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成点点头,说:“我下去准备了,半个时辰内就把东西拿来。”
凌傲天微微颔首,待得殷成将要出门时,忽而低声地说:“最坏的结果,很可能是我回不来了……天下和……全都成了一场空……”
殷成猛然回头,说:“那你还要去?”
凌傲天微笑着说:“有八成的把握,我当然要去——”只淡淡一眼,却仿佛有种睥睨天下的气势透了出来,殷成忽而觉得,凌傲天此时的微笑和他平时的微笑完全不同,再不是温和中藏着冷漠、宽和中暗藏机锋的微笑,而是——仿若一个心怀追求的赤子最真心的微笑——殷成忽而被这笑容震住了,所有的劝告也全都说不出来了。
凌傲天转过身去,只留给殷成一个挺拔修长的背影,淡淡地说:“你去吧,若我真的回不来了,暗部交给幽若,天下会交给秦霜,你自己也要多保重……此外,也再无牵挂了。”
独往
淡淡的月光洒在原野上,似乎有一阵风吹过,小草只是稍稍弯下了腰,只在一瞬又恢复如初,仿佛那阵风只是一颗小草的梦。
旷野上有白影飞速而过,即使真的有人能看见,也只会认为那是月光太美而让他眼花了。
凌傲天一边用轻功赶路一边运转内力回复真气,在保持收支平衡的情况下花了半天时间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此时温和而不耀眼的朝阳正从远方的海平面上冉冉升起,映出一片潋滟粼粼的海,这景致是那样的静好。
找到了那个正对梨迎镇的入口,凌傲天沟通天地之桥,使自身融入自然之中——如此一来除非修为高于他,否则无法用气息感应察觉到他的所在。
悄无声息地进入冰洞内,这冰洞大小刚够两三人出入,可是越往内前行道路就越宽阔,到分岔路口时已经可以并行七八人了。
凌傲天按照云沧传出来的线路不断前行——他此行最大的目的自然是凤血,除此之外,如果能不遇到帝释天当然是最好,但若是运气不好遇上了,那也只能一战了。
一路上倒还算顺利,即使时不时有全身包在白衣里的天门弟子路过,却也没一个人能发现凌傲天。
凌傲天穿着微微泛着浅蓝的白衣,也蒙着脸——可不要认为密探都穿着黑衣——你跑到地下冰宫里穿着黑衣服,那不明摆着让人发现吗?即使你是传奇高手融入自然也没用,人家一眼就能看见你了。
拐过七八个岔路口后,连天门弟子都不见踪迹了——想必是到了密室范围内,就是天门弟子也不许靠近的——没有了巡逻的弟子,可凌傲天却更加谨慎了,他想得到凤血是为了活得更好,可不是为了出师未捷身先死的。
待得更接近密室的时候,凌傲天开始调动体内真气使自己悬空了,越接近目标,就越不能有半分大意。
密室的入口只容得下一人进出,凌傲天恍若幽灵一般漂浮着进入密道,密报中所说的第一道机关是地面上的陷阱,踩下去会触动飞矢射出,很显然被凌傲天就这样飘过去了。第二道机关是墙壁上会射出无穷的暗器,而道路上有一些肉眼难辨的透明丝线,一触即断,若碰断丝线,暗器就会飞出——虽说那丝线肉眼难辨,但凌傲天只要凝聚真元在双眼还是很容易看到的,自然也没有触碰到那丝线,于是第二关也平安度过。第三关是云沧到达的最后一关,这是个充满剧毒的通道——当时云沧在第二关就已经受了伤,所以一进来就中了毒,无法前行了。凌傲天在身体外布上一层薄薄的真气,不让半分毒气沾到他的衣服,继续安然地飘行前去。
