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喜过望:“真的?殿下您不担心我们背叛么?”
他反问我:“你会出卖我们吗?”
我深沉的思索了一会儿,说:“不会。我……我对他们,没感情。”
百里安寂点点头:“这样就够了。我们曾经在牢里交谈过,你也曾经救过我一命,你是怎么样的人,我还是知道的。他们……待你很不好。”
接着像是要弥补这句话里的意思一般,他指了指角落里的一篮什么东西,轻描淡写的说:“柴鸡蛋。你拿去补补身体吧。”
我瞠目结舌,我虽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当了一个千古历史上最窝囊的公主,但这柴鸡蛋我却还是吃过的。百里安寂莫非是将我当成了大山沟沟里舔个糖葫芦撒丫子满山跑的疯丫头?
百里安寂的脸色黑了黑,抿唇道:“军队伙食差,委屈公主了。这柴鸡蛋虽不是值钱之物,在这军中也是难得了,你暂且委屈委屈吧。”
我有些感动,除了容弦与苏夏,百里安寂算是关心我的第三人了。然而我对他的这份情,承的却是十分的惶恐。我的那第一颗萌动的春心,最后被证实了不过是对容弦的雏鸟情怀;我的那第二颗春心,活蹦乱跳的如同一尾大包头鱼,结果被苏夏哐唧一拍,扑通一声最后跳到了冰窟窿里去冻成了冰渣拉;是以对这第三个百里安寂,我也觉得也十分的没搞头。
我看着那篮柴鸡蛋,想起李大佛赵兰因,我们一起吃的那锅白菜清汤,就觉得那提篮有些烫手,我说:“殿下,我过的很好……这篮鸡蛋,您留着吃吧……”
百里安寂的视线绕着我扁平的胸部溜了一圈,别有深意的说:“你还是补补吧。”
我愤怒了,提着那篮鸡蛋冲出了百里安寂的帐篷,找到火头军把那篮鸡蛋交给他们,中午给全军做了一顿稀蛋花汤吃。
我将将往回走,见到牧上草面色焦急的在原地踱步,像一个陀螺似的转着,一看见我,面色沉峻的握住我的肩膀:“你去百……殿下的营帐了?”
我点头称是。牧上草将我全身上下左右细细打量了许久,我莫名其妙的衍伸出了许多心虚之意,大惊失色:“你、你你把我的被褥也藏起来了?”
他的额角有青筋抽了抽,气结半晌,道:“你没事就好。”接着便放开我大步离去。
我只当他哪方面失了调,是以也不甚在意。
我心情舒爽,跑到营帐里去瞧沐温泽,这愁人的孩儿自上次不合时宜不知死活的嚷着要吃云片糕被我教育了一通后,学乖了,算是彻底落实了俘虏的身份,窝在一个角落里啃窝头。我附在他耳边将百里安寂的承诺与他说了一遍,他欢欣雀跃起来,将一个窝头啃的津津有味。
我因为放下了这么一桩大事,自李大佛死去以后的阴霾情绪也消去了不少,走的风生水起春风得意,自觉扭臀提胯的十分到位。
然而凡事总不会是一帆风顺,我乐极生悲,晚上睡觉的时候悲摧的发现我来了葵水。因为它造访之前也没同我打个招呼,是以我毫无防备,只得蜷缩在床上痛的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并觉得自己亲自演绎了现世报这仨字的深切含意。
我痛的冷汗涔涔,半梦半醒间,突然觉得腹上一热,有一双手按在我腹上轻轻摩裟着,他手掌上那薄薄的茧子让我莫名联想起了那个宁静的夏日午后和散了一地的莲花芳香,我在梦里热泪盈眶,此刻就算梦里见到沐止薰,都让我感动莫名,我哽咽叫他:“二哥……”
那双在我腹上的手顿了一顿,沐止薰低低叹息:“薏仁……”
54我乐意
第二天我醒来以后捂着肚子躺在床上哼哼。我这人吧,要我板张马吊脸说些正儿八经义正词严的话,那我是不在行的;但是往往我随口胡诌的扯淡,却总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林峦就是一个很好的经典的例子,他迄今为止还在深深的为自己轻信我的胡扯而捶胸顿足,次次看到我,那俩眼睛一汪一汪的闪着,有几分委屈,有几分后悔,居然还有几分钦佩,最后再加上几分掩饰,被他这感□彩丰富的眼睛这么一望,我总有向他痛哭流涕忏悔的冲动。
他现在就以这样的眼神站在我的床沿儿将我望着:“牧上草替你告了假,听他说,你昨夜里闹肚子了?严重吗?要不要请大夫看看?”
