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人,好兴致啊!”
“陆大人,这么巧!”
“陆大人,今儿个天不错哈!”
“陆大人,吃了没?”
“陆大人……”
“…………”
身边不停想起的招呼声,让陆子期对自己如今的知名度有了一个非常深入的了解,同时开始检讨,做人太过高调,是不对的……
宋小花用胳膊肘抵了抵身边这个正在默默‘内牛’人:“哟嗬,想不到啊,你居然这么有名!”
“我也没想到……”
举着一对栩栩如生的泥人,宋小花笑得越发灿烂:“这就是古代的大头贴!冬青冬青,你看你的表情多傻!”
陆子期终于忍无可忍再次低声提出抗议:“遥遥,大庭广众,你又是这身装扮,收敛些好不好?”
“不好!我就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你,不,喜,欢,女,人!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断了那些人的念想,将所有可能出现的小三给通通扼杀在摇篮里!”
经过这些日子的教育和培训,陆子期已经知道,所谓的‘小三’其实基本上就是小妾的意思。于是,心里忍不住又将那几个不知好歹居然敢往他园子里送歌姬的官员,给狠狠问候了一遍。
“遥遥,那些女子不是都已经被你给打发走了么,保证没有人再敢这样不识趣了。”
宋小花应对此事的方法是,当时笑呵呵照单全收,转脸就撕毁卖身契一人给点银钱全打发了出去。办事效率很高,前后用不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反正那些女子,‘受贿’的正主儿是一个也没见着。
自然有人对这种不识大体不够大度的妒妇行为不以为然多有指责,不过,宋小花是两眼一翻懒得理,陆子期则笑意深深不去理。过不了多久,便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陆家二少 奶 奶的不容妾,和陆家二少爷的纵容妻,一时之间齐齐扬名于京城内外。
可是,宋小花显然觉得这样还是不够的:“我就是要完全斩断你身边长野花的可能性!不过,如果有人因此而给你送些美少年过来的话,我倒是很乐意接受的,啊哈哈……”
陆子期真的很想一掌敲昏这个好像生怕还不够引人侧目而当街仰天大笑的家伙,自己到底是娶了个什么样的妻子啊?……
正值一个得意一个悲愤之际,忽然颇有平地一声雷功效的超级大嗓门,将两种情绪一起打碎,同时,跌落了满地的眼球和下巴——
“小嫂嫂?!真的是你啊?哎哟哟,女扮男装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嘛!”
原来,这位毫不顾及形象的俊俏公子哥儿就是传说中的‘母老虎’,陆家二 少 奶 奶!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众人恍然了也释然了。本来嘛,风流倜傥文采斐然官运亨通的陆家二少爷陆大人,怎么可能会是个断 袖呢?于是纷纷自省中……
陆子期像是看到救星一般上前两大步,与那说出事实真相的‘恩人’对拳一击:“什么时候来的京城,怎么也不事先通知我一声?”
而宋小花则在无数道饱含了各种各样复杂情感的目光注视中,只管恶狠狠地瞪着那个该死的大嗓门——
粗布衣衫满身风尘,瘦高个子略黑肤色,最有特色的,是那双贼亮贼亮的眼睛和那遮掉了大半张脸的络腮胡子,霍楠!
“刚到,正想去你府上找你,路过时见这边热闹得很,就好奇过来看看。谁曾想,竟能碰到你和小嫂嫂。”
霍楠冲着宋小花露出上下两排大白牙:“小嫂嫂,别来无恙啊!”
你才小嫂嫂,你全家小嫂嫂!
宋小花将与他第一次见面时的腹诽台词,原封不动的又搬出来用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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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气爽,正是赏菊品蟹的绝佳时节。
沿汴河两岸放着的盆栽菊花仿若两条金色长龙,一路蜿蜒,无尽无头,煞是壮观。
饮美酒,吃美食,赏美景,不知引得多少文人骚客兴致大发而写下了一首首诗,一阕阕词。
夜幕降临,河上的大小画舫挑出各色灯笼,争奇斗艳,照得水面五彩斑斓,黯淡了满天的星斗。
而舫上的佳人,更是这其中最亮眼的一道艳丽光芒。
这个时候从事‘服务行业’的女子大多是注册在案的‘官 妓’,能歌善舞能写会画琴棋书画诗酒茶一样都不能少,几乎个个都当得起‘才女’二字。陪客人喝喝酒聊聊天舞舞文弄弄墨玩玩高雅之事,真是卖艺不卖 身的。
当然,卖 身不卖艺的也不是没有,比较少。又当然,只要价钱合适,谁都可以既卖 身又卖艺……
在最大最贵的一个画舫的包间里,几个莺莺燕燕围着三位神色迥异的客人,或弹琴或跳舞或陪酒或温言软语,各尽其责。
霍楠大口吃大口喝大声叫好,早已乐陶陶不知身在何处。
陆子期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很是道貌岸然。
宋小花则反倒颇有几分怡然自得,竟摇头晃脑合着音乐打起节拍来。
反正有她在,什么野花都近不了陆子期的方圆三尺之内。而且,画舫里的姑娘们阅人无数,一眼就能瞧出她是个冒牌货,再看她一副‘护食猫儿’的模样,心中自是明白,没人会来招惹不痛快。
既然如此,那何不好好开开眼界,玩个尽兴?
