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好,孔慈给两位拜年了。”
那孩子咕噜噜地转着大眼睛,也有模有样地行了一个礼,脆生生地说道:“给圣帮主、步长老请安,衍儿也给你们拜年了。”
凌傲天微微笑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红色荷包递给那小孩子,温和地说道:“衍儿也要快快长大。”说着又转向孔慈,浅笑着说:“衍儿小小年纪就懂得努力,将来必成大器。”
孔慈十分欣喜,凌傲天又与她应答几句,就目送母子二人告退离开了。
步惊云一直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切,虽然一言不发,可抿紧的唇和握成拳的手都表现了他心中的不平静。
漂浮在一旁的云忽然想起这孔慈不就是那个步惊云的心中挚爱吗?心中简直如电闪雷鸣一般——虽说云真的很希望师父不会发现这事,但看那步惊云这么明显的异状,以师父的观察力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果不其然,凌傲天语气中微微带着点儿疑问地说道:“孔慈,你也认识?”
步惊云深深地望进凌傲天的眼里,语气严肃地说道:“平生挚爱之人。”
尽管凌傲天原本就清楚这一切,只是故作不知而已——可看到步惊云这样认真的眼神,以及斩钉截铁的一句话,还是险些忍不住就差点儿失态了。
凌傲天转过头去拉着步惊云就继续往前走,语气微微有点儿上扬地说道:“是吗?她现在是我天下会护法云澜的妻子,还有了一双儿女;你最好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最好是想也不要想!”这语气里分明含着怒气,还有……淡淡的失落和伤心。
凌傲天自然不是因为孔慈的事情伤心,他早就知道步惊云的所有故事,自然也知道孔慈对他的意义——他只是因为憋屈、郁闷和无奈而忍不住伤心了——想想看自己费了多大功夫才和云儿走到这一步,二十年与共的感情,转眼间就换了一个人——这种气闷的感觉简直是无时无刻不在心头缠绕。
云飘啊飘啊地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看到师父转过头去掩饰破裂的表情和心酸难过的语气,也忍不住心疼起来——他简直想把这个步惊云一下子扇飞让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了——可是终究,他还是什么也做不了。
其实步惊云也知道这个孔慈并不是自己爱着的孔慈,原本他也只是想陈述一个事实,根本没想过要和这个孔慈有些什么关系;如今看着身前拉着自己一直走的人,忽然间,也有几分戳人伤口的内疚感——自己怎么说也是……占了别人爱人的身体,而且还不知道是不是一直都会这样了……其实,谁都不想这样的。
自从见了孔慈以后,两人只是默默地走着,也不再说话;凌傲天拉着步惊云把天山总舵的主要地方都逛了一遍——让步惊云觉得……这似乎是带自己认路……怎么有种要长期留下的感觉了——心里忽然就有了百般难辨的滋味萦绕纠结。
吃过晚饭后,凌傲天和步惊云在夕阳斜映下向着天下第一楼走去;步惊云毕竟是用不了内力,这到处逛了一下午,身体也有些吃不消;凌傲天放慢了脚步牵着他,一股柔和的内力缓缓地渡了过去,缓解了步惊云的不适——不由自主地,步惊云倒是放下了大部分的敌意和防备——原本彼此之间,就毫无交集,无所谓爱与恨……
两人回到天下第一楼,步惊云赫然发现原本被气劲轰成碎末的二楼几乎都恢复了原状——若不是那衣柜的款式有些许不同,简直要让人怀疑那遍地的碎片都是幻觉了——饶是早有准备,步惊云也不禁为天下会弟子们的效率惊讶。
此时夕阳已故,明月初生,在这静谧的天下第一楼里,步惊云忽而有了几分放松和宁静的感觉,就连被凌傲天拽着又去沐浴上药也没有多大反感了——尽管看着那家伙依旧面不改色地把自己脱光光时还是有些别扭。
可是当步惊云看着今天一切的开端——那天下第一楼里唯一的一张大床的时候,心里的警惕又嗖嗖地窜了出来,不禁寒声说道:“你难道要与我同睡一张床?!”
凌傲天冷淡地瞥了步惊云一眼,语气微带嘲讽地说道:“其实本座也在考虑是不是该把你扔到地牢里过一晚。”
“你……”步惊云正想说些什么,忽然间一股不可抗拒的心悸感像是从灵魂最深处升起一般,让他立刻就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倒在了地上,眼前一片漆黑,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而飘在一旁的云也在毫无准备的一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拉扯力拽进了黑暗之中,只觉得大脑里有嗡嗡嗡的声音作响,眼睑像是有万斤一般沉重。
凌傲天乍然见到步惊云没有预兆地倒在地上,也不禁有些怔愣;那绝对不是装出来的样子,而凌傲天也完全相信不论是哪个步惊云都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连忙几步走上前去把步惊云抱起来放到床上,又立刻向脉搏摸去。
凌傲天只觉得那脉象忽而杂乱无章,下一刻就以令人心惊的速度减慢下去,片刻间就完全没了动静——凌傲天双瞳微缩,连忙伸手往步惊云颈边摸去,却只觉得手下的肌肤冰冷像是失去了所有生机一般。
凌傲天大惊失色,面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即使他不在乎这个步惊云,可是也不能让他就这样死了——那云儿要怎么办?
