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那美好的宏愿,在百里安寂低调淳朴的从西夜国皇宫一个小小的角门蹩进去时,破灭的很是圆满。
我抱着烟柴头大失所望,百里安寂大约是思家心切,十分不负责任的召唤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指着我说:“将这位姑娘带到秀雅阁好生安置。”便匆匆的走了。
我朝百里安寂的背影亮了亮鞋底,他那点阴暗心理被我瞧的一清二楚,什么秀雅阁?我沐薏仁哪里担得起秀雅二字,他就是故意安排我住这么一个文绉绉酸溜溜的阁楼的,想借此暗讽我。我打定主意,秀雅阁是一定要厚着脸皮住的,如果有可能让我从他们的御膳房寻到一处木板啥的,我也是一定要把这匾牌给换掉的,就往上面写仨字:狐狸洞。
这么一想,我得意了,便与烟柴头在那小太监的带领下,住进了秀雅阁。
我住在秀雅阁的头天,不仅没有见到百里安寂的亲爹、西夜国的皇上,就是连百里安寂,也再没有露过面了。我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发愁——为了我和烟柴头空落落的肚皮,我寻思着百里安寂此刻是不是因为要报复我以前给他吃的饭菜,一边邪恶的嘿嘿笑着,一边给我弄一堆溲水桶里捞上来的烂菜叶子吃。
我搬了一个凳子坐到秀雅阁门口去,抱着烟柴头,凄楚的望穿秋水,等着百里安寂记起我们来。结果百里安寂没有等到,倒是看到了一娉婷女子的身影,一扭三摇的渐渐走近,那胸是胸屁股是屁股的,叫我十分艳羡。
这女子走近了,轻轻浅浅的对我说:“奴婢柳烟儿,给永仁公主请安了。以后就由奴婢来服侍公主了。”
我瞠目结舌,因为我此时是坐在矮板凳上的,而柳烟儿是站着的,是以我这么抬头看上去,居然只看到了她高挺的胸脯,那乌压压的一片阴影啊,我竟连她的脸都看不到!
“咳咳。”我装腔作势的轻咳了几声,觉得自己的气势完全被她压住了,等到站起来时,才看到柳烟儿这张脸孔,生的真真是一副好相貌,那眉如同弯弯的柳叶,眼睛里一汪秋水,差点儿把我的魂都给荡漾进去。
我的目光从她的脸孔盯到她手里提的一个食盒,傻眼了:“你们西夜国的宫女,个个都是这么美貌的吗?”
柳烟儿掩嘴轻轻一笑,娘哎,那叫一个销魂,我骨头都要酥了,她说:“公主,奴婢是太子殿下的贴身婢女,相貌自然要出众些。”
哦,我明白了。但凡是一个皇子,身边总是要伴随一个美貌的侍女,譬如沐止薰有一个杜兮兮,苏夏有一个叶蔷薇,所以百里安寂有一个柳烟儿也是天经地义的一件事,唔,我琢磨,这个中的关系,委实有一些微妙啊。
柳烟儿人如其名,走起路来同一阵烟一样的飘渺曼妙,身姿迤逦的很。待我同烟柴头欢快的吃完饭以后,她对我微笑:“请让奴婢来服侍公主沐浴,这边来。”
我被她这一笑笑的五迷三道,晕晕乎乎的跟着她走到浴桶前,十分顺从的任她给我宽衣解带,然而当她开始给我搓澡时,我发现了我总是在同样的错误上重复的栽跟头,继韩竹浮以后,我又被柳烟儿的外表所迷惑,十分不济的沦为了她手下一只待宰的猪崽子。
我以为以柳烟儿如此柔弱的外表,想来搓澡时那纤纤十指也该是柔若无骨的,然而当她手持澡巾第一下狠狠搓在我背上时,我只觉得自己火辣辣的被扒下了一层皮,立刻发出惊天动地的嗷嗷叫唤声:“痛!”
