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骨头得摔得多震撼才能造成那‘嘭’的一声巨响啊……
卓理此时此刻觉得:她的人生要用三个字来形容——太衰了。
很痛很痛,她也顾不得形象了,泪珠子吧嗒吧嗒就从眼角边流了出来。她只觉得自己摔得站都站不起来,动不动不了了。她恨浴缸,恨浴室,恨泡泡乳,恨停电,恨拖鞋,最恨的……还是袁岂凉!
都怪那块冻死人不偿命的臭冰山,要不是他,她早就回家住了,也不用在这里挺尸一样躺着;要不是一直琢磨关于他的大事小情琢磨他的颦颦笑笑,她也不会这么粗心,也站都站不稳;要不是因为他一直不出现不找她不联系她,她也不会这样牵肠挂肚洗个澡就不得安生;要不是他……
她真的,恨死他了!
在‘领智律师事务所’加班的袁岂凉打了一个厚重的喷嚏。这喷嚏过后,他的嘴角突然浮起一丝弧度,把文件整理好,然后关电脑,装好,准备离开。
这已经是晚上的九点半了,他走到前台处的时候,余光瞥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仍旧趴在桌上。待看清楚了这身影是谁以后,袁岂凉的眉毛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她,又在等他。伸手在前台的桌子上敲了两下,袁岂凉用更冷冽的声音说,“你早该下班了。”然后,转头离开。
白萦其实早就把东西收拾好了,见袁岂凉往电梯方向走去,也快步的从前台走出来,跟上。
电梯下楼。白萦在光滑的电梯面里整了整自己的头发,拉出一个甜美的微笑,“岂凉,你饿了吗?”
“不饿。”
“我饿了。”白萦弱弱地站在他身边,说话音量都不敢飙高。
“……”
“我们去吃点宵夜吧,我知道这附近……”
“我要回家。”
白萦不再说话了,低着头,袁岂凉看不出她的表情。他也不想费心思去打量。白萦是一个这样的女人,你若给她一点关注,她便不会再放开你了。他不会让自己身边出现任何会造成某人误会的女人。
唐之善说,物业早就发了电费催缴通知单,如果再不缴,今晚就会停电。停电?她会怕么?下意识地,袁岂凉加快了步子。
白萦紧紧跟着。
直到袁岂凉找到自己的车,掏出钥匙开了锁,白萦仍旧手里抓着包包,眼巴巴地望着她。那副柔弱的样子,袁岂凉还是第一次见。他突然,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以一个确定她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以为我做的很明显,不说,只是给你留一丝颜面。”
白萦咬了咬嘴唇,眼神却很坚定。
“现在,你听好。我,袁岂凉,有女朋友了。”
“你骗人!”白萦飞快抢白道。
袁岂凉冷笑:这才是真实的她吧。直率任性冲动,扮娇小扮温柔……她以为他会喜欢这样的她么?“话,我只说到这里。”说罢,他便要拉开车门。
“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我做到这种地步你仍旧不愿意多看我一眼么?”倔强的用手背挥掉了眼前的泪,白萦继续歇斯底里,“我这样卑微的跟着你赖着你,你有两年多的时间拒绝我,你为什么没有!既然当初没有,为什么现在又突然这样?”
