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粗电缆被绷直了。
翟耀东拼尽全身力气，他追上了二飙，一把抓住了他的后脖领。卡车就在这个时候拉断了电缆，翟耀东看到电缆迎面扫过来。听见“啪”的一声响，他看着自己飞起来又落了下去。“噗”的一声闷响，他觉得自己摔进了河里，下沉，下沉，一个劲地往下沉。胸口憋得快炸开了，他手脚乱蹬，拼命挣扎着把头从水里钻出来。白花花的水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睛，他“啊”了一声，想把嘴里的水喷出来。嘴张开了，没出声，也没水。又扎又涩像嚼了满口的沙子。
躺在墙角那张床上的二飙也醒了，他睁开眼睛，愣愣地看着屋顶，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医生过来翻看他的眼皮。二飙吓了一跳，一骨碌爬起来。
医生一把按住他说：“别动。”一个护士急匆匆地走进来说：“又来了一个。”
医生答应了一声出去了。
二飙脑袋里乱糟糟的线头，被一根一根地慢慢捋直了。他一点一点地想起来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他在街上走，有一个人追他，然后他被电缆抽在肩膀上打翻了。
旁边有人大声哼哼：“哎呦！哎呦！”
二飙转过脸去看，挨着门躺着的翟耀东也呲牙咧嘴地转过脸来，俩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大夫！大夫！”翟耀东大声叫起来。
二飙吓坏了，跳下床，趿拉着鞋跑出抢救室。一个中年教授带着一群医学院的实习生走过来。二飙一头冲进他们当中，两个学生被他撞得差点摔倒。
“干什么？”
“你干什么？”
二飙拨开人群撒腿就跑，走廊侧面的两扇对开的门，突然被一辆推车撞开，门板打在狂奔而来的二飙的脸上。二飙“扑通”一声摔倒在门后，腿蜷了两下不动了。推车上躺着一个抢救无效的死人，死者的家属大声哭嚎着护着停尸车从门里面走出来。
两扇门晃悠晃悠地合上了，露出来仰面躺在地上的二飙。一个架着双拐在走廊里溜达的患者看到此情景，冲着往太平间走的那群人大声喊：“喂！喂！你们的人哭昏过去了！”
二飙摇摇晃晃坐起来，他脑门青紫，鼻血如注。看着有人围过来，他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了。
徐竞男接到中心医院急救室的一个电话，说他们收治了一个事故病人，他手机上最后拨出来的一个电话号码就是这个号码。让她过来帮助确认一下他的身份。徐竞男不知道伤者是谁。一个小时之前，她确实接过一个电话，电话通了，没人说话，电话里汽车声、喘息声和含糊不清的喊叫声乱糟糟地响成一片。看看显示屏，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手机号码。她想，打错电话的事情经常有，她没在意压了电话。看来这个电话就是那个被救治的人打的。
●【三七撞上二十一 9（3）】ǎ｜ǎ｜ǎ｜ǎ｜ǎ｜ǎ｜ǎ｜ǎ｜ǎ｜ǎ｜
徐竞男来到中心医院急救室，翟耀东看到她激动得差点哭了，徐竞男并没有一眼就认出来他。中心医院的人告诉她10床上的那个人就是给她打电话的那个人，徐竞男怔怔地看着他，觉得有几分眼熟。
翟耀东叫了一声：“徐竞男！”
“你认识我？”徐竞男走过来问他。
“咱俩昨天不是刚见过面吗？”
徐竞男想起来，这个受了伤的男人就是昨天约会迟到的那个戴白帽子的男人。