我屁股一抽,我是看到过那赤脚大夫的奔放的,曾经有一个小兵,被琉璃士兵的长矛剖开了肚子,肠子哗啦啦的流出来了,幸而火头军机灵,拿了一个菜锅替那倒霉摧儿接着肠子,颤颤巍巍的端到了那大夫面前。我寻思这大夫到了军营以后是不是嘴里淡出了鸟来,因为老人家乍见这一锅子的肠子,眉开眼笑大喜道:“怎么改伙食了吗?今儿吃猪大肠?”我眼见着那强撑着出气多进气少的小兵眼睛一翻,厥过去了。虽然最后那小兵居然奇迹般的缝好了肚子揣着一肚子肠子一根没少的活蹦乱跳,然而那大夫的作风到底是深深的叫我既敬更畏了。
我说:“督军,没事儿,甭麻烦大夫了,我下得了地。我可没有猪大肠供奉他老人家。”
林峦脸上的表情与他的眼神一样五颜六色,大概也想起了那位大夫的行事风格,客套了几句便告辞了。
林峦走了以后,我开始回味他话里的意思——“牧上草替你告了假”,这么说,牧上草一定发现了我昨夜的不寻常,我又想起昨夜梦里那十分真实的触感,一个十分忽然的念头冒了出来:牧上草就是沐止薰。
我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莫非我暗地里对沐止薰的龌龊心思居然已经如此强烈了?我正抱着头心神俱伤,牧上草手里捧了一个大碗进来了,我觉得这场景挺眼熟,对了,这不就是我那次酒醉以后沐止薰给我端醒酒茶的场景么!
我一下子跳起来,撅着屁股蹲在床上仔仔细细打量牧上草,越打量越觉得他与沐止薰简直是一模一样,除了他手里那大碗——上次是一只光滑圆润的青花大瓷碗,这次这只土不拉几的还是豁口的——其余的细节,譬如那端一只碗都能端出清贵的味道来的姿态,那十指拿碗的方式,都让我感觉说不出的熟悉。
我试探他:“二哥?”
本来这是试探他的极好时机,因为他正端着一碗水呢,只要心有触动,手指那么轻轻一抖,哪怕他掩饰的再好,水面那么一晃动,就能看出他心底的那震撼的悸动,可是我屏气凝神瞪着俩眼睛盯着那水面,居然一丝都没有动,我不禁怀疑他端的其实是一碗胶状的肉冻,而不是水。
牧上草的表情愣愣的,茫然的“啊”了一声,问我:“你刚才在叫我?”
他的反应十分的淡定和无辜,完全不符合我脑里他大惊之下摔了碗与我泪汪汪相认的期望,我顿时泄了气,刺溜一下瘫软在床上,问他:“你找我干什么?”
