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金儿替她将头上的簪环卸下,散开发束,再用指腹轻轻的在发根处揉捏活血。
杜三小姐无聊的把玩着刚卸下来的一支玉簪,在金儿双手的拿捏之下,不觉渐有睡意,可想到秋荷正在厨下替自己熬粥,只好强自打点精神。过了半晌,她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金儿,大……我大哥他怎么至今也没成亲?”
说起来杜衡今年二十有二,在世人眼里已经是大龄青年了。杜三小姐知道世家子弟成亲都不会太迟,一般十四五岁房里就会有通房丫头,十七八岁成亲,手脚快的,二十不到便已经膝下有子。像杜衡这般老大年纪还是孤身一人的着实少见。
玉儿正在旁边收拾着床铺,听了这话,插嘴道:“大少爷身边不是也有三四个姐姐了吗。”她和金儿两人的家里都是世代在杜府做事,对这些事情早就习以为常。甚至,在某些时候不免还对那些被收房的姐妹们心怀羡慕。
金儿白了她一眼,道:“那能算吗?咱们小姐问的是大少爷怎么没娶大少奶奶,又不是问那几个丫头。”又道,“大少爷是何等样的人物,岂是那般庸脂俗粉所能配得上的?奴婢想,大少爷将来定要娶回一个神仙般的大少奶奶不可。”
杜三小姐微微一笑,知道杜衡是府里正当年的少主子,年纪轻轻便在太子东宫谋了职位,人又长得英俊,金儿、玉儿这两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小丫头为之倾心是再自然不过。听她们的口气,大概也不知道原因,只是一厢情愿的臆想罢了。不过反正杜衡的婚事与自己并没什么关系,便也懒得再去猜想其中原由,倦倦地道:“秋荷这丫头,若是再不来,我可要睡去了,那碗粥由她自己喝去。”
“咦,倒也是,温一温就得的东西,秋荷姐怎么这会儿还不端来。”玉儿在一旁随口道。杜家厨下的规矩是夜里要留着小半锅稀粥,怕的就是万一主子们半夜肚子饿,胡乱吃别的伤了胃。稀粥又方便又养生,在火上略温一温就行,一个小丫头也能对付。
三人在屋里闲闲的聊了几句,忽听得有人嗵嗵的敲院门,都吓了一跳。玉儿失声道:“这是怎的了?还有规矩没有?这会儿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来敲咱们院的门?”杜府的规矩,入夜之后,通往闺房的那道廊桥便锁上了,派了两个婆子在上面值守。只有小姐们身边的丫头可以临时出入,那些家仆小厮若有一个敢探头的,逮到便是一个死。
“怕是谁有急事,我下去瞧瞧。”金儿说着,转身下了楼。杜若走到窗口往外看去,只见金儿匆匆打开院门,也不知和门外那人说了什么,便突然转身跑了回来。一路上连裙角也不及拎起,在楼前差点摔了一跤。
“小姐,小姐,秋荷姐出事了。”金儿煞白着脸跑了上来。
“出什么事了?”杜若忽然想到秋荷今晚异样的神情,心里不禁一跳。
“那婆子笨嘴拙舌的也说不清楚,只说前面大小姐、二小姐正在处置,让三小姐也过去看看。”金儿道。
“那玉儿你赶紧把我的棉袍拿来,金儿你替我把头发梳上,随便挽两下就成。”杜若急道。两个丫头赶紧忙起来,玉儿翻出件又宽又长带风帽的厚锦袍给杜若穿上,金儿把杜若的头发重新挽了起来,用根玉簪简单别住。三个人匆匆下楼出门,跟着那个报信的婆子去了。
“出了什么事?”杜若边走边问。
“哎哟,我的三小姐,您要再不去,那丫头的命只怕就要送掉啦。”那婆子絮絮叨叨、口齿不清的说,“这是造哪门子的孽哦,好端端的碰上个不知在哪儿灌了一肚子黄汤的畜牲。刚刚我瞧着哎呦那个惨哦,衣服也破了,裙子也扯了,白花花的肉尽都露在外面。这姑娘家家的,以后可怎么做人哟。要是我,我也一头撞死不活了……”
那婆子说话带着浓重的土音,杜若好容易才明白几句。却越发紧张起来,听起来秋荷似乎遇上了一起强暴事件?在规矩这么严苛的杜府里面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跟着那婆子一路急走,穿过廊桥,又走了半柱香的功夫才绕到一处花木扶苏之地,远远的便听到说话和哭泣之声。杜若心中焦急,小跑了几步赶到当场。只见杜棼和杜泠各带着两个小丫头站在那里,面前跪着两个人,其中一个看身形正是秋荷。