医生说翟耀东伤得不严重，可以马上出院。徐竞男陪翟耀东办了出院手续，抢救治疗费由肇事单位出。
徐竞男知道了他受伤的整个经过，她好奇地问：“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呢？”
翟耀东说：“我的手机是触摸屏的，追贼的时候碰了，电话就自己拨出去了。”
“为什么是我的号码？”
“在这之前，我想给你打电话，把你的号码调出来了，又没打。”
“什么时候？”
“中午，你在你们医院门口跟那个男的吵架的时候。”
徐竞男一怔。
翟耀东说：“后来那人开着一辆本田车走了，我还跟着他走了一段呢。”
提到丁红旗，徐竞男的心莫名其妙地疼了一下，她抿着嘴把目光挪到了别处。翟耀东小心翼翼地问：“他是你过去的男朋友吧？”
徐竞男问他：“想知道我是怎么跟他好的吗？”
“不想知道。”
“为什么？”
“帮不上忙，听了心里还不舒服。”
徐竞男“扑哧”一声笑了。这个翟耀东并不像第一眼看上去那么木，他也懂得幽
默。徐竞男问他：“你交女朋友，交得最深的到了什么程度？”
翟耀东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该怎么说。
“同居？”徐竞男问。
翟耀东红着脸，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拥抱接吻？”徐竞男又问。
翟耀东点点头。
“好了多长时间？”
“四个月。”
“后来呢？”
“吹了。”
“为什么？”
“一见面就花钱，哪有那么多钱给她花？”
“她让你买什么了？”
“在外面散步她嫌冷，要到茶馆里坐着，那里一杯茶最少也要十八块钱。我说那里太吵，她说，要不看电影，电影院里暖和。电影票更贵，逼得我没办法，领她去了一个暖和安静还不要钱的地方。”
“哪儿？”
“图书馆。”
徐竞男“扑哧”一声笑了。
翟耀东说：“她一会让我给她买点吃的，一会儿让我给她买点吃的，好像嘴不动就吃亏了似的。”
“你给她买了吗？”
“买了，我给她买了一个石榴，让她一粒一粒地抠着吃吧，抠到天黑都抠不完。”
徐竞男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翟耀东，你是我见过的最抠门的人，抠得可以上福布斯排行榜了。”
●【三七撞上二十一 10（1）】ǎ｜ǎ｜ǎ｜ǎ｜ǎ｜ǎ｜ǎ｜ǎ｜ǎ｜ǎ｜
邓佑真雇了一辆三轮车把自己的东西从马大鹰家里拉出来，大部分寄放在姐姐家，只把一些随身用品拉到了翟耀东家。她把凉房里的破烂全部弄出去卖了钱，用旧被罩把屋子里的墙钉上。邓佑真是一个能干的女人，有想法还有实现能力。她一个人干得满头大汗，干副业的时候还不忘主业，每过半个小时她就回房间一趟给翟母倒水接尿。
邓佑真在凉房的角落里摆了两个长条凳子，凳子上搭了几块长条板子。铺上褥子，罩上床罩。屋子里顿时温馨亮堂起来。她把一个茶几摆在床头，铺上块素雅的布，上面放上自己的零星用品。
“小邓！小邓！”翟母扯着嗓子喊邓佑真。
邓佑真进了屋，掏出来一把零钱给翟母说：“小房里的那堆破烂一共卖了六十四块钱。”
翟母把钱放进贴身的口袋里，把一个旧台灯递给邓佑真。
“这灯是耀子他爸当先进得的，放你那小屋里吧。”
“能用吗？”
“怎么不能用？”
邓佑真把饭焖到锅里，开始擦拭屋子里的边边角角。翟母坐在床上，说是看电视，眼睛却瞄着邓佑真不住地提醒她。
“要节约用水，洗完衣服的水擦桌子，擦完桌子擦地，擦完地再倒到院子里，这样扫地不起灰。”
“那多浪费，应该过滤一遍再做饭。”
“你说啥？”翟母问。
邓佑真拎着脏水桶“嘿嘿”笑着往外走，翟母欠身子看了一眼桶里的水。