我在水里挣扎扑腾,柳烟儿一下子摁住我,兴奋的眼放异彩,惊呼:“噫!公主您真脏啊,在军营真是委屈您了。您等我一下。”
我胆战心惊的回头去看她做什么去了,眼瞧着此人满面红光,手里居然拿了一把猪鬃的板刷!她用一种令人胆寒的目光瞧着我,真心诚意的同我说:“公主,您放心,我一定把您刷得干干净净的。”
我趴在木桶沿儿上心神俱伤,寻思着自己如今这皮相,大约已经连烟柴头的癞皮毛都比不上了。柳烟儿终于扔下板刷替我擦干身体,惊喜的说:“公主,您的皮肤雪白嫩滑,真真与牛乳一样。”
我狐疑的低头瞧了瞧我这被她刷的红通通的皮肤,觉得柳烟儿这种异于常人普通人等无法理解的美学视角,委实叫人惊奇。
我苦大仇深的穿上柳烟儿替我准备的如同她名字一样华丽轻薄的衣裙,由着柳烟儿在我头上折腾,在她欣慰的眼光下步履蹒跚的蹩回了我的秀雅阁,那叫一个憋屈,只觉得柳烟儿穿这身衣服,那委实是一阵袅袅软烟,而我穿上这身衣服,大约便如同乌焦乌焦的滚滚黑烟一样了。
百里安寂正在逗弄烟柴头,听见我俩的脚步声,转过身来,面色古怪的将我望了许久,直盯得我不寒而栗,半晌说道:“烟儿,这是永仁公主?”
柳烟儿邀功似的将我转了个圈儿,百里安寂拊掌笑道:“薏仁,我倒不曾想,你这么一打扮,倒也是个清秀佳人,我瞧着甚好。”
烟柴头像是不认识我似的,冲我龇龇的叫了几声,讨好的缩到百里安寂怀中,乖巧羞涩的伸舌头舔他的掌心,我盯着它怒从心起,转了转眼珠,对柳烟儿说:“烟儿,你瞧你好不容易把我弄干净,可是我一抱我这狐狸宠物,这白纱裙就又要弄脏了,可否麻烦你替我这狐狸也洗一洗?”
柳烟儿盯着烟柴头的眼里闪出光来,那是我十分熟悉的她握着猪鬃板刷时的眼神,她笑的十分狰狞:“自然,奴婢这就去洗。”
我得意洋洋的看着烟柴头被揪着尾巴抱走,满心期待的等着听它的惨叫声。
百里安寂又绕着我走了好几圈,赞叹道:“薏仁,你打扮起来,其实也是能入眼的。”
可是他这赞赏不仅丝毫没有宽慰到我,反而更让我想念沐止薰,我只想看见沐止薰瞧见我这身打扮时欣喜惊艳的眼神。
这么一想,我沮丧了,无精打采的问百里安寂:“你把我带回来,就不怕你那些臣子们吵着要杀了我这个敌国的叛逃的公主么?”
百里安寂胸有成竹,淡定的说:“不怕。我同他们说了,之前我们几次派使节去求亲而你避而不见,是因为你已纡尊降贵,甘愿在我龙啸营下做一个小兵,在这期间吃苦受罪,为龙啸营、为西夜国做了十分巨大的贡献。”
我目瞪口呆,我只知道我是扯谎的个中高手,却不想百里安寂居然能扯的比我还不靠谱,我说:“你同他们都说了?那这宫中的人个个都知道了?”
百里安寂点头:“是,你如今在我宫中,受到的可是太子妃的待遇。父皇如今正在寺里吃斋念佛为民祈福,等他回来了,我们便可商议婚事了。”
我当即动起了龌龊的心思,恶毒的希望那西夜国的皇上永生永世都不要回宫,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一命呜呼,让百里安寂守孝三年,那就更好不过了。我越想越远,突然想起若是这宫中的人都知道了我是百里安寂的未婚妻,也就意味着柳烟儿也知道了,而柳烟儿以前又是百里安寂的贴身侍女——我骇出一声冷汗来,十分明智的预见了自己的小命即将被扼杀在女人强烈的嫉妒心里,仿佛要验证我的预感,我只听得远远的传来一声烟柴头的惨叫,十分悲摧,那颤抖的尾音简直绕梁三日犹徘徊不绝。
我头发尖尖都颤了几颤,哀求百里安寂:“殿下,给我换一个侍女吧,要不你让我一个人呆着也成,我饿不死。”
百里安寂奇怪的看着我:“怎么了,烟儿哪里做的不好吗?”
