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留在这,因为你是完颜康,还是因为你是杨康?”
“这话怎么讲?”完颜康一惊,没想到黄蓉竟然这么聪明,竟然凭她这几日所见已然猜出什么来了?
“你既不愿讲,那便不讲吧。我原来还以为你只是个好人,原来你还是个英雄。”黄蓉一笑,蹦蹦跳跳的又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完颜康心情怪异得很,从出生就隐瞒的真相,努力的目标,他做了多少没人知道,也不敢向别人倾诉,但如今又有其他人知道了解了,他既觉得心中激动难抑,却又忍不住笑了,只因为肩头上陡然轻松了许多……
“世子,王爷回府了,正找您呢!”完颜康正出神间,一个仆人跑了过来。
“爹,这么早您就……”完颜康话说一半,因为完颜洪烈身边还站了一个不认识的宦官。
“世子殿下。”宦官只是拱手见礼,完颜康立刻明白了,这是带着钦命的宦官。否则当朝哪个内侍,敢到了他赵王府还如此倨傲。
“王爷,世子,那民女包氏何在,小人宣了旨,也好快回去复命。”
“王大人在此稍等。”完颜洪烈面有郁色,让宦官等在了门厅,自己带着完颜康朝小茅屋而去。其实这件事,若是报包惜弱重病而逝,倒是方便了许多,完颜康嫡长子的身份也不会动摇。
但此时人讲丁忧,即父母过世,儿女守孝。便是官员也需上报朝廷后,辞去一切官职回家守孝,文官三年,武将百日。于完颜洪烈来书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影响,但完颜康可就麻烦了——也立刻解决了朝廷和皇帝都头疼的问题,直接把他扔家里好了②。
完颜洪烈是知道儿子想要回去掌兵权的,所以就算没和完颜康商量,也根本没想过要报病逝,而是直接休妻。不过没想到这一休妻,到是休出了让他哭笑不得之事。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些大臣们,还有办事这么快的时候。”原来完颜永济一听完颜洪烈是来干嘛的,立刻喜形于色,二话没说就立刻给他拟了旨。他到宗正寺,原本那地方的一群老家伙办事最是拖沓,但一听他的来意,比皇帝还过分,竟然直接击掌道好。老胳膊老腿连跑带颠的把事情都给他弄好了。
所以,完颜洪烈原本想着这事要办上一天呢,谁知道这半天还没到,全办妥了……
父子俩到了小茅屋外边,完颜洪烈又站住了,神色恍惚的看着那个身处一片青砖绿瓦中的茅草屋子。直到那屋门开了,包惜弱走了出来,完颜洪烈先是一喜:“惜弱……”唤出声了却才忆起今夕是何夕,苦笑道。
“不知王爷所来何事?”
“你与我去接旨吧,接了旨,明日你便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史集》汉译本第一卷第二分册,这句话还有一个文雅版本的“人生最大的快乐在于到处追杀你的敌人,侵略他们的土地,掠夺他们的财富,然后听他们妻子儿女的痛哭声”
②皇帝也可夺情,因为古人将君父,皇帝算是全天下的父亲,如果下诏说“我需要用你,别守孝了,回来干活吧”,则臣子也可以不守孝。但是显然以现在朝堂上的形势,完颜永济是不会给完颜康夺情的。
026“团圆”(下)
原本还有些胆怯躲闪的包惜弱,眼睛顿时一亮,完颜洪烈则正相反,眼睛里越发暗淡。
“王爷稍等,我去与铁心说一声。”语毕转身便走,完颜洪烈动了一下,对着包惜弱伸出手,但终究是没叫住她。包惜弱进去没多久便出来了,面上喜色更甚,“王爷,咱们走吧。”
完颜洪烈在原地站了片刻,神色越发复杂,但最终点了头:“走吧……”
一路上完颜洪烈走得慢,包惜弱走得快,包惜弱发觉身边没人的时候,也是脸上一红,缓下了脚步等着完颜洪烈。但没多久,完颜洪烈的脚步却愈发的慢,包惜弱的脚步又不自觉的更快,于是方才那一幕便重演了。
最后包惜弱一咬牙,干脆不再停留,而是按照自己的意愿朝前走了。
无论完颜洪烈如何不舍,如何拖延,这路终归是走到了头。香案已在院子里摆好,传旨的宦官展开圣旨站在香案之后,三叩九拜,恭接圣旨。
“爹。”宣旨的太监已经走了,完颜康见完颜洪烈有些恍惚,拽了一下他的衣角。
“无碍的。”完颜洪烈摇头,“康儿,若是你以后也有了心上人……算了。”
“?”
“康儿比为父有胆魄,有智谋。”完颜洪烈摇了摇头,“自然不会如我一般,过几日便要去南边了,户部还有些事没打理好。我先去衙门,明日……大概也来不及赶回来了,到时候你送送你娘吧。”
“是。”
完颜洪烈拍了拍儿子的肩头,又朝着包惜弱的小院看了一眼——接了旨包惜弱就径自走了——叹了一声离府而去。
完颜洪烈出了门,前几天忙的自己如陀螺一般的完颜康,现在却不知道该做什么了。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干脆回到自己的小院练武去。谁知道他刚进了院门,就听见里边正在吵闹着什么,原来是两个仆人正揪着桃儿朝外拖——他的两个侍卫怀恩和乞奴,怀恩现在正帮着看守六怪,乞奴则被完颜康叮嘱监视着包惜弱的小院,所以院子洒扫的工作就交给了内院的普通仆人。
“这是干什么!?”完颜康一皱眉,就算男#宠的地位不高,但也没有这么正大光明的这么欺负他这世子的人的道理吧。真的是仆大欺主了!