通过毒气通道后,凌傲天万分小心地查看了每一个角落,才终于走进了一扇小门——门里没有什么别有洞天,就是厚厚的玄冰冰层以及一张深海寒玉台案,案子上放着三个手掌般高度的冰玉瓶,有隐隐的红透过无暇的玉浅映出来,摄人心魄。
凌傲天并没有莽撞,而是仔细查看整间冰室,而后缓缓飘近那寒玉台案,凝目观察了许久——这里有两处需要留意:一是这三个冰玉瓶与案子的接触面别有机关,恐怕只要一拿起来,帝释天就能马上知道;二是这些冰玉瓶上涂了几乎看不出来的一种药,一旦沾上,可以用一种特别训练的蜜蜂将人找到,即使远遁千里也没用。
凌傲天从藏在背后衣服中的千炼真钢的夹层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上好冰玉瓶,光是这千炼真钢就价值不知凡几,不但极度抗击打,而且并不算重。
那案子上的三个冰玉瓶中有两个是满的,有一个只剩下小半瓶了;凌傲天用真气包裹手指拔出其中一个全满瓶子的瓶塞,并不沾上特制的药物,然后用真元引动瓶中的血液悬空流入自己手中的冰玉瓶内,如此这般把两个全满的冰玉瓶中的凤血都引了出来装好,放回夹层中。而后又从夹层中拿出一个普通的玉瓶,这玉瓶中装的竟然也是血液——是火烈鸟的血液。火烈鸟和凤凰一样,都是外在的火属性,而血液却是阴寒的;然而火烈鸟血液的药用价值比之凤凰简直如用泥土来比之明珠——可是这血液有一点儿好,那就是不仔细看,确实难以分辨。但只要一闻就很清楚了,凤凰的血液闻上一闻都能使人心旷神怡,是无比甘甜的生命的味道;而火烈鸟的血液却有一股血腥味,平凡无比。
凌傲天继续小心翼翼地把火烈鸟的血液引入已经空了的两个冰玉瓶中,完成后收好玉瓶,合上夹层,再次确认没有留下什么破绽,就万分小心地从密室飘出去了。按照来路返回,直到出了那个只容得下一人进出的密室入口,凌傲天才不着痕迹地舒了一口气。
凌傲天开始原路返回。他并不指望能用火烈鸟的血液完全骗过帝释天,可能拖延一段时间就是一段时间,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把凤血全部拿走的原因所在——帝释天常用的必然是那瓶只剩下一小半的凤血,那么凌傲天可以赌一赌,说不定他要过上好几次才能发觉出不对来呢。
凌傲天想要凤血,他也不担心和帝释天为敌,但现在天下会还没有完全解决无双城,他并不想节外生枝,要是就那么王对王了,万一帝释天一抽风,和独孤一方联合起来岂不麻烦?帝释天迟早也是要解决的,只不过不是现在罢了。
凌傲天走了一段路后,不由得泛起了一丝苦笑——他没有放出本源感应,因为若是那样帝释天也会感应到他的,但他刚刚在冰柱后面听到一个个天门弟子对身边的人说:“圣门主就要过来了,快去迎接。”
天门里的圣门主除了帝释天还能有谁?