“哦。”牧上草十分憨厚的挠了挠头,“你昨夜里喊肚子疼,我想大概是伙食不好,我就弄了一点蔗糖水给你补补,嘿嘿。”
我眼见着牧上草挠了头以后一边嘿嘿傻笑一边搓着他那两只黑手,愣是搓下一层泥来,扑簌簌的往下落。我的肠子都拧起来了,我前面说过,沐止薰此人,若是哪天沦落到捧一只碗去讨饭的地步,他也生生能把那讨饭碗端出一个古董花瓶的优雅矜持来,是以我看着如今我眼前这个傻人,觉得牧上草和沐止薰之间的差距,那真叫一个遥不可及。
我在牧上草殷殷期盼的眼神下喝那蔗糖水,心神恍惚下把嘴对准了碗沿上的那个大豁口,一嘴磕下去以后哇哇大叫,我尝出了嘴唇被割破以后的血腥味,简直泪流满面。如今我这光景,再多个地方流血,我就该厥过去了。
牧上草大惊失色,扑过来要看我的嘴巴。我一边无语泪花流,一边想象自己三瓣唇的兔样儿,顿时觉得万念俱灰。
牧上草伸出他那俩黑手指就要掰我的嘴,我一想起他将将才窸窸窣窣的搓手搓下一层泥来,顿时挣扎的更厉害了。就在我们俩这纠缠不清的当儿,百里安寂的声音凉飕飕的飘了过来:“你们在做什么?”
好吧,让我们来回顾一下方才我和牧上草的姿势,他跪在我身前叉着俩手指在我唇上,我俩手抵在他胸前,其实我是很坚决的打算用手推开牧上草的,可是被百里安寂这么一问,我居然心虚的想起很久以前杜兮兮在被沐修云调戏时说的那句“不要这样”,都有一种欲拒还迎半推半就的隐晦的催情药的味道。
连作为当事人的我都这么想了,可想而知百里安寂会怎么想了,他问完那句话后,又“嗯”了一声,微微上扬的尾音如同冬天屋檐下挂下的冰柱,喀拉一声断了,砸在地上冰屑四溅,脆生生的冰冷。我连骨头渣子都被冻出来了,连忙踹开牧上草,连滚带爬缩回被子里去,将被子一蒙,当了一只王八。我的被子都裹到头上去了,露出个屁股凉飕飕的,且总觉得百里安寂的视线别有深意的不停在其上来回巡视着。
我哆嗦,百里安寂唤我:“薏仁。”
不听不听,老鼠念经。
他叹了口气:“起来吧,别装了。牧上草已经出去了。”
我唰啦掀开棉被,偷偷觑百里安寂的脸色,他的面皮黑中透着铁青,青里泛着苍白,色彩很丰富。
我琢磨此刻我也算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了,是以他捉到我与其他男子打情骂俏眉来眼去,按理是该要摆个脸色做个架势与我看的。
明白这个道理后,我对他谄媚的怯怯的笑了笑,乖顺的等着百里安寂的愤怒咆哮,没想到他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说:“薏仁,你嘴唇受伤了,先去我帐篷内上药吧。”
我捂着嘴巴憋屈的跟着百里安寂出门,途径校场,瞧见牧上草孤零零一个人吹着嗖嗖的小风在操练,一脸的苦大仇深。
我问百里安寂:“他犯啥军规了?”
百里安寂表情很平静:“没犯军规。”
“那你干嘛罚他?”
百里安寂眼神很凶狠:“我乐意。”
我开始担心起西夜国在这位太子殿下的带领下即将奔赴的未来会是怎样的黑暗。
我们到达百里安寂的帐篷里时,我已经含了一口的血,极其悲壮。百里安寂端给我一碗水:“洗洗。”
我吐了好几口血水以后,百里安寂利落的一手掰开我的嘴巴,一手预备倒药粉。他略微粗糙的拇指擦过我的唇瓣,异样的酥酥麻麻的触感让我哆嗦了好几下,百里安寂问:“疼吗?”然后像是要安抚我似的,居然又用拇指来回摩裟我的唇瓣,我愣了,我眼下这光景,要放在戏本子里,那就是一出“登徒子轻薄良家女”的戏码,然而我估摸与戏本子里略略不同的是,大约是不会有身穿白衣的大侠怒吼一声拔刀相救的。
是以我打算自救,我含着一嘴苦巴巴的药粉从百里安寂的手指头底下躲过去,摸摸自己的嘴巴,撕下一层因为干燥而开裂的死皮,朝百里安寂笑:“嘿嘿,太干了,我喝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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