“用那水把便盆刷刷。”
“那还不把白的刷成黑的？”
“我说什么，你都能回嘴。”翟母不高兴了。
邓佑真说：“省能省出几分钱来？多挣点儿比啥都强。”
翟母说：“挣再多，也怕遇上能丢的。”
整整一天，她忙得脚打后脑勺，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丢钱的痛苦被劳累挤到角落里去了，翟母一句话戳在邓佑真痛处，绝望又陈渣泛起，八万块钱刮风一样在耳边发出“哗啦啦”的响声。邓佑真的心抽搐在一起，她把桶“咚”地往地上一蹾，水溅出来。翟母条件反射，膀胱紧缩。
她连声叫嚷：“拿尿盆来，快点儿，我憋不住了！”
邓佑真慌忙伸手到床底下，拿出来尿盆，伺候翟母解完手，又是一通忙碌，丢钱的痛点又消失了。她到厨房盛了一碗骨头汤端到床边让翟母喝。
翟母说：“我不愿意喝那玩意儿。”
“你还不愿意骨折呢。”
翟母听着不顺耳，张嘴想反击，邓佑真把一调羹骨头汤喂了进去。
徐竞男和翟耀东站在公交车站台上，汽车来了，翟耀东想上去。徐竞男批评他：“我坐的车还没来呢，你就先走？”
翟耀东赶紧退下来。
徐竞男说：“你连起码的礼仪都不懂，交什么女朋友？”
翟耀东尴尬，眨巴眼睛看着她。
“记住，站在黄线前，手掌心朝外，挥动胳膊，什么时候我回头，你都要笑容满面
地站在这里跟我摆手。”
“啊？”
“啊什么？这是初级课程。”
翟耀东“嘿嘿”笑，这个女人把戏谑和认真夹杂在一起，表情非常可爱。
徐竞男拿出来手机说：“把你的电话号码再告诉我一遍。”
翟耀东告诉了她。
徐竞男边往里面输号码边说：“我把你的名字也输进去，以后再接到这样的电话就知道是你了。”
汽车来了，徐竞男跳上了汽车。翟耀东目送汽车拐了弯，才收回来眼神。他坐在公交车上，一点一点地回忆着他跟徐竞男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细节都渗透出来从没有体验过的奇异和甜蜜。翟耀东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进了家门，屋子里的变化让他吃了一惊。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挪动了一遍，房间整洁明亮，显得大了许多。看见翟耀东脸上泛着一大片青紫，翟母叫了一声：“妈呀！怎么了？”
●【三七撞上二十一 10（2）】ǎ｜ǎ｜ǎ｜ǎ｜ǎ｜ǎ｜ǎ｜ǎ｜ǎ｜ǎ｜
翟耀东支吾着搪塞：“摔的。”
“摔哪了？”邓佑真问。
“下坡的时候崴了脚，绊了一跤。”
“崴了脚，淤血怎么上脸了？”
“脸撞栏杆上了。”
翟耀东一瘸一拐地进了厨房，邓佑真跟进去。翟母动不了地方，心里着急，伸脖子往厨房里看。她看不见邓佑真，只能看到儿子弓着腰的背影。翟耀东撅着屁股在洗脸，邓佑真把香皂、毛巾一样一样地递给他。
翟耀东擦着脸四下打量着厨房说：“一个人干的？”
“嗯。”
“你可真行。”
“你去看看那间房。”
翟耀东跟着邓佑真来到凉房，房间布置得很温馨，他不明白，本来很寒酸的房间，用两块布一遮就会出现如此不同凡响的效果。
“这屋子里没电。”邓佑真抱怨道。
“我给你拉一根线回来。”
翟耀东拿着工具出了院子，院子周围到处都是废墟。离翟耀东家院子不远的地方竖着一根木头电线杆子，杆子下面塞着一大团乱糟糟的电线。翟耀东蹲在那里一根一根地琢磨那团电线中哪一根能接到自己家里。他挑出来一根红颜色的电线，用绝缘钳子剪开绝缘皮，接在自己拉出来的线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