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记忆真的太苦涩，连我都不忍回顾。
那天浑浑噩噩的回去，但是还依稀能明白事情的蹊跷，宋嘉如此突然的态度转变必定不是那么简单。第二天就得到了林亦和宋嘉回家的时候在路上出了车祸的消息。
查。
照片是谁拍的，知道了。对方似乎并没有什么职业道德，很快就供出了事主。
拿到医院的监控，那天晚上去的人是谁，知道了。
并没有什么无法解释。一切都合乎常理。
李艾琳跟了他这么多年，没有功劳有苦劳，而且对方根本对她的弱点了如指掌，不怪她，放她出去读书，只是告诉他她以后法律界再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找到老师，坦白了一切。林老特别震惊，抽了他一巴掌。但这些都是他应得的。最终，爱子之心还是占了上风，柳家兄妹估计太天真了，设计了一场看似完美的偶然车祸就可以脱身了吗？
何熙以强势的姿态回归了何氏，短时间内迅速建立起自己的势力，和林氏的联姻自然也在情理之中，一起扳倒柳家已经不是难事。
但是老师真的损失惨重，一夜之间几乎白头。两个儿子都出了事，林亦成了植物人，宋嘉颅底骨折，醒来之后失去了之前的所有记忆，宋婉在一天晚上被宣告不治，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心灰意冷。老师坚决和现在的妻子离了婚，带着宋婉的骨灰另外买了房子，和宋嘉、叶康他们住在一起。
那天和老师坦白的时候，已经有了条件：不能再见宋嘉。不然就把以前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宋嘉。
知道他在医院受煎熬，他忍住了。知道他在家里静养，他忍住了。
但是一听到老师要送宋嘉出国。他真的再也忍不住了，他怕再也见不到那个倔强的孩子了。
在登机口，偷偷的看，热切的看，生怕错过他的一个表情。
他看上去很好，恢复的很好，而且眼里多了很多跟以前不一样的东西。
正贪婪的凝视着，却不经意接触到他的眼。看到里面的疑惑，看到他对自己挥手。
他心痛得无法呼吸。不敢再看，怕自己忍不住，跑过去，紧紧抱住他。
转过身，眼角已经有湿润的迹象。
他和宋嘉，也许再也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了吗？他不是认命的人，但是这几个月，他真的明白了自己以前错的有多离谱。自以为对他好的安排，自以为对他好的感情，并不是宋嘉需要的，反而给他造成了很大的负担。
没想到刚准备离开，就看到了老师和叶康站在面前，老师面色复杂的看着他。
“一年后他回来，到时候你多带带他。”
当时知道宋嘉学了法律的时候，也说过同样的话。
没想到物是人非。
机场人潮中，他向老师深深的鞠躬。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何熙？”
“…怎么了？”何熙从回忆中抽出思绪，才知道自己愣了很久。
“没事啊，我就问你怎么还不娶个嫂子给我啊，你半天都不说话，我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宋嘉笑。
没有过的，以前的宋嘉，不会有这么轻松的笑容。他的笑容，总是带着淡淡的压抑和苦涩。他的眼睛，也很少有这么柔和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他，并不是那次在爷爷住的医院。在那之前，有一次跟老师出庭回来，看到老师让司机把车开到学校门口，等着宋嘉。
于是他见到了老师的那个儿子，十五岁的宋嘉。
只一瞥。心却沦陷了。那一双眼，骄傲的眼，倔强的眼，黑亮的眼，属于宋嘉的眼。
多年后，在医院重逢的那一刻，两眼相对，记忆汹涌而来。
时空仿佛变换，一切又回到最初的那一眼。
他告诉宋嘉，眼神悠远：“有一个喜欢的人，还在等他。”
番外
有一天宋嘉和何熙一起去医院看林亦。叶康去找医生了，复建室内只有三个人，林亦现在还只能阅读一些简单的文字和图形，他的智力正在恢复中。宋嘉看着现在用无辜和清澈眼神看着他们的男人，根本无法把他和何熙口中的“老奸巨滑”的林亦联系起来。
