点吓得晕过去,真可怕!”
“依我看,这种目露凶光的人必定嗜杀成性,或许他真的杀了许多人!”
“那……怎么办?给这种人走进我们的村子,一定永无宁日!”
“我们快去看镇里的榜文,看看最近有否这样的一个凶徒!”
“不用看了!我们还是快快合力把他赶出我们的村子吧!”
众说纷纭,七嘴八舌,世人许多时候就是如此盲目、无知、野蛮、恩怨不分,顷刻群情汹涌,纷纷捡起地上的石子便朝步惊云扔去。
聂风连忙嚷道:“云师兄,快避!”
可是步惊云恍如未闻,并没有避开意思。
他忽然回首一望。
目光只是狠狠地向众村民手中的石子一扫,一干人的手登时顿止,不敢妄动。霎时之间,还以为这村子里倏地多了许多石像。
想不到最后竟以这种方法来平息干戈。
“云师兄……”聂风呆呆地看着步惊云,他遽然发觉,就在步惊云扫视众人之际,他眼中隐隐闪过一丝无法言喻的悲凉。
然而这丝感觉很快便一闪而逝,步惊云猝然转身,无视所有村民继续前进。心里忽而想起几日前师父对他说的话,师父希望他能见到更多的人,接触更多的人……可是这样的人……
步惊云想起师父温和的话语和温暖的眼神,忽而觉得四周这些闹哄哄的人都似空气一般,眼里也再无不被人理解的悲凉,只是淡淡地望着这些人,眼神里全是漠然。
那个妇人还凶悍地喊着捉人,聂风终于也明白那个老李为何会把她痛打一顿了。
断浪虽总喜欢和步惊云作对,可也不过是小孩子心性,他们毕竟是师兄弟,断浪并不是真的讨厌步惊云。
此刻看这妇人如此蛮不讲理,他信手捡起一个果摊前的橘子,使劲儿一扔,便把它扔进那妇人正嘶叫着的血盆大口中……
把她的臭嘴塞个满满!
断浪冷哂着说:“啊呸!你个泼妇!活该被打!”
三人再不理会喧闹的人群,就此离开。
聂风与断浪先在村内找工人为两位先父雕刻墓碑,然后才往凌云窟而去。他们只略微前行了不过十数米,聂风就看到了当日给他踢进大佛石壁的雪饮,于是奋力拔出,背在了背上。再往前约有百米,就看到了断帅的尸骸和火麟剑,断浪哭得死去活来,良久才收拾好父亲遗骸,又背好火麟,这才出洞寻地将父亲掩埋。一路上尸骨虽多,但聂风并未看到应该是自己父亲的那一具,眼看越走越深,前方已经出现好几个岔路口,深不见底。
步惊云淡淡地说:“该出去了。”
聂风虽然心下迟疑,也知道不该再往内走,遂回转洞外,心里十分黯然。
聂风和断浪各自把已刻好的墓碑竖于凌云窟外,二人深深一揖。
想不到经历一年多的变故,本来是宿敌的两大绝世高手,一双儿子居然成为好友,想来,这未尝不是“缘”的作弄。
步惊云静静的看着二人一片真诚地吊祭先父亡灵,心头不期然想起一段往事。
当时步惊云到天下会方才不到一年,而再过几日便是霍步天的年祭,他那时并未敞开心扉,大部分时间只一人待在房里。孰料就在那一日凌傲天却来到步惊云的房中,告诉他之前就已经收殓了霍家所有人,并为他们各自立了墓,问步惊云要不要前去祭奠。步惊云当时心中涌出了莫名的感动,却还是拒绝了前去。原本换做任何一个人,大概都会大声质问步惊云为何不去祭奠——可是凌傲天并没有那样做,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步惊云一眼,平淡地说:“若是你哪一天想去,便告诉师父……”随后转身出了门,却在门口轻轻叹了一口气——正是此时,步惊云终于知道,原来师父是真的明白他,懂得他的心——他不是不想去祭奠霍步天,而是更希望在报仇之后再去,若是霍步天地下有灵,他也不希望霍步天为他担心……
就在步惊云想得入神之际,突如其来地,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声极为轻微的叫声:“唉,霍惊觉……”
一声“霍惊觉”,步惊云浑身陡地一震。
这个声音,轻如在他耳边低语,却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似虚还实。叫唤他的人必是一个内力深厚的人,否则绝难把声音传至这里。
聂风得冰心诀之助,当然比步惊云更快听见这个叫声,他眉头一皱,看来亦不敢肯定,问步惊云道:“云师兄,你可听见一个人在唤着‘霍惊觉’的名字?”
步惊云并没回应。
断浪也练了冰心诀,自然也听到了,心下大奇,问道:“谁是霍惊觉?”