源源不断的内力输送过去,却都如石沉大海一般,这短短一刻的时间却像是过了千万年那么长——凌傲天觉得自己的心都凉了。
凌傲天终于是停下了毫无作用的行为,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步惊云——心里还存着侥幸——或许下一刻他就醒了,再不是那个用带着防备和敌意看着自己的步惊云,而是会用柔和和满怀情意的眼神看着自己,语气微暖地叫自己“师父”的云儿……
于是一直等一直等,等到月上中天,等到这世上,仿佛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看着那个连面色都开始变得青白的人,凌傲天忍不住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覆上那双紧闭的眼眸,却在下一刻收回手捂着自己的眼颓然地坐在床边——似乎,连心都空了。
当步惊云终于从无边的黑暗中挣扎着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师父一手捂着眼坐在床边,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握得长而有力的手指都发了白。于是他喃喃地喊了一声:“师父……”
凌傲天猛地抬起头来,眼眶都有些发红;他定定地看过去,只见步惊云的眼里有爱恋、有欣喜,还有浓浓的不可置信。
凌傲天惊疑而又欣喜万分地说道:“云儿?”
步惊云一下子坐起来紧紧地抱着师父,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了,也什么都不必再说——两人紧紧地拥抱,然后激吻——只觉得这分开的一天就像是分开了一辈子那么长、那么远。
步惊云伸手环住凌傲天的腰,顺势一揽过来就把凌傲天压在身下,又微微撑起身来,深深地凝视着他。
凌傲天忽然有很多话想要问,然而看进步惊云眼眸深处,却只是释然一笑,略带戏谑地说:“云儿的身体……似乎不大行?”
步惊云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凑近凌傲天的耳边说道:“试试不就知道了?”说着就吻了下去,双手熟练地脱去了凌傲天的外袍,又伸向中衣的带子;一边脱一边在颈侧、锁骨上印下一个个标记。
凌傲天也伸手解去步惊云的腰带,眼中亦然有了情动的神采;两人的呼吸都逐渐急促了起来。
孰料就在此时步惊云忽而抬起身来,凌傲天正拽着他的衣服,这一下就扯开大半——凌傲天本也没有多在意,只是下意识地看向步惊云的眼睛——这一看过去凌傲天心中一凛,眼中动情的温度霎时间退去,只剩下冰冷一片——因为步惊云眼里分明是错愕、惊疑和不可置信的复杂。
凌傲天一顶膝侧手一掀就把步惊云扔下床去,眼中带着杀气,厉声说道:“是你!居然敢戏耍本座?!”
98、善恶
“我感到,一柄可怕的剑即将诞生,我必须要走这一趟!”
“师父,到底这柄剑如何可怕?”
“此剑堪称天下第一好剑——我们必须乘此剑‘剑性’未定前得到它,否则落在心术不正者手里,必会近朱者赤……”
“师父你隐居己久,恐怕不便露面,此行不若由晨儿代劳!”
“好!”——
距离剑祭的约定之日尚且有几日时光,步惊云缓缓地走在路上——拜剑山庄已然不远,他根本不用着急。
这些日子他走在路上听得江湖传言纷纷,说什么断浪叛出天下会之事——步惊云自然是不信的,却也听得他心中烦乱。
而就在这道路之上,一个阵容庞大的送嫁队伍,正在浩浩荡荡前行。
这嫁女之人,正是朝阳镖局的总镖头潘日飞。
这朝阳镖局倒也算是个颇有名气的镖局,此时潘日飞昂首阔步,满脸喜气地走在队伍前方,不料一个白衣少年骤然从天而降,一挥刀霎时间砍翻了两人。
送嫁队伍中立刻有人大喊起来:“啊!是叶平!他竟然敢来来抢亲!”
潘日飞回头一望,立时怒喝一声:“上!”
一时间这道路上刀光剑影纷纷乱乱,打得好不热闹。步惊云乍见此事,却也视若无睹,既然他不赶时间,也就默然站在一旁等候道路再次通畅起来。
可就在打得不可开交鲜血遍地之时,花轿内的新娘却忽然探出头来,焦急地喊道:“叶平……”
叶平立刻欺近轿前,回应道:“子菊,跟我走!”一手拉出新娘,一手握着的钢刀,挥舞得更是狂烈,迅速杀出重围。
潘日飞叱喝道:“畜牲!放下我女儿!”随即飞身而出,亲自出手击向叶平——叶平拉着潘子菊躲避不及,一下子被被重重击中——立时口吐鲜血,连带着潘子菊一齐跌倒在地。
潘日飞一把抽出刀来,当头就向叶平砍去,而叶平此时已然无法抵挡;潘子菊骤然起身挡在叶平身前,凄声说道:“爹爹!我与叶平同生共死,你若杀了他,也别想我嫁给拜剑山庄少主傲锋!”
潘日飞双目通红,怒声说道:“孽障!”当即伸手拽过潘子菊扔在一边,手中的刀顺势向叶平砍去,不留半点儿情面——潘子菊面色煞白,大喊一声:“爹!”那声音仿若杜鹃泣血而吟。
“叮”地一声,那刀势竟然被阻在半空——抬眼看去,是一只手——一只偏白瘦长而稳健有力的手就那样直接捏在了刀刃上。
潘日飞一怔,满心怒气地看过去——那是一个身着黑衣的青年,俊朗非凡却带着凛然让人心惊的气势——潘日飞的怒气竟像是被卡在半空一般,只不禁有些磕磕巴巴地问道:“你……你是谁?为何多管闲事?”
那青年指上稍稍用力,刀尖一截便被生生折了下来,霎时间全场鸦雀无声,只听他淡淡地说道:“步惊云。”
潘日飞的脸色一下子青一下子白,语气有些软弱地说道:“原来是……天下会的步惊云公子……这……”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咬牙说道:“我这女儿已然许配给拜剑山庄的少主傲锋了,还请步公子给个面子,莫要再理此事——想来令师雄霸帮主也不愿意与拜剑山庄为难。”此言一出,众人只觉得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似是瞬间成了万里冰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