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培养的这个年轻人来说,有什么好处呢?如果这个年轻人果真高攀了一门亲事,则他
本身将遭遇千百种痛苦,终其生都将受害的。我特别要提到的是,象高贵的地位和金钱
这样一些性质不同的事,是不可能弥补他的损失的,因为它们给他带来的好处,还不如
他从它们当中受到的害处多;而且,即使你想使好处和害处两相平衡也是不可能的,何
况每一个人都为自己打算,结果势必给两个家庭,甚至给两夫妻埋下倾轧不和的伏机。
一个男人同比自己高贵或比自己低微的家庭联姻,对婚姻之是否美满是有很大的关
系的。同比自己的等级高的女人结婚,是完全不合道理的;同比自己等级低的女人结婚
是比较合理的。既然一个家庭只能通过它的家长和社会发生联系,所以家长的社会地位
是可以决定全家人的社会地位的。当他同一个等级比他低的女人结婚的时候,一方面他
既没有降低自己的身分,另一方面又提高了他的妻子的身分;反之,如果同等级比他高
的女人结婚,他既降低了他的妻子的身分,而自己的身分也一点都没有得到提高。所以,
同等级比自己低的女人结婚有好处而无坏处,同等级比自己高的女人结婚有坏处而无好
处。再说,按照自然的秩序来看,妇女也是应当服从男子的。因此,如果他娶一个等级
比他低的女人的话,自然的秩序和社会的秩序便彼此吻合,万事都很顺利。但是,如果
他娶了一个等级比他高的女人,情况就恰恰相反了;他就必须在后面这两种情况之间选
择其一:不损害他的权利就损害他的恩情,不做负义的人就做受轻贱的人。在这种情况
下,女人必然要觊觎男人的权威,必然要作威作福地对待男人;这样一来,家长反而变
成了奴隶,变成了人类当中最可笑和最可轻的人。同亚洲国家的皇帝的女儿结亲的人,
就是这样一付可怜相:他一方面因同皇家联姻而感到光荣,另一方面也因此而受到种种
的折磨,据说,他们去同妻子睡觉的时候,也只能够从床脚那一边上床的。
我想,有许多读者一回忆起我曾经说过女人天生就是有一种驾驭男人的才能,就会
责备我在这里又说出自相矛盾的话了;他们把我的意思完全弄错了。拥有指挥的权利和
管束指挥的人,这两件事情是完全不同的。女人管束男人的方法是用温情去管束,是用
巧妙的手腕和殷勤的态度去管束;她是采取关心男人的方式去命令男人做事的,她是采
取哭泣的方式去吓唬男人的。她应当象一位大臣那样统治他的家,从而才可以想做什么
就命令男人去做什么。从这一点上说,我可以担保,凡是治理得井井有条的家,也就是
女人最有权威的家。但是,如果她不理解她的男人的思想,如果她想窃取他的权利,想
对他发号施令的话,就会把一个家庭弄得乱七八糟,造成许许多多痛苦和可羞可耻的事
情的。
所以,要选择的话,就只能够在同自己的等级相等和低于自己的等级的人之间加以
选择;我认为,在选择后者的时候,还需要受到某些限制,因为在下层社会的人群中是
很难找到一个能够使诚实的男人得到快乐和幸福的女人的。其所以如此,并不是由于下
层社会的女人比上层社会的女人坏,而是由于她们没有善和美的观念,是由于上层社会
的人做了许多不正不义的事情,从而使她们竟把她们的种种恶习也看作是正当的行为。
人类本来是不大用脑筋思想的,正如他学会了其他的艺术一样,用脑筋思想也是他
后来才学会的,不过是经过了一番困难才学会的。无论就男性或女性来说,我认为实际
上只能划分为两类人:有思想的人和没有思想的人;其所以有这种区别,差不多完全要
归因于教育。有思想的男人是不应当同没有思想的女人结婚的,因为,如果他娶了这样
一个女人的话,他就只好一个人单独去用他的思想,从而便缺少那种共同生活中的最大
的乐趣。成天为生活劳碌的人,他们心中所想的完全是他们的工作和利益,他们的精神
似乎全都灌注在他们的两只胳臂上了。这种无知的状态是无碍于他们的诚实和道德的,
反而常常还有助于他们的诚实和道德;我们对于我们的天职往往是想得多,但结果只是
说了一番空话而不实行。良心是哲学家当中最明智的哲学家,为了要做一个忠厚的人,
倒不一定先要把西塞罗的《论职分》这本书研究一番;世界上最诚实的妇女也许是最不
明白什么叫诚实的。千真万确的是:只有同有教养的人交往才有乐趣;一个做父亲的人
即使很喜欢他的家,但如果在家里的时候只有他自己才了解他自己,如果他心里的事情
谁也不明白的话,这确实是大煞风景的。
此外,一个女人如果没有运用思想的习惯,她又怎能培养她的孩子呢?她怎能判断
什么事情是适合于她的孩子去做呢?连她自己都不懂得什么是美德,她又怎能教她的孩
子去爱美德呢?她只会宠爱或吓唬孩子,不把孩子们养成专横的人便会把孩子们养成胆
怯的人,不把孩子们养成摹仿大人的猴子便会把他们养成鲁莽的顽皮儿童,在她手里是
不可能养出聪明可爱的儿童的。
因此,一个受过教育的男人是不宜于娶一个没有受过教育的女人的,他不应该到没
有受教育机会的阶层中去选他的妻子。不过,我倒是十分喜欢朴实和受过粗浅教育的女
子,而不喜欢满肚皮学问和很有才华的女子的,因为她将把我的家变成一个由她主持的
谈论文学的讲坛。对丈夫、孩子、朋友、仆人以及所有其他的人来说,有才华的女人都
