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心灵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由于我深深知道我的能力不足,所以,除非对上帝和我的关系有所感受,使我不能
不推论上帝的性质的时候,我是决不论述他的性质的。要推论他的性质,那是很斗胆的
事情;一个聪明的人必须如临深渊似地谨慎从事,必须知道他没有深入探讨这个问题的
能力,因为,有辱上帝的事情,不是心中不想他,而是把他想象错了。
在他的属性中,我发现我可以通过一些属性去设想他的存在,发现了这点之后,我
又回头来观察我自己,我要弄清楚我在他所治理、而我也有能力加以研究的事物的秩序
中占居什么位置。我发现,由于我属于人类,所以无可争辩地占居第一个位置,因为,
由于我具有意志和能够使用实现我的意志的工具,所以我有更多的力量影响我周围的物
体,可以随我的便或是利用或是避免它们的活动,而它们当中则没有哪一个能够单单凭
身体的冲动就可以不管我愿不愿意都要影响我;同时,由于我具有智慧,所以只有我才
能够对一切事物进行考察。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人以外,哪一种生物能够认识一切其他
的生物,能够估计和预料它们的运动和后果,能够把共同的存在的意识和它自己的存在
的意识联在一起呢?如果说只有我才能够把一切事物同我联系起来,那么,又有什么理
由笑我认为一切都是为我而做的呢?
因此,人的确是他所居住的地球上的主宰;因为,他不仅能驯服一切动物,不仅能
通过他的勤劳而布置适合于生存的境界,而且在地球上只有他才知道怎样布置这种境界,
只有他才能够通过思索而占有他不能达到的星球。请告诉我,地球上还有什么动物会使
用火和观赏太阳。怎么!我既然能观察和认识一切生物和它们的关系,能意识什么叫秩
序、美和道德,能思索这个宇宙和摸着那统治这个宇宙的手,能喜爱善良和做善良的行
为,我还会把自己看作野兽!卑贱的人啊,是你的糟糕的哲学把你弄得同野兽一个样子,
否则,你想败坏自己也是败坏不了的,因为你的天才将揭露你所说的那些原理的荒谬,
你仁慈的心将戳穿你所讲的那种教条的虚伪,而且,甚至在你滥用你的才能的时候,你
也会在不知不觉中看出你的才能是很优秀的。
至于我,我是不支持任何一种说法的;我,一个朴实的人,既不抱狂热的朋党之见,
也没有做哪一派人的首领的野心,我对上帝给我安排的位置感到满意;除了上帝之外,
我认为再也没有比人类更高级的了;如果要我在各种生物的行列中选择我的位置的话,
我除了选择做人以外,还能选择别的吗?
有了这个想法,我不仅没有因此就觉得骄傲,反而深深地为之感动;因为这种地位
并不是由我选择的,它不能算作是一个尚未生存到世界上来的人的功劳。当我看出我的
地位这样优越的时候,怎能不庆幸我自己占有这个光荣的地位,怎能不颂扬那把我安置
在这个地位的手呢?自从我这样回顾自己以后,就在我心中对人类的创造者产生了一种
感恩和祝福之情,而且,由于有了这种情感,逐使我对慈悲的上帝怀着最崇高的敬意。
我崇拜他至高无上的能力,我感激他的恩惠。我不需要别人教我这样崇拜,这是我的天
性教我这样做的。我既然爱我自己,难道不自然而然地对保护我们的人表示尊敬,对造
福我们的人表示爱戴吗?不过,当我以后为了认识我个人在人类中的地位,而研究人类
的各种等级和占居那些等级的人的时候,我怎么又迷惑起来了呢?多么奇怪的景象,我
以前见到的秩序在哪里?我发现,大自然是那样的和谐,那样的匀称,而人类则是那样
的混乱,那样的没有秩序!万物是这样的彼此配合、步调一致,而人类则纷纷扰扰、无
有宁时!所有的动物都很快乐,只有它们的君王才是那样的悲惨!啊,智慧呀,你的规
律在哪里?啊,上帝呀,你就是这样治理世界的吗?慈爱的神,你的能力用到什么地方
去了?我发现这个地球上充满了罪恶。
我亲爱的朋友,你相不相信正是由于这些悲观的看法和明显的矛盾才在我的心灵中
形成了我以前一直没有寻找到的关于灵魂的崇高观念?当我思索人的天性的时候,我认
为我在人的天性中发现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本原,其中一个本原促使人去研究永恒的真理,
去爱正义和美德,进入智者怡然沉思的知识的领域;而另一个本原则使人故步自封,受
自己的感官的奴役,受欲念的奴役;而欲念是感官的指使者,正是由于它们才妨碍着他
接受第一个本原对他的种种启示。当我觉得我受着两种矛盾的运动的牵制和冲击的时候,
我便对自己说:“不,人的感受不是单独一方面的;我有意志,我又可以不行使我的意
志,我既觉得我受到奴役,同时又觉得我很自由;我知道什么是善,并且喜欢善,然而
我又在做恶事;当我听从理智的时候,我便能够积极有为,当我受到欲念的支配的时候,
我的行为便消极被动;当我屈服的时候,我最感到痛苦的是,我明知我有抵抗的能力,
但是我没有抵抗。
年轻人啊,你要深信不疑地听我的话,因为我始终是诚诚恳恳地说的。如果说良心
是偏见的产物,我当然是错了,而公认的是非也就没有的;但是,如果承认爱自己甚于
爱一切是人的一种自然的倾向,如果承认最基本的正义感是人生而有之的,如果承认这