帝释天如果往前面而来,无论如何凌傲天也是无法在不被他察觉的情况下按原路出去了。可是这冰宫有多大凌傲天并不清楚,若是自己随便乱走,可能就真的陷进去了。
凌傲天仔细回想了一下路线,咬了咬牙,走进了旁边的一个没有走过的分岔路口。
凌傲天也许将要面对这一世最危险的时刻了,但他毫无后悔之意——反而隐隐有些兴奋——是的,兴奋。
这并不是鲁莽,而事实上这次进入帝释天的老巢时机正好,攻其不备——最重要的目的已经达到,只要能带着凤血活着回去,也就圆满了。
没有什么事是一定能成功的,如果每次都等到有十成把握才做,那什么事也做不了了。作为统领千万的帝王皇者,确实是不该亲身犯险的——可是在必要的时候,也必须要有历险的勇气。
武林高手在追求极限的道路上,没有勇气是难以成功的——正如帝释天,他应该曾经也是敢于拼搏的——他千年前就是传奇高手了,必然也有过少年得意意气风发的岁月。可是历经千年,他却没能再进一步,去探索更为玄奇的“神”的秘密,而是一直停留在“人”的阶段,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他失去了勇气——他再不敢赌了,因为要是有个万一,失去的就不是短短数十年的生命,而是数以千万计的生命了——活得越久,就越不敢赌——因为一直活着,实在是太好了。
凌傲天要赌一把,因为如今他进阶传奇高手的消息还未传出去,即使天下会势大,帝释天也完全不会放在眼里的。可一旦进阶的消息传出去,帝释天必然会有防备的,到那时候再想得到凤血就更难了。
不过凌傲天绝对不是那种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武痴,一路上凌傲天不断地演算,在脑海中模拟着和帝释天对上的情况——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大赌一把。
直面
凌傲天的估计是正确的,这个分岔路口也可以通向来路,然后被帝释天发觉。
是的——既然无论如何都是要被帝释天发觉的,那么从另外一条路走出去可以更好的降低帝释天的防备——任何一个人看到有人从通往自己家的金库的门里出来,恐怕都会警惕之心大起的,何况凤血的价值就是金山也比不了。
而且凌傲天很有先见之明地没有在通往密室的道路上留下半点痕迹,因为他是完全飘过去的;如此即使之后仔细勘察痕迹,也只能发现这是个倒霉地绕了一个大圈子的人。
帝释天戴着极具震撼力的面具,身穿淡金色纹龙绣凤外袍,背着手悠然地走着,仿佛天下尽在掌中的气度彰显无疑,隐隐的高手威压令人心折。
天门的弟子们纷纷躬身,向他们的圣门主表示臣服。帝释天淡淡颔首,举手投足之间贵气尽显。
忽而帝释天前进的步伐顿了一顿,心底生出一股不悦来——任谁在自我感觉良好的情况下被打断都会不高兴的。
哼!蝼蚁——帝释天感觉到有陌生的气息进入他的探知范围,功力大约是刚突破绝世境界不久的样子。
帝释天当然知道天下会,之前的探子他自然也是清楚的——不过那又怎样呢——对于一个活了千余年的人来说,朝代更替早已稀松平常,这天下久不久都会换一个主人,自然也会有不长眼的人发现并前来试探他——皇者都不喜欢有无法掌控的人或事出现,所以帝释天很理解。
蚂蚁们爬到大象窝边查探,自以为知道了大象的生活习性,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那么大象也没那么多闲功夫去把蚂蚁们一只一只地踩死——帝释天自认为天下之人也不过都是蝼蚁而已,自己存活千年,未来还将有千万年的生命,早已是这世上神一般的存在了——那么神是不会去和蝼蚁计较的。
但若是有不长眼的蝼蚁胆敢越界,爬到神的身边了,那么神可不是菩萨,绝对是会踩死蝼蚁的。可是蝼蚁往往都不会轻易死心,总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试探神的底线——之前来的几个也不过是一流高手境界,发现打不过于是这次就派了个绝世的来——不过对于帝释天来说,也不过是大一点儿的蝼蚁和小蝼蚁的分别罢了。
帝释天今天心情还不错,所以他暂时还不想自己去做踩蚂蚁这种无聊的事。他一挥衣袖,随意一指,弟子们会意马上围住了那个洞口——凌傲天从洞里缓缓现出身形的时候,就已经被一群人给包围了。
帝释天看到出来的人了,一身打扮倒还是似模似样的,白衣蒙面,看身形是个年轻人——很显然那人没有料到一出来会是这样的情形,大吃了一惊——帝释天忽然有种想看戏的心情。
凌傲天自然是“大吃一惊”了,任何一个密探被发现了都会吃惊,要是不吃惊那就太不正常了。
于是一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