是灾祸。由于她认为她有很高的才情,所以她看不起妇女们应尽的天职,并且硬要照德
朗克洛小姐那样把自己变成一个男人。她一到社会上去,就会做出许多可笑的事情,使
自己受到人家理所应当的批评,因为,一方面只要她不守她的本分,她就一定要变成一
个可笑的和受人家批评的人,另一方面她想学男人的样子也是学不会的。一个有大才的
女人是只能够吓唬傻瓜的。我们知道当她们作画或作文章的时候,实际上是有另外一个
男画家或男朋友在替她们执笔的,有一个不露面的文学家在暗中指点她们的。一个诚实
的妇女才不屑于搞这种吹牛的骗人的花招咧。即使她有一些真正的才能,但要是她自负
不凡的话,那也是有害于她的才能的。她的尊严在于不为人知,她的光荣在于她的丈夫
对她的敬重,她的快乐在于她一家人的幸福。读者诸君,我要请你们自己去判断,请你
们老老实实地告诉我,当你们走进一个女人的房间的时候,是什么东西使你们对她作出
更高的评价,是什么东西使你们怀着敬意走到她的身边;是看见她忙于针线活儿,忙于
料理家务,周围摆满了孩子的衣服,还是看见她在梳妆台上做诗,周围是各种各样的小
书和五颜六色的小纸片,更使你们对她心怀敬意?要是地球上的男人个个都是头脑很清
醒的话,这样一种满肚皮学问的女子也许会终其身都是一个处女咧:
“嘉拉,你问我为什么不愿意娶你吗?因为你说话太斯文了。”
谈了以上几点之后,就应该谈一谈女人的相貌了。首先引起我们注目的是相貌,然
而我们应当放到最后才考虑的也是相貌,不过,我们不能因此就说相貌好不好是不要紧
的。我觉得,不仅不应当追求而且还应当避免讨一个花容月貌的女人做妻子。当你一占
有了一个女人的时候,你不久就会觉得她的姿色是不美的;六个星期之后,尽管在你看
来她的姿色不过如此,但只要她这个人还存在,她就会给你带来许多的危险。除非一个
美丽的女人是天使,否则她的丈夫将成为人类当中最痛苦的人;再说,即使她是一个天
使,她怎能不使他时时刻刻都处在敌人的包围之中呢?如果说极其丑陋的相貌不是那么
令人厌恶的话,我倒是宁可选极其丑陋的女人而不选极其美丽的女人的;因为,用不着
过多久的时间,丈夫就会觉得美或丑是无所谓的,美人会招来麻烦,而丑陋的人反而会
带来好处。不过,如果丑得令人讨厌的话,那就最糟糕不过了;讨厌的感觉不仅不会消
失,而且会不断地增加,以至最后会变成怨恨的。这样的婚姻无异乎是地狱,娶了这样
的女人,还不如死了的好。
对一切事物,都求它一个中等;就拿美色来说,也不例外。清秀而楚楚可人的容貌,
虽然不能引起你的爱恋,但能讨得你的喜欢,所以我们应当选择这种容貌;这种容貌的
女人一方面对丈夫既没有什么损害,另一方面对双方都有好处。温雅的风度是不象姿色
那样很快就消失的,它是有生命的,它可以不断地得到更新;一个风度温雅的女人在结
婚三十年之后,仍能象新婚那天一样使她的丈夫感到喜悦。
正是因为考虑到这几个方面,所以我才选择了苏菲。她也象爱弥儿那样是一个大自
然的学生,她长得比任何一个女子都更配得上他,她就是他将来的妻子。她在出身和各
种长处方面同他是相等的,而在财产方面则比他略逊一筹。乍看起来她并不漂亮,但你
愈看就愈觉得喜欢。她巨大的魅力是逐渐地发生作用的,而且是要同她亲密相处才能看
得出来的,在世界上只有她的丈夫才能最深刻地体会这一点。她所受的教育既不深也不
浅,她有一些无一定目的的爱好,有一些缺乏技巧的才艺,有一定的判断能力,但她的
知识还不够多。她心中没有什么学问,但是她受过研究学问的训练,好比一块经过仔细
耕耘的土地,只要你播下种子,就一定有收成的。除了巴勒姆做的算术书和偶然落在她
手中的《太累马库斯奇遇记》以外,她就没有读过其他的书;但是,一个能对太累马库
斯表示深情厚爱的女孩子,难道还会具有一颗无情的心和缺乏智力的头脑么?啊,可爱
的天真的姑娘!将来要担任她的教师的人是多么幸福!她不是她的丈夫的老师,而是他
的学生,她不仅不硬要他按照她的兴趣去做,而且自己还愿意照他的兴趣去做。要是她
是一个女学士的话,她还不如她现在这个样子对他更有用处,他将来是很愿意教导她的。
他们见面的时刻终于到来了,我们赶快设法使他们相会吧。
我们怀着忧郁和沉思的心情离开巴黎。这个乱哄哄的城市不是我们活动的中心。爱
弥儿对这个大城市轻蔑地瞟了一眼,以愤懑的语气说:“我们在这里枉自寻找了好些日
子!啊!我称心的妻子是不会在这里的。我的朋友,这一切你是知道得很清楚的,可是
你对我的时间一点也不爱惜,你对我的痛苦一点也不动心。”我两只眼睛紧紧地注视着
他,很冷静地对他说:“爱弥儿,你想一想你说的这些话对不对?”他一下子就蹦过来
抱着我的脖子,表现很难过的样子,紧紧地搂着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当他发现他做错
了事情的时候,他总是这样表白他的心的。
我们走过原野,真是象两个游侠,不过,我们并不是象他们那样为的是去闯江湖、
历奇险;恰恰相反,我们是采取离开巴黎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