“世子,此人身带剧毒,定是图谋不轨!”高个仆人将一个青瓷药瓶交与了完颜康。
完颜康走进房中,将药瓶中的东西倒在了桌上——砒霜。这东西,后世电影小说中虽然烂大街了,但这东西在如今这年月,对普通人来说,确实是最容易弄到的毒物。
“世子,桃儿并非要谋害世子,这东西是我自己吃的啊!”
“胡说!你这样的东西,要死早便死了,怎会原本在楼子里伺候人的时候不想着寻死,到了王府来反而想着死了?”矮个的仆人听桃儿如此说,按住他手臂的手力道顿时家中,直疼得桃儿痛哼一声,脸色惨白。
“你吃这东西干什么?”完颜康把青瓷瓶朝桌上一放问。
“喝砒霜,能让桃儿看着年岁小些。”桃儿一脸苦笑,垂着头。
“呸!毒药难不成还能让人返老还童了?!”
仆人自然是不信,完颜康却是信的,因为砒霜,也即是三氧化二砷的慢性中毒,会影响到人的发育,以及生殖:“他说的是真的,放了他,你们下去吧。”
“世子……”两个仆人还要再劝。
“下去!”
“是。”用观看狐狸精的眼神瞪了一眼桃儿,两个仆人下去了。
“进府来后,这东西你还喝过吗?”桃儿揉着胳膊站直了腰,完颜康一边示意他坐在对面,一边问。
“喝过两次。”
“我不是说过放你走吗,为何还要喝?”
“……”桃儿看了完颜康一眼,低头不说话。
“你以为我骗你?”
“不,自然不是!”
“那又是为何?”
“桃儿不想离开这……这里有吃有穿,而且……不受欺负。”
“桃儿,你还记得自己的原名吗?记得你的家在哪吗?”
“记着叫张辅履。不过,我五岁的时候就被人伢子卖进了楼里。小时候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那你就恢复原本的姓名吧,回来我让管家那给你记个名,便算是王府内的帮工,暂时让你挂着书童的名。”
“世子,您当初买我的银子,够买十个书童了。”
“谁让我是世子呢,寻常书童自然是不要的。”完颜康一笑,站了起来,“好好收拾收拾把,那些伤身的东西也都处理了吧。特别是这些有毒的,小心些,别害了他人。”
张辅履直到看着完颜康进了他自己的房门,方才做回房中——他果真是碰上好人了……
张辅履是个早慧之人,所以方才他也算是对完颜康说了谎,他并非记不得家里,实际上他记得清清楚楚。他爹姓张,也算是当地有些名望的文人,但却有一个毛病——怕老婆。三十好几还没有后代,家中正妻却不准他纳妾,于是张秀才就在外边偷偷包养了一户妾侍。
第二年就有了张辅履。大妇知道了,就在张辅履还没满月的时候,便带着一众家丁仆妇打上了门来,把张辅履还在坐月子的亲娘扔进井里淹死,把张辅履抱回了家,当做自己的儿子。张辅履他爹也不敢声张。
原本,张辅履可能这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亲娘是怎么死的,而是把杀母的大妇认作母亲了。可没想到张辅履四岁的时候,大妇竟然有了。而且十月怀胎,一朝得男!这下大妇怎甘心继续养着别人的儿子。
找了人伢子上门,就把张辅履给卖了。当初什么都不知道的张辅履,哭闹嘶喊之下,那人伢子把这段往事告诉了他。只说他“福薄,倒霉就认命吧”。后来辗转被卖到那种地方,八岁就开始接客,他不想认命,也只能认命了。
他们男孩的价钱,本来就不如女子,更不如那些花魁。且还要自己置办衣服首饰,甚至住房、吃饭,都要给老鸨交饭钱、房钱,用皮肉赚的那点钱,根本就不够花的,甚至很多时候还要反欠钱,跟别说自己赎身了。相比起在那地方的其他男孩来说,张辅履还算是命好的。
他身材本就娇小,皮肤也好,发育得也晚,老鸨也就没朝死里折腾他。其他有那发育早的孩子,十三四岁就被老鸨逼着接客,且什么脏的臭的,都要让他们接,硬生生的折磨死。等到老鸨也看着张辅履不顺眼,要开始让他多接客的时候,他就到王府来了。
那天三个人,完颜康都问了,问他们愿意不愿意留下。那两人都大着胆子说不留,张辅履知道他们是什么心情,他们怕这位赵王世子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张辅履也怕,但在哪不是死?虽然早就不干净了,但让这一个人折腾,总好过让一群人折腾。
没想到,他这却是选对了……
完颜康回房,进了内室就看见欧阳克靠在床上,正看着书。见他进来,头也不抬。
“欧阳公子,这两日住得可好?”
“尚好。”欧阳克合了书,“有堂堂赵王世子侍奉枕席,在下怎能不好?”
完颜康挑眉,欧阳克这个人说他死性不改都是轻的,应该说是死了都不改。忽然感觉累得厉害,完颜康也不再理他,而是坐倒床边,开始脱鞋子,脱外衣。
“世子殿下?”欧阳克莫名其妙,同时忍不住拽了下自己的衣襟——那天晚上的事情,多少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影子的。
“累了,睡觉。”原本还想着回来练武的,但真的是累了,如同不眠不休打了几日夜的仗一般。甚至现在他都懒得再寻其他地方了,干脆利索的脱得只剩里衣,完颜康爬进床里边便闭上了眼睛。
“世子……你不怕……我吗?”欧阳克的手放在了完颜康的胸口,故意说得满含深意。
完颜康睁眼,似笑非笑的挑了欧阳克一眼:“有那个牙口,你便来吧。”
“你!嘶!”欧阳克真的想“来”一下完颜康,但是一不留神,舌头的动静有点大,疼得他顿时呲牙咧嘴。暂时让他得意,不过他也得意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