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求你还不成吗?我求求你!”欧阳夕居然跪下了,跪着爬到安芷默边上,“我把其他的钱交出来,你派调查组去拿,就说是他藏的,别说我……别说是我好吗?我不要坐牢!不要!我求你了安芷默……给我个后路……给我个后路……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她哭得很厉害,什么尊严都没有了的样子,跪在床边,“安芷默……我是小夕啊……我是小夕……我对不起你……你别这样对我……你想想大学时候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好吗?看在以前的份上,你别揭发我,我再也不敢了……”
“起来。”安芷默淡淡地说,丝毫不为之动容。
“不要不要……安芷默……我求你了……”欧阳夕死死跪着不肯起来。
“欧阳夕……我,也在纪委。”安芷默冷冷清清地说。
“新来的纪委书记……是你?”
“中央过来的调查组,我不想插手。”安芷默移开目光,望着窗外。他轻轻咳了两声,皱了皱眉。
“我是不是……说什么也没用了……”欧阳夕像死了一样,语气沉沉的。
“是。”
“我会进去几年……”
“……”
最终欧阳夕还是起来了,晃晃悠悠走到门口,忽然停下来回头望着安芷默,那眼神中分明是浓浓的爱恋。她咬咬牙,刚要迈开脚步,而董懂刚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小夕。”
这个称呼,让董懂和欧阳夕的心同时一震,董懂心如刀绞,欧阳夕更是百味杂陈。
“我知道为了闫明豪,你一定会来找我。”安芷默很费力地弯腰从柜子里拿了一个纸袋子出来,欧阳夕一见里面的东西就又哭了,捧着它,又紧紧抱在怀里。
安芷默在喘粗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这是你以前亲手打好送给我的,我一直没有扔。她那时候不懂事,拆了重打,我差点冲她发脾气。就因为你的阴谋和我父亲的干预,我离开她五年,现在也没得到她,你该知足了。这是她和我付出的代价,现在轮到你了。我请求你,对她宽容一些。”
欧阳夕像宝贝一样捧着半截围巾和一团毛线,心里说不出的纷乱。
董懂躲在角落,看着欧阳夕抹着眼泪,慢慢离开。她忽然有点理解欧阳夕了,她和安芷默本来好好的一对,被安惟硬生生分了,才演化出以后那么多悲剧。如果安惟不插手,她和安芷默,自己和宋望合,也会是互不相干的两对。只是,这世界上的事,又哪是他们能想到的。欧阳夕帮闫明豪窝藏财产,咎由自取,只能说是罪有应得。
“非法窃听罪。”
这声音不大,刚好能被董懂听见。董懂一怔,唯唯诺诺,心里别别扭扭,最后只能推门进去,像以前一样,垂头丧气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感觉。”
原以为他又要“第一、第二”列举证据的时候,他居然跟她说感觉。董懂咬咬下唇,憋了很久,“你得了什么病?”
“流感。”
董懂翻了翻白眼,心想你可真娇贵!她刚要说什么,就看见医生走进来,微笑着说:“安书记,最近天气潮了点,可能比前天疼,您忍着点。”董懂惊讶地看看医生,那医生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主儿,一进来就看见董懂了,愣是什么也没问。他走过去,掀开被子,董懂才看见安芷默左腿上打着石膏,右腿膝盖缠着绷带,医生掀开他的毛衣,董懂更是倒抽一口凉气,他腹部的纱布上,渗着血迹!
流感的人……会伤成这样?!
怪不得他讲话慢慢的,淡淡的,那不是装酷,是他没力气说话!
“他出了什么事?!”董懂叫起来,抓着医生拼命摇,仿佛咆哮马教主附身。
医生看了看安芷默,指着他的腿,说了两个字:“车祸。”又指了指他腹部的伤,“子弹。”最后,很简洁有力地给了董懂一个非常恐怖的答案:“蓄意谋杀,好不容易抢救回来。”
安芷默+董懂=30%(一)
医生让护士给安芷默挂上点滴,然后交待几句。他们走了之后,董懂还是懵懵的,直到安芷默严肃地说了句“不准告诉外公”之后才回过神,喃喃着:“谁要杀你……为什么要杀你……”
安芷默皱皱眉,可能是什么动作牵动了伤口,疼的。董懂马上闭嘴不问,几步上前握住他露在外面的手,眼睛湿湿的。才对他心灰意冷,就忽然发生那么多关于他的事,让董懂之前的决心全部崩溃,要说心里还有什么放不下,那还是安芷默。
今时今日,董懂不知所措。
“回去吧。”安芷默把手抽出来,显得比刚才冷淡。
“不,我要照顾你。”董懂殷切地趴在他边上,目光一刻不停地粘着他,眼底仍旧湿漉漉的。她现在才发现,安芷默的脸色那么苍白,一开始没认真看,以为他保养得好,现在才知道是因为没有血色。
安芷默刚要说什么,门口进来一个警察。董懂回头看了一眼,就退开了。
“这不是董懂吗?”那个警察认出她来,董懂认真看看,回想一下,然后眼睛眨了眨:“你是……沈颐?”
沈颐穿着警服,英姿飒爽,他对董懂微微一笑,“好久不见。我前年调来省会,一直不知道你也在这里。”说罢,他转向安芷默,“逃逸的嫌疑人抓住了,昨晚招供,说是闫明豪指使,报复性质。”
“你们的效率很让人满意。”安芷默轻轻地说,闭了闭眼睛,像是很累了。
“呵,说得轻巧,我们从你出事那天就没合眼过。这可不是小案子,省厅几个文件下来,搞得人心惶惶。”沈颐不满地斥道,指着自己眼底的黑眼圈,“你自己也不小心点……要不要我们派几个人过来保护你?”