所以,貌似还要感谢霍楠这个‘大电灯泡’死拖活拽的把他们拉到这儿来了。
正所谓当兵三年,母猪晒貂蝉。瞧他那副色迷迷的猴急德性,即便没有那么凄惨,不过也一定饥渴得够呛。不知道待会儿要出多少价钱,才能让人家只卖艺的愿意卖个身呢?……
正胡思乱想,大闸蟹和菊花酒相继端了上来,宋小花立马没时间再去搭理人家的生理需求,只顾着先解决自己的口腹之欲了。
螃蟹性凉,陆子期不能吃,于是便专心致志的为宋小花服务。
用特制的锤子夹子镊子等工具将蟹壳弄碎蟹肉取出,并蟹黄一起放在小碟里,再倒上调配好的香醋,细致而周到。
宋小花埋头苦吃大快朵颐,偶尔嘴角沾上了蟹黄,陆子期便笑眯眯地用帕子细细为她拭去。
吃饱喝足的霍楠斜眼瞅着二人,眸中笑意渐深,一拍桌子:“来,经年未见,定当一醉方休!”
陆子期尚未答话,宋小花已经抢先挥了挥手:“去去,自己休个够去!他不能再喝酒了!”
“真戒啦?不会吧?!”
“没办法,妻命难违。”
“你……你竟然惧内!”
宋小花看了一眼并未说明实情,只是摆出满面无奈的陆子期,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冲动,忽然学霍楠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他不能跟你喝,我来!”
“你?”
“遥遥!”
大咧咧一拍胸口:“告诉你,我酒量可是很好的,怎么样,敢不敢跟我拼?”
霍楠目瞪口呆地看着陆子期,陆子期则目瞪口呆地看着豪气干云的宋小花。
“小嫂嫂真的能喝?”
“我还真是不知道……”
两人茫然对视的工夫,另一位已经自己招呼自己倒了一满杯,叉腰站起,一仰脖子,端的是爽快至极!
“我已经先干为敬了!”
霍楠见状大乐,再不管别的,一脚踩在凳子上,拎起一坛子酒,挥掌拍开,一通牛饮,涓滴不剩。
“好!够爷们!再来!”
“这次换我先干为敬!”
“一起!”
“小嫂嫂果然海量!”
“那是,想当年……”
‘哐当!’
陆子期看看地上的碎杯子,又看看怀里接住的已然不醒人事的‘醉猫’,苦笑:“酒量不行,酒胆还成……”
霍楠愣愣地念叨了一句:“老子纵横酒场十余年,还是第一次见到醉得这么迅速的……”
而宋小花最后飘走的一缕意识则是:□,想当年老娘喝倒了全班的男生,这次怎么会如此不济?丢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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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屏退了所有侍候的人,陆子期将宋小花安置在珠帘后的软榻上,脱下长衫为她盖好,又端详了片刻她娇憨的醉颜,这才返回席间落座,唇角带着未退的浅笑。
霍楠转眼又干掉了两坛菊花酒,正抱着第五个刚刚启封的坛子纳闷:“这种酒简直跟水没有两样,怎么就能喝醉了呢?”
“你若是觉得不过瘾,让人换烈酒不就得了。”
“烈酒需对饮,独酌则无趣。”唉声叹气又灌了半坛下去,抹抹嘴:“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陆子期自斟清茶一杯:“寂寞非我所欲也,留名亦非我所欲也,所求者,唯心安耳。忠君,报国,佑家,则余心安矣。”
霍楠歪头瞅了他一会儿:“但愿,你真是因为惧内。”
“惧内实非值得骄傲之事,我既已承认,又岂会有假?”
“罢了罢了,你们两口子的事我才懒得管。”将再次空了的酒坛随手往地上一扔:“听闻你入了‘枢密院’,我便向袁将军要了回京述职的差事。”
“早就接到上报过来的折子了,只是未料到你居然跑得这么快,元本估摸着还应该再有个四五日才能抵京的。”陆子期笑着啜饮一口茶水,旋即正色道:“西北情势如何?”
“不大妙。”霍楠也收起了嬉笑之态,眸中似有精光迸射:“李元昊那小子有点本事,短短数月间,西攻回鹘大破甘州,随后,瓜州和沙洲相继降之。回兵途中,又声东击西乘势突破西凉。如今,河西走廊一带已尽沦为党项的势力范围,我大宋遏制其的屏障几乎荡然无存。”
陆子期点点头,沉声道:“现在,暂时只能以封王的形式,来最大限度抵消此战以及与辽国公主联姻所带来的影响。权宜之计,必不能久远。大宋安危真正所要倚靠的,还是你们边防将士。”
“干 他 娘,那帮什么都不懂的龟 孙 子尽他 妈 的瞎指挥,打个屁!”霍楠将桌子拍得震天响,粗话连篇:“监军监军,监他 奶 奶 的军!该冲的时候做王 八 蛋 缩 头 乌 龟,该守的时候就让弟兄们去送死,王 八盖子的,要不是袁将军拉着,老子早就把那帮兔 崽 子剁碎了给枉死的弟兄陪葬了!”
陆子期神情一凝,旋即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在军中待了一段时间,别的倒没见有什么长进,骂人的话确是多了不少花样。”
霍楠捋了两把胡子,很快平静下来,咧嘴笑了笑:“一说起这个,就按捺不住。”
“你说的情况我都已经知道了,这次盼着你来,就是为了跟你商量对策。总之,我信奉一条,良将精兵。现在,良将是有了,精兵也有了,缺的,是将与兵之间的信任。生死一线的战场上,只有信任,才能默契,才会舍命,才得胜机。你与袁将军只管放手去做,别的事情由我来解决。两年内,务必训练出一支有凝聚力,有战斗力的铁军。否则,一旦有变,西北边防危矣。”
陆子期以指腹轻轻摩挲着杯沿,停顿少顷,缓缓言道:“告诉袁将军,这支铁军的名号就是——‘袁家军’。”
霍楠闻言一惊:“本朝最忌将领与部属关系密切,这样做,必招弹劾。”
“放心,一切有我。”
略一寻思:“你可是已经与皇上达成了一致?”
抬首挑眉:“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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