“怎么回事?秋荷,你先起来。”杜若急步走过去,把秋荷从地上拉了起来,上下一打量,只见她双手环抱在胸前,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上身的棉袄已经被剥去了,内里一件夹袄的襟口也被撕开,露着颈口雪白的一块肌肤。下身的裙子更是被撕成了一团乱,鞋子也不知去了哪里,只穿着一双布袜站在那里,脚踝、小腿尽都露在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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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更新时间2008…12…2 21:43:42 字数:2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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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秋荷缩成了一团,像只受伤的小兽般低低地抽泣着。
“外衣呢?还不先把衣服穿上。”杜若急道。身边的金儿眼尖,见不远处的地上有团黑影,走近一看,果然是秋荷的棉袄,忙过去捡起递了过来。
杜若替秋荷穿上,摸着她的手冷得像冰似的,不觉微有怒意,道:“大姐、二姐就算要问事情,也该让她先穿好衣服。这天寒地冻的,难道她就不是肉长的?”
杜棼和杜泠倒没料到杜若口气这么生硬,两人对看一眼,杜泠陪笑道:“三妹妹你别生气,也就是刚刚遇上的事,正问着呢,一时倒没在意。”
“哦,姐姐在问什么事?妹妹可能听一听?”杜若揽住秋荷,淡淡地道。
“三妹妹,是这么回事,刚刚我和二妹觉得在屋里坐着闷得慌,出来透透气,刚走到这里就听到……呃,听到……让丫头过去一看,才发现这丫头和那个家伙在这里。”杜棼道。
杜若似乎现在才看到跪在旁边的另一个人,抬眼瞟了瞟,才道:“那他是什么人,两位姐姐可问清楚了?”
杜泠走过来,拉着她的衣袖轻笑道:“唉呀好妹妹,这回我可要先向你陪个不是。这厮是跟着我的一个奴才,原也是咱们府里出身的,今晚被几个熟人拉去灌了几碗黄汤,竟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小厮、仆役、奴婢、媳妇和婆子们非到年节下一概不得饮酒,这是府里多少年的老规矩,二姐姐虽然嫁出去了,可也该记得。”杜若冷笑了一声,“他既然是随二姐嫁到了杨家,或许杨家没这规矩,那我也就不提这节了。只说这既然分不清东南西北,那就该老实回去睡觉,谁给他的胆子竟来祸害我的丫头?”
杜若偏还不饶人,恨恨地道:“你们看看她,衣服裙子扯成这样,内里多少伤这一时半会儿还不知道呢。敢情不是你们的丫头,不知道心疼,还让她穿着这些破衣烂裙跪这儿受审。幸好现在天黑没多少人来往,若是惊动了府里,上上下下都瞧见她这副样子,她还要活不要活。”
周遭一片静默。
杜三小姐病前愈后都寡言少语,所有人都知道这位三姑娘是冷淡沉默的性子,哪知道这次秋荷出事,她竟一改往日作风,不但口角利落,而且言辞如刀。
秋荷的手被杜若握着,稍稍有了些温度,她的啜泣声渐渐低了下去,只是无声地落着泪。
过了半晌,杜泠才道:“好妹妹,今日这事说到底也是我的不是,对这些下人疏于管教,结果闯出这么个大祸来。其实倒也不是审,我和大姐就是想把情况弄弄清楚罢了,好心没办成好事,倒惹得妹妹生气了。”
跪在地上的那个小厮慌得猛的磕了几个头,连声道:“是小人的不是,小人该死,小人不是人。多喝了几杯,就成了畜牲,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祸害了这位大姐。求主子看在小人从小就在府里做事的情份上,饶了小人一命吧。”杜府家规严谨,若果然是按着家法来,这家伙的命还真不一定能保得住。
杜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问杜泠:“两位姐姐看如何处置为好?”