步惊云迄今都没作声,他缓缓步至大佛膝的边缘,鸟瞰四周环境,始终无任何发现。
这个世上,除了他自己、师父、黑衣叔叔、剑晨、再加上霍烈父子外,再没有其他人认识霍惊觉这个人。那么,这个叫唤他的人到底是谁?
这个人不单知道他唤作霍惊觉,他知道霍惊觉已来至乐山……
谁有这样深厚的功力可以传音?谁有这样通天本领可以知道步惊云的秘密?这声音不可能是师父,也不是黑衣叔叔,剑晨和霍烈父子则无此功力。
而且,这个人如此呼唤自己,似乎是想与其一唔。
步惊云的额角,此刻亦不免流下了一滴冷汗……
三人从凌云窟回到乐阳村的时候,已近黄昏。
金色的夕阳斜照,大地顿时变得一片昏黄,当三人经过村口的时候,陡然瞥见村口畔原来有一座细小的庙宇。
每个村子也大都建有庙宇,无甚稀奇,不过这座庙的门前却是十分有趣,此庙竟然没有名字,仅在门外悬着一个很大的牌匾,上书一个大字——“庙”!
就像那些卖面的地方,永恒都高悬着一个“面”字一样。
断浪一看之下,登时乐得大叫:“嘿,瞧!这座庙的名字很有趣啊!不若我们进去看看如何?”
聂风淡淡一笑,接着回望步惊云,步惊云不置可否,断浪立即迫不及待一跑一跳地走进庙内。
庙内比其外观还要细小,且已残破不堪。由于渐近黄昏,已找不到半个前来参拜的村民踪影,但庙内仍是反常地弥漫着一层刺眼的浓烟,令人也看不清到底神案前供奉着的是何方神圣。
满庙浓烟之中,一个人正坐于庙内一个幽暗角落,似为庙祝,然而三人无论怎样也看不清楚此人容貌,只依稀可辨是一个浑身上下都被黑袍笼罩的人。
那个甫见三人进庙,悠悠道:“在下是这座庙的庙祝,不知三位施主这样晚前来本庙,是借宿、求神、问卦,还是看相?”
此语一出,三人的脸色一同陡地变色。
因为,这个人的声音令他们感到异常震惊。
那是一个低沉的汉子声音,本来平凡已极,但,这个声音——竟是适才他们在凌云窟听到的声音!
步惊云自进庙后一直提不起劲,如今双目反闪过一线光芒,看来,他对眼前汉子的真面目甚感兴趣。
聂风则感到整件事情异常诡异,他深知来者绝不简单,不禁全身绷紧,只要来者稍有异动,一触即发。
断浪年纪虽小,平时有些大大咧咧,但实际上也是心思缜密的人,此时手已经握紧了剑柄。
这个庙祝,似亦猜知三人心意,笑道:“三位施主何事如此紧张?在下只是问你们前来本庙究竟所为何事罢了!”
步惊云霍然道:“我,要看相。”
那人笑道:“施主,你要看什么相?”
步惊云道:“真相!”
语声未歇,猝然施展配合排云掌所练的步法“云踪魅影”,闪电纵至那庙祝跟前,誓要把他的真面目瞧个水落石出。
岂料他不慌不忙,还气定神闲地笑了笑道:“施主,看相也不用如此着急。”
跟着身如飞絮,一飘便飘到丈外,身法之快,绝不比步惊云逊色。
步惊云冷冷地问:“你,是谁?”
其实步惊云并不大担心自己的身份被揭破,毕竟此时步惊云又不是拜了仇人为师——即使此事传扬出去,最多也不过是让独孤一方更为警惕罢了——但此时既然师父还未与独孤一方撕破脸皮,自己也还没能力向独孤一方寻仇,步惊云也不想给师父平添麻烦。
殊不知此时正在这破庙屋顶的凌傲天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错——凌傲天正在此处!
三人的行踪凌傲天一清二楚,等三人回转,凌傲天就赶到了此处,悄悄跟在三人身后。
他知道原著中三人会在此处遇上这人——可是如今历史已经改变,凌傲天从来都没和此人见过面,没想到三人还是遇上了他——
遇上了——泥菩萨!
泥菩萨——正是原著中造成雄霸一生悲剧的人——正是说出了“金麟本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的人——也正是说出了“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浅水游”的人!
凌傲天眼露寒光——这泥菩萨难道能算出当年霍家的事是自己推动的?原本凌傲天根本不信这些,可是如今他看出这泥菩萨竟然也是一个已经沟通了天地之桥的人!
传奇高手很可能会有各种天赋,谁也不知这泥菩萨是不是真有看破天机的能力——简单来说,就是预言、推算的能力——这并不稀奇,也很可能是真的!
凌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