袁岂凉忽然意识到问题的复杂性,微微颦了颦眉,转过脸去认真锁住那张脸,冷冷道,“那些,我不想去计较。但是现在,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再拒绝……最后一次。”这话说完,袁岂凉便一把拉开车门,极快地进去,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离开。
后视镜里有白萦哭花的脸,她扔得远远的包。
他记得他第一次就拒绝了她,可是她不听她不理,她倔强而又执拗的跟在他身边,她发短信,她打电话,她不厌其烦。她不理会他是否愿意听是否听得到,常常跟在他后面喊……‘袁岂凉,我爱你,我要追你,只要你没有女朋友,我就天天追着你。’
她不停的过问他的事情,他的官司,他的人际,琐碎到中午在哪儿吃饭她也管。他知道,她仗着她有一个强势的爸爸,可是,就凭她那个爸爸,便可足够她为所欲为。
袁岂凉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很多圈,在车内幽黄的灯光映衬下,指关节微微发白。
四三回
卓理能感觉到自己全身都散架了,就是那种,恍如被人拆了一般的无力。她试了很多次想爬起来,未果。她后来才发现,其实她还摔到了后脑勺——那是她认为自己全身上下最美的地方,因为那里装满了她的智慧。可是,后脑勺的疼痛似乎后劲儿更足,脑子里一波一波的敲钟一般的‘嗡嗡’作响,震得她恨不得把脑袋剁了。
然后,很没用的,这种全身上下堆砌满的痛觉让她再也忍受不住地哭了起来。开始是像猫儿一样‘呜呜’的哭,哭着哭着就是‘哇哇’大哭了。
所以,摸黑走进唐家的袁岂凉在房间里,书房里,客厅里,饭厅里都没有见到卓理却看见她房间的笔记本还亮着的时候,他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卓理可能在洗澡。所以,他也自然而然的走到了卫生间门口……
唐之善家的卫生间隔音条件并不好,所以,袁岂凉才刚抬起手准备敲那扇磨砂的玻璃门时,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哭声就直入他的耳膜,间或伴着这样的叫骂,‘你这块臭冰山……哇哇哇……’‘我恨死你了……哇哇哇……’
他站在门口,很安静地听着她继续骂他。
她说,‘闷骚男,性格扭曲男,别扭男……哇哇,痛死我了……’
她说,‘我不找你你就不会找我吗?你这个变态的男人……哇哇,我的屁股……’
她说,‘你还跟别的女人去吃饭……我恨死你了,恨你一辈子……哇哇……’
她说,‘去死去死去死……’
从他心底渐渐升起一种气息。一种盈满他整个内心的气息,充斥着他整个的灵魂,这种气息让他全身暖暖僵僵酸酸涩涩的,波涌一样……他有些怨恨自己,怨恨自己让她烦恼让她忧愁。
她又说,‘奶妈个腿的臭浴缸!摔坏了我怎么办……我要是生不了孩子怎么办啊啊啊啊……’
袁岂凉方才还微弯的温和眼角狠狠的抽了一抽……
接着,在他还来不及打断的情况下。
卓理继续抱怨,‘老天……你为什么不干脆劈死我!为什么摔了我屁股还要摔我前面!哇哇哇……’
袁岂凉下意识地咳嗽了一声。
很大声地咳嗽了一声。
卓理被华丽丽地吓住了。这黑暗中的诡异咳嗽声,首先让她想到的是老天派来的魑魅魍魉。然后,躺在地上的她极自然的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她……不该骂老天的。
“叩叩”——是有人敲玻璃门的声音,卓理蜷得更紧了。这回映入她脑海的不再是鬼物,而是活生生的人……比如,小偷?强盗?色狼?她想挣扎着爬起来,却发现右脚根本痛得使不上力。于是只能把手指放在嘴里,防止自己叫出声来,眼睛也闭得紧紧的。
她感觉到了有人推开了玻璃门,有脚踩在水地里‘踢踢踏踏’的声音……她很想大叫,却又寄希望于这黑色的夜,起码能掩藏她,可是,当一个简单的‘你……’音节发出来时,她却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就是大喊,“抓小偷啊……救命啊……”
“不用喊了,这小区的隔音效果挺好,你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这句话过后,卓理果然不再喊了,睁开眼睛。一束蓝色的亮光射得她眼睛生疼,适应了光线后,她开始在蓝光下搜索声源。
果然,是袁岂凉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他正很仔细地盯着她,目光在她全身逡巡。卓理下意识地挡住自己的关键部位,开玩笑,她现在穿的可是睡裙,谁知道裙尾已经涨到什么高度了。再看袁岂凉的时候,卓理才发现,他的眉毛又皱起来了。
她愤怒地问,“你……你怎么进来的?”