杜棼和杜泠又互相看了看,过了一会儿,杜棼才道:“三妹妹,我觉得这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你就算杀了他,秋荷姑娘的清白也挽不回来。到底不是什么好事,眼下还只是咱们姐妹知道倒也罢了,大年下的,若是惊动了爹娘,气坏了他们,那便更不值了。咱们还是想个办法善后才好。”
杜若不动声色地道:“那姐姐们的意思是?”
杜泠忙陪笑道:“我刚刚正和大姐商议着,干脆让秋荷嫁给这小子算了。这小子与她年岁相当,人还算机灵,在杨家也颇投献之的眼缘,进进出出常带在身边,大约过不了几年也就能升个职务,秋荷嫁过去,眼见的就是管家娘子,也不会委屈她。要是这小子以后对秋荷不好,还有我呢。定要叫他老老实实的守着秋荷过日子。”
说着,又低声道:“好妹妹,虽说那小子还没来得及真做什么,可都到了这一步,秋荷也就说不上什么清白了。怕是不好再陪你嫁到林家,与其在杜家做个没前途的丫头,倒不如随了我去。”
杜若看了她一眼,转身向秋荷道:“秋荷,我知道,咱们这家里的人,尤其是像你这样卖身到府里的,嫁娶之事自己做不了主。可我今天偏偏想让你自己做一回主。你若是想嫁给那边跪着的那个人,我就让你跟着二小姐走,二小姐承诺会照顾你。如果你不想嫁,那你只要说一声,我就算要豁出脸面去闹一场,也把你留在身边。”
秋荷哽咽着跪了下去,拉扯着杜若的袖角哭道:“小姐,我要跟着你,我不嫁。”
“起来。有你这句话就好。”杜若扶起了她,然后看着杜泠道:“二姐姐,实在是对不住了,这个丫头我不能给你。”
杜泠笑了笑:“有什么对不住的,我是一片好心,她不领情也没办法。”顿了顿,又淡淡地道:“说起来秋荷若是随你嫁到林家,给林二公子作个小星或者也有可能,却偏偏又发生了这事。咱们几个自然是会替她保密的,可人多口杂,也难保以后不泄露出去。杨家也是有名的世家,若听到了什么风声,秋荷倒也不必说了,只怕你自己也要落得个没脸。”
“那也是我嫁过去以后的事了,我都不怕,二姐姐又何必多操这份心?”杜若似笑非笑道。
杜棼见两人渐生口角,忙道:“算了算了,二妹妹也是难得回来一趟,为了一点小事和三妹妹吵成这样,何苦呢。赶紧都给我消停些,把人都惊起来了,大家都没脸不是?三妹妹,你先带着秋荷回去,这丫头连鞋都没穿,再站下去,怕是真要病了。”
杜若看了看秋荷惨白的脸色,知道今日这事也只得罢了,那个造孽的小厮是二小姐杜泠的人,虽说出身杜府,可细究起来算是杨家的人,所以就算杜老爷和杜夫人知道了,看在杨家的分上,也不会真拿他怎么样,这个亏秋荷最后还是不得不生生吞下去。
心中叹了口气,只得道:“也罢,我带秋荷先回去。两位姐姐,这事儿我信你们。秋荷已然是吃了亏了,这封口善后之事总不用我们来做吧。”
杜棼见她松口,忙道:“行了行了,后面交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