何熙倒是觉得林亦这样子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们现在相处不会和以前那样一直防备算计了。他甚至觉得以前的他们比现在的林亦还要幼稚，以前的他们，都错过太多了。
宋嘉看了看沉思中的何熙，内心同样并不平静。
前几天有个女人来找过他，似乎很执着地要找到他。
她说她叫李艾琳，她说她以前做错过很多事情，希望何先生能再给她一次机会。
“何熙，李艾琳来找过我了。”
何熙抬头看他，觉得宋嘉的眼睛里似乎有着什么。他长久悬着的心，再一次不正常的快速跳动着：“…你都知道了。”
他用的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宋嘉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她什么都没说，让我告诉你她现在很后悔，希望你能给她一个机会。”
何熙没空管这些，“那你呢？”
面对着何熙佯装平静的眼，宋嘉感觉自己有点呼吸急促，他能看出深藏在其中的热切、焦灼，以及痛苦、绝望。
在打开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一只安静待在门外阴影处的女人，记忆的那把钥匙就已经找到了。长久以来的充实又安逸的生活已经为身体机能的恢复创造了必要条件，而站在背光处的李艾琳单薄的身影，是那个充分条件。
一下子竟然有点站不住。好像被割裂的身体某部分被插进去一部分。
顺着那些东西，自然而来的东西并不全部都是痛苦。有一些东西已经慢慢随着时间，淡化了。就像原本狰狞的伤疤也有变模糊的一天。
他已经不是以前的宋嘉。就算恢复了记忆。
何熙为他做的实在太多。
为了他，和母亲决裂。因为那天晚上到访但是写了何熙名字的人是他妈妈。间接刺激了她妹妹何菱带着陷入半抑郁状态的母亲和柳路一家移民国外，并声称不再回来。
李艾琳，并不能说是无辜，但是当时柳雅完全掌握了她们家的情况，控制了她的母亲，她不得不做。虽然她内心是有一些快感的，她跟了何熙这么多年，没有得到过他一丝工作之外的情感。但是，宋嘉轻易地得到了。骄傲如她，自然不平。
他想起了那场车祸。
那天和林亦一起回家，他答应过只要林亦帮他挡了何熙，他会回去见那个男人。车被做了手脚，在路上发生连环相撞的事故。
在重金救治下，两人都捡回了一条命，但创伤太大。
因为当时何熙已经查到一些事情是柳雅所为，并且已经坚定了搞垮柳家的决心。柳雅仍然执迷不悟，最后竟然不顾哥哥柳路劝阻，一意孤行，雇人在林亦的车上做了手脚。最后导致了柳家事业的覆灭。柳雅，在逃亡路上死于流弹，当然，在这件事上，宋嘉真正感受到了何熙狠辣的行事风格。
但是，他在回国之后见到的何熙，却并不一样。虽然宋嘉并不能很清楚的说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何熙还是一样强硬和冷静。但，有些东西，在朝夕相处中慢慢变质。
开始的时候，他会很热衷于问他为什么还不成家。
后来，他渐渐不再想问这个问题。因为他们两的相处就已经占据了两人大部分空余时间了。在缺少林亦这个哥哥的日子里，他以为何熙是哥哥。
但是宋嘉毕竟只是失去记忆，他敏感的内心一直感觉到何熙对他隐藏至深的感情。那并不是大哥对弟弟的感情，也不是朋友对朋友的感情，而是男人对男人的感情，或者说，是爱情。
何熙大概以为自己做的很隐秘了。但是宋嘉还是能从转身时候留在背后灼热的视线，从偶尔对视闪过的莫名情绪，从那仅有的正常身体接触时候感受到的悸动中得出了结论。
“宋嘉？”何熙心跳的太快，以至于声音都有点颤抖。对，他在害怕。
宋嘉故作冷淡，说：“我吗？我只知道有个人悄悄把戒指放在我房间的抽屉里，正想着明天是不是给你回个礼。”
后记：
这样的话，文章真的就告一段落了，很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陪伴和支持。如果大家想看的话，我可能会写一些他们之后的磨合之路的。但是，毕竟这是一个还算美好的爱情故事，兜兜转转，还是在一起了。生活需要更多的HAPPY ENDING，祝你们都幸福，朋友们。下一部作品再见。
几何 2009。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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