些的话,谁要是再说人是一个简单的生物,那就请他解释一下这些矛盾,他解释清楚了,
我就承认只有一种实体。
你要注意的是,“实体”这个辞我一般是用来指赋有某种原始性质的存在的,不包
括任何特殊的和第二性的变异。因此,如果说我们所知道的一切原始的性质能够结合成
一个存在,我们就应当承认只有一种实体;但如果说有些性质是互相排斥的,那么,有
多少种互相排斥的性质,便有多少种不同的实体。这一点,你可以思考一下;至于我,
不论洛克怎样说,我只消认识到物质是延伸的和可以分割的,我就可以相信它是不能思
想的;如果哪一个哲学家来告诉我说树木有感觉和岩石有思想,不管他的论证多么巧妙,
都休想迷惑我这样的人,我不能不把他看作是一个怀有恶意的诡辩学家,因为他宁可说
石头有感觉,也不愿意说人有灵魂。
假定有这样一个聋子,因为他的耳朵从来没有听见过声音,便否认声音的存在。我
在他眼前放一个弦乐器,再悄悄地用另外一个乐器使它发出谐音,这时候,聋子看见弦
在颤动,我对他说:“这是声音在使弦颤动。”“不是,”他回答道,“弦之所以颤动,
其原因在于它的本身,所有一切物体都有这种颤动的性质。”“那么,”我又说道,
“请你使其他的物体也这样地颤动给我看一看,或者,至少给我解释一下这根弦颤动的
原因。”“我做不到;”聋子又回答道,“不过,这是因为我想象不出这根弦是怎样颤
动的,我既然是一点点概念都没有,我干吗一定要用你所谓的声音来解释它呢?这无异
乎是要我对一件模糊不清的事实,用更加模糊不清的原因去解释。要么你就使我对你所
说的声音有所感觉,否则我就要认为它根本不存在。”个体还是个体的结合呢?它是单
独的一个有感觉的存在呢,还是它含有多少粒沙便含有多少个有感觉的存在?如果说每
一个基本的原子都是一个有感觉的存在,那么,我怎样才能理解两个存在之间赖以互相
感触,从而使两个“我”混而为一的内在的联系呢?引力也许是大自然的一个法则,这
个法则的奥妙何在,我们还不知道!但我们至少可以想象引力在按质量的多少而发生作
用的时候,同物质的延伸和可分性是一点也不矛盾的。你是不是认为感觉也是这样的呢?
可感觉的部分是延伸的,但是有感觉的存在则是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它是不能够划分
的,它要么就是一个完整的整体,否则就根本不存在,所以,有感觉的存在不是一个物
质的东西。我不知道我们的唯物主义者是怎样理解它的,但是,我觉得,有些难题既然
使他们否定了思想,那么,这些难题也将使他们否定感觉。我不知道他们走了第一步之
后为什么不走第二步,走这一步要花他们多少气力呢?他们既然相信它们没有思想,他
们又怎么敢断定它们有感觉呢?我愈是对思想和人的心灵的性质进行思考,我便愈是认
为唯物主义者的那番理论和这个聋子的理论是相象的。事实上,他们是听不到内在的声
音的,这种声音以毫不含糊的语句向他们说道:“机器是根本不会思想的,也没有哪一
种运动或外貌能够产生思想;在你的身上有某种东西在力图挣断那些束缚它的纽带:空
间是不能做你的尺度的,整个宇宙也不够大,不能容纳你;你的感情,你的欲望,你的
焦虑,甚至你的骄傲,都另外有一个本原,这个本原是独立于你觉得把你束缚在其中的
狭小的身躯的。”
没有哪一种物质的存在其本身是能动的,而我则是能动的。人们徒然地同我争论这
一点,因为这是我感觉得到的,这种感觉对我的影响,比同它相斗争的理性对我的影响
更强烈,我有一个身体,其他的物体对它发生作用,而它也对其他的物体发生作用,这
种相互作用是无可怀疑的;但是我的意志是不受我的感官的影响的,我可以赞同也可以
反对,我可以屈服也可以战胜,我内心清楚地意识到我什么时候是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什么时候是在完全听从我的欲念的支配。我时刻都有意志的能力,但不一定时刻都有贯
彻意志的能力。当我迷惑于各种引诱的时候,我就按照外界事物对我的刺激行事。当我
责备我这个弱点的时候,我所服从的是我的意志;我之所以成为奴隶,是由于我的罪恶,
我之所以自由,是由于我的良心的忏悔;只有在我自甘堕落,最后阻碍了灵魂的声音战
胜肉体的本能倾向的时候,我心中才会消失这种自由的感觉。
我只是通过对我自己的意志的认识而了解意志的,至于说智力,我对它的认识还不
十分清楚。如果你问我是什么原因在决定我的意志,我就要进一步问是什么原因在决定
我的判断,因为这两个原因显然是一个;如果你已经明白人在进行判断的时候是主动的,
知道他的智力无非就是比较和判断的能力,那么,你就可以懂得我们之所以说他自由,
也就是说他具有类似的能力,即由智力中演化出来的能力;他判断正确了,他就选择善;
他判断错误了,他就选择恶。那么,是什么原因在决定他的意志呢?是他的判断。是什
么原因在决定他的判断呢?是他的智力,是他的判断的能力;决定的原因存在于他的自
身。除此以外我就不知道了。
当然,我虽然是自由的,但不能自由到竟不希求我自己的幸福,不能自由到竟愿意
自己受到损害;不过,即使我这样做,我的自由也在于我只能希求适合于我的东西,或
者在没有他人的影响下我估计是适合于我的东西。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