我犹豫着怎样同他说这后宫里的女人之间那些狗屁倒灶的勾心斗角,不是我多虑,我再不济也是身在皇家的一个公主,老头子那些老婆们日日的明争暗斗,我还是很清楚的。
百里安寂继续皱眉苦思:“烟儿除了有点洁癖,特别喜欢洗洗涮涮外,其他地方都挺好的呀。她替我整理书房这么多年,我瞧着她是挺通透的一个人,这才特意指给你的。”
我琢磨着他这话里的含义,惊奇道:“这么说,她不是你的侍妾啊?”
百里安寂的脸唰啦一下涨红了,十分生气的说:“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动,我与烟儿之间清清白白,行动间止于礼,你这是什么话!”
哦!我突然恍然大悟,冲口而出:“这么说,你还是一个雏儿?”
64永不
百里安寂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其难看程度已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半晌咬牙切齿字字血泪道:“你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我分明听到了他吱嘎吱嘎的磨牙声,悔恨的立马闭嘴,露出一个讨喜的笑容,百里安寂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很是痛心疾首,最后叹息道:“罢了罢了,我早该知道你的性子的。”说完便摆手踉跄着走了,可是我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似乎在颤抖。
我便这么在西夜皇宫的秀雅阁里住了下来,闲时盘点我过去在其他几个皇宫住的经历,总结了这四个皇宫各自的特色:琉璃国的皇宫很奢华,谙暖国的十分精致,锦瑟国的恢弘大气,这西夜国的嘛,我很是斟酌了一番,最后总结出俩字:淳朴。
我揣摩着他们的皇宫大约是经年没有修葺过了,那些蟠龙的柱子早失却了昔日的金碧辉煌,掉漆的斑斑驳驳。我问柳烟儿:“你们陛下怎么不叫工匠重新上漆呢?”
柳烟儿笑的很腼腆:“前几个年头,下头的人连饭也吃不饱,守着那盐碱地能生产什么呢,所以陛下说能省则省,这锦绣华彩的看着不过是个形式罢了,所以也就这么一直放着了。”
我几乎要拊掌叫好,单凭这么一件事,我便对这素未谋面的西夜国的陛下产生了好感。
柳烟儿又说:“陛下没别的嗜好,就是最喜欢养白狐狸,花的钱最多的也就在这上头了。”
我觉得这嗜好挺好,比起老头子动不动就爱御驾下江南,每次回宫就带回几个民间的好人家的女儿供他折腾、比起老头子那些老婆闲时互相攀比烧得慌来说,这嗜好既高雅又实用,起码这狐狸肉可以吃,狐狸皮毛可以做衣服,深得我心。
我想起百里安寂曾经说过的他宫里的白狐狸个个毛色雪白且油光水滑,一双黑眼睛如同黑宝石一样,便问柳烟儿:“你们的狐狸园在哪?”
柳烟儿给我指了路,我便抱着烟柴头朝那方向走去,预备让烟柴头见识见识它那些漂亮的同类,最好能自惭形秽,羞愧至死。烟柴头经过柳烟儿的时候明显瑟缩了一下,我估计它本来大概是打算把它的脑袋埋到它的大尾巴底下的,但我一瞧见它的尾巴,便又忍不住狂笑。
百里安寂曾说过柳烟儿有一点洁癖,但当那天她得意洋洋的把烟柴头还给我的时候,我傻眼了,这岂止是一点儿,我的烟柴头,它那时简直就和一只拨皮的大老鼠没有两样,本来毛茸茸的大尾巴可怜兮兮的变成了一根光秃秃的条儿,悲摧的在呼呼的冷风中晃来荡去。
柳烟儿的行为给烟柴头带来了巨大的阴影,在其笼罩下的烟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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