“不必了。”
“那我过几天再来,回见。”沈颐向来很干脆,挥挥手,出去了。
董懂送了几步,转身回病房的时候腰又疼了一下,她不禁扶着自己的腰,轻轻揉了几下,只见安芷默望向她的目光骤然又冰冷下来。
“又有了?”他苍白的脸阴沉沉的,压着眉头。
“有什么?”董懂莫名其妙。
安芷默没回答,只是用目光瞥了下她的肚子。董懂骇然,捂着肚子,怒了,“你才有了!你才又有了!我哪来的孩子!”他真是……一点也不了解她!无聊!死了才好!董懂心里一阵诅咒,狠狠瞪了他一眼,抢劫一样把自己放在一旁的包抓过来,撇下他走了。
先是不解,之后仍是疑惑。安芷默听见董懂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便又转头望着窗外——她,应该会再来吧。
然而安芷默想错了,女人心,海底针,这话一点也没错。每天都有人来探望他,比如谢婕,一天来一次,还有市里省里的一些领导以及原来的同事,快出院的那几天,外公谢均也来了,一边埋怨谢婕这么大的事都瞒着他,一边敲打安芷默,叫他做事不要那么狠绝。每天门外想起脚步声的时候,安芷默都会多放点注意力在自己的听觉上,只是每次进来的都不是他最想看见的人。
某天安芷默得以和母亲谢婕单独呆在一起的时候,他用一种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语气问正在削苹果的谢婕:“董懂在哪里?”
谢婕没有马上回答儿子的话,只是抬头看了看他。安芷默援藏五年,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前途大好。原本大家都以为他从西藏回来之后直接去了北京,一定就是准备在北京定居,可是这孩子居然又回来了。
听说安芷默在北京得到许多高官的赏识,有的还有意培养他正式从政,可是这孩子在北京呆了不到一年就回来了,前呼后拥,背景大到连他父亲安惟都无法左右他的去留和任职。大家都不再提及他和安惟的父子关系,因为他们都知道,现在的安芷默早就不在安惟的麾下。
他按照他父亲安惟希望的那样,莫名其妙和董懂分开了,之后再没听说他身边有其他女孩子,安惟以前给他介绍的龙司晨早已经嫁人,最近听说就要分娩。
她的儿子,怎么还是一个人呢?
谢婕把苹果递给安芷默,他接过,仍旧在等她的回答。那一刻谢婕忽然有点明白了,安芷默为什么要这样绕一大圈回到原点——他跳出了公检法的圈子,再也不用受安惟的压力,如果说以前的他年纪轻轻就进入中院完全是因为安惟的推动,那么现在他所处的位置,和安惟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他自己努力而来,这努力,竟然让他隐忍了那么多年。
他为了能跟董懂在一起,情愿忍受艰苦的环境和几年的离索。
“董懂要嫁人了。”谢婕尽管不忍,但是诚实地把自己知道的告诉安芷默。他微怔,点点头,没说什么,但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要嫁人了,意思就是还没有嫁。
——偶素代表真是砒霜拌辣椒,又毒又辣的分隔线——
前纪委副书记闫明豪和妻子欧阳夕一同入狱的消息被当作八卦,在一些部门传来传去,自然传到董懂耳朵里。听说欧阳夕是主动被剩余的钱交出来的,所以判了十八个月,闫明豪受贿外加买凶杀人未遂判了十五年。
欧阳夕并不知道丈夫雇凶手去报复安芷默的事,听说她在法庭上听说安芷默住院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因为闫明豪雇凶杀人的时候情绪一度失控,破口大骂闫明豪,场面很混乱。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欧阳夕的心底有多么爱安芷默,可想而知。
董懂上班上得好好的,主任忽然急急忙忙过来说:“纪委办公室叫你下班之后过去一下。”董懂也被吓了一跳,都是闫明豪那个案子搞的,被纪委叫去了准没好事。她忙多问了一句:“叫我去做什么?”主任摇摇头,“不知道,好像是安书记亲自下的命令。安书记你知道吧?新来的安书记。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董懂,你犯什么事了?他一来就叫你去?”
这回董懂倒是松口气,轻松地站起来说:“没事,他欠我钱。”
“啊?!”主任骇然。
董懂笑笑,去洗手间整理整理仪容仪表,拿出新买的唇蜜,补了一点唇妆。她把安芷默回来的事情跟张茜说了,同时……也跟季书遥说了。季书遥那时候发了个暴怒的表情,还说:“那个老头子一回来,我就知道我没戏了!”董懂一直说抱歉,季书遥毕竟不是多愁善感要死要活的主儿,大骂安芷默之后,送给董懂一句话:“虽然爷我年纪比你小,但是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男人。我教你,别主动送上门去,得勾着他,虐虐他,放长线,钓大鱼。”
要问季书遥为什么如此讨厌安芷默,恐怕源头不是董懂,而是那次的初吻——不堪回首啊……
其实季书遥说得没错,不能主动送上门去。董懂对安芷默的小小怨恨爆发起来,谁叫他误会我!谁叫他撇下我去西藏!谁叫他把我想得那么糟糕!
纪委办公室还挺正经八百的,董懂装模作样敲了门,走进去,看见安芷默坐在办公室中央,黑色的办公桌上插着国旗和党旗,让董懂的小小心脏一阵乱跳……哇嘎嘎,了不得,第一次来见工作中的安芷默,好有感觉啊——
一身黑色的西装,右手握着鼠标,他慢慢地转过头来。
“出院了?”董懂关上门,规规矩矩站在离安芷默很远的地方。
可以说,安芷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董懂,黑色的职业套装,腰身细细软软的,被包裹在素色的衬衣里,外套剪裁合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