“怎么摔的?”对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了她一个问题。
卓理发现,他问问题的时候严肃得吓人,仿佛她摔跤这件事是一个滔天大错。这种严肃迫得她小小声地回答,“洗……洗澡摔的。”
然后,借着袁岂凉手机发出的蔚蓝色光芒,她看见他脸上写满了两个字两个字的词语:‘白痴’‘笨蛋’‘傻子’……
这让她很气愤,于是下一秒她又开始飙高音,“我摔跤管你什么事啊,你家开居委会的啊!”
袁岂凉却不再和她逞口舌之快,直接把他的手机递到她手里,抓着她的手握好。然后,又十分温柔地说,“什么部位不能碰?我抱你起来。”
这个问题。
卓理先囧了:他这个问题问得……
袁岂凉也接着囧了:他明明听到她……
然后,两人呈一种奇怪的姿势尴尬了几秒。这种姿势是这样:卓理躺着,手里还举着袁岂凉的手机,袁岂凉则是以一副观察小动物的姿势半蹲着。
“快抱我起来啊!”卓理以大嗓门掩饰自己,然后伸出唯一能动的两只手,又忽然低声说,“腰部以下都受伤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收到这句话后,袁岂凉便调整了一个极佳的捕捞动作,三下五除二就把卓理从湿滑的地板上抱了起来。
其实,还是有擦到伤口的,卓理‘嘶’的一声就搂住了袁岂凉的脖子,注意,是发狠力的那种搂,十指扣进袁岂凉脖子上的皮肤里,然后,眼泪就那样落了下来。
——是疼的眼泪,尽管袁岂凉动作很轻很轻,她还是觉得,这一抱,仿佛把她重新拆了一遍一样。为了不让他看见,她把脑袋和脸都埋向他的胸前,试图自己缓和好自己的情绪。袁岂凉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不是人工的香水味,而是那种特别干净特别清爽特别让人心旷神怡的味道。卓理甚至十分猥琐的用鼻子悄么声息的在他的衣服上嗅了嗅,嗅完之后有来回蹭了蹭……很安神。
然而,袁岂凉还是感觉到了她的疼,她的颤抖,她的眼泪。心疼的感觉再次侵袭上他,促得他情不自禁地说出一句话,“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无疑又让卓理身体一颤。她对他的要求真的不多,这已足够。他出现了,他心疼她,他用他的表情告诉了她:他在乎她,他很在乎她。这原本已经让她没有任何生气的兴致。可是,他对她说对不起。这样重的一句话,应该说,对袁岂凉来说这样重的一句话。他能说出来,她就不想再去计较了。她还计较些什么呢?
——是幸福的眼泪。卓理忽然很感谢这倒霉催来的一交,这让他又向她前进了一步。泪,渐渐滑湿了袁岂凉右胸口的一片区域。卓理很想收住眼泪,她也深深发现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变化,她常常流眼泪,常常哭得一塌糊涂,她不喜欢自己这样脆弱的样子。
袁岂凉的声音出奇的温柔,“先去姨父的书房,医药箱在那里,简单处理一下。”
卓理在他怀里摇头,用哭腔道,“不去。”
“你到底摔到什么程度?”袁岂凉不再敢问她什么部位,“现在去医院也可以。”
“不去。”卓理一手搭在他的肩上,一手拉着他polo衫上的领子,坚定地说。
“……”,袁岂凉转了个思路,更温柔的说,“听话,我的车在下面。”
卓理却突然抬头,用一种很凶狠的眼神看着袁岂凉,吼道,“你非要我告诉你,我希望你抱着我,一直抱着我不放吗??”
袁岂凉的眼睛在手机蓝光的照耀下显得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