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意为他的情人牺牲生命,这哪里是一个真心的情郎?而一个愿意为爱情而死的人,
他心里还有什么粗俗的肉欲?我们嘲笑旧时的骑士,其实只有他们才是真正地懂得爱情
的人咧,至于我们,我们只知道贪图色情罢了。传奇式的爱情观之所以在我们看来觉得
可笑,并不是因为我们有了理性,而是因为我们有了不良的风俗。
不论在哪一个时代,自然的关系都未曾改变过,由自然的关系中产生的或好或坏的
影响也始终是一样的,尽管人们用“理性”这个词来掩饰他们的偏见,那也只是在表面
上改了个名称罢了。对自己进行克制,始终是一个很高尚的行为,即使是因为听从荒唐
的说法而克制自己,那也是很高尚的;只要有真正的爱好荣誉的心,有见识的妇女就会
按她的地位去寻求她一生的幸福。对一个心灵高尚的美丽的女人来说,保持贞操是一个
极为可贵的道德。她看见整个的世界都在她的脚下,她战胜了一切,也战胜了她自己。
她自己的心就是一个宝座,所有的人都来向它表示敬拜;为两性所尊重的温柔和专一的
情感,以及世人的敬重和她的自尊心,不断地使她感到她在某些时候进行的斗争是光荣
的。她所遭遇的艰苦是转瞬即逝的,然而她在艰难困苦中获得的荣誉是永不磨灭的。一
个高尚的妇女,当她以自己优良的品德和俊秀的容貌而引为骄傲的时候,她心里是多么
愉快啊!一个钟情的女人是比莱斯和克利奥帕特拉更能领略肉体快乐的美的;即使将来
她的容颜消失了,她的光荣和快乐的心情仍然是存在的;只有她才能够在回忆往事的时
候感到快乐。
所负的天职愈艰巨,则我们之所以要担负这些天职的理由便愈加鲜明。道貌岸然地
用一本正经的话来谈这些极其重大的事情,年轻的女子是听不进去的,是不能够把她们
说得口服心服的。由于这种语言同她们的思想状况太不相称,她们背地里就会把那些话
当成耳边风,一点也不重视,所以,结果是反而容易使她们听任她们的倾向的发展,而
不能够从事情的本身中找出她们必须抵抗她们的倾向发展的理由。毫无疑问,如果我们
采用良好的教育方法去培养一个女孩子,则她就可以获得抵抗各种引诱的武装,如果我
们只拿一些一本正经的话去灌注在她的心里,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灌注在她的耳朵里,
则她一碰到一个狡猾的引诱者,她就肯定会变成他的牺牲品的。人们说,一个年轻而漂
亮的女孩子绝不应当轻贱她自己的身子,她应当认真地悔恨她的美色使男人犯了巨大的
罪恶,她必须诚心诚意地向上帝忏悔她成了男人贪婪的对象,她必须相信她自己心中的
那一片柔情蜜意是魔鬼虚构的。我们应当针对她们本身举出一些切实的理由,因为以上
所说的理由是不能够打动她们的心的。更坏的做法,而且也是人们常常采用的做法是:
使她在思想上产生矛盾,先是说她的身体和美丽的容貌已经沾染了罪恶的污点,从而使
她感到羞辱,然后又要她把这样可轻可贱的身子当做耶稣的圣殿似的加以尊重。过高和
过低的观念都同样是不足以说服人的,是不能够自圆其说的;因此,必须举出一些能够
为女性,并且能够为她那样年纪的女孩子所能懂得的理由。只有在你说明了她之所以要
尽那些天职的理由之后,你才能够使她重视她的天职:
“只因不准许,她才未犯错误,而最终她是非犯错误不可的。”
毫无疑问,只有奥维德才能作出这样一句一针见血的论断。
如果你想使年轻的女子喜欢良好的品行,那你就不要再三再四地向她们说,你们要
规规矩矩,而应该使她们意识到规规矩矩的行为将给她们带来巨大的利益,应该使她们
认识到规规矩矩的行为的全部价值,而且使她们喜欢这种行为。仅仅给她们指出在遥远
的将来要获得这种利益,那是不够的,必须马上从她们那样年岁的人所有的种种关系中,
从她们的情人的性情中使她们看到这种利益。必须向她们描述有品德的男子是什么样子,
教她们怎样识别这样的人,怎样爱他,怎样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爱他;要向她们证明,只
有这样的男人才能把她们看作朋友、妻子和情人,使她们得到幸福。要通过理性去培养
她们的美德;要使她们认识到,女性能否树立威信和获得优越的地位,不仅取决于她良
好的行为和性情,而且还取决于男人的良好行为和性情;此外,还要使她们认识到,她
们对卑鄙恶劣的人是没有办法的,不尊重道德的人是不会尊重他的情人的。可以肯定的
是,当你向她们讲述我们这个世代的风俗的时候,你将使她们对这种风俗产生一种内心
的厌恶;如果你把时髦的人物指给她们看,她们便会对那些人表示轻视的;她们将鄙弃
他们的种种说法,厌恶他们所表现的种种情感,看不起他们的虚伪的殷勤;她们将产生
一种高贵的雄心要赢得伟大的和坚强的男人的尊重,要成为斯巴达式的妇女,要指挥
男子。一个脸皮很厚和诡计多端的女人,只知道用撒娇撒赖的办法去勾引情人,只知道
用笼络的办法去保有情人,因此,只能够在一些普通的小事情上把她的情人当奴隶使用,
至于在重大的事情上,她就不能驾驭他了。至于一个长得又聪慧又可爱的诚实的妇女,
能够使她周围的男人不得不尊重她的女性,平时寡言鲜笑十分端庄的妇女,一句话能够
取得男人的尊敬和爱的妇女,只要她做一个手势,就可以把他们差遣到天涯海角,就可
以叫他们到她所指定的地方去作战,去争取荣誉,去牺牲生命。在我看来,这种威信是
崇高的,是值得花一番心血去获得的。
我们便是按照这种精神培养苏菲的,我们培养她的时候,做法是十分的仔细,但又
没有花太多的力气,我们是顺着而不是逆着她的爱好去做的。现在,让我们按照我向爱
弥儿所讲的形象,按照爱弥儿自己所想象的能够给他带来幸福的妻子的形象,简单地描
述一下苏菲的人品。
我将不厌其烦地一再说明,我不是在培养什么神童。爱弥儿不是神童,苏菲也不是
神童。爱弥儿现在已经长成为成年的男子,而苏菲也长成为成年的女人;他们可以骄傲
的,就是这一点。在我们目前这种男性和女性混杂不清的情况下,能够象样地做一个男
子或一个妇女,那差不多就是一个奇迹了。
苏菲出生在一个良好的人家,她的天性很善良,她的心很敏感,这颗极其敏感的心
有时候会使她产生很难平静的想象。她对事物的观察是非常正确的,但不怎么深刻;她
的心情很悠闲,然而是不平衡的;她的样子长得很普通,但是是讨人喜欢的,从她的相
貌就可以看出她为人是十分的忠厚;你刚接近她的时候也许觉得她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但在离开她的时候你心里就不能不有所感触。别人有一些良好的品质是她没有的,而她
自己的好品质,也许在程度上还不如别人;但是,要一个人把一些良好的品质配合起来
形成一付很好的性格,那就谁也不如她了。甚至连她的缺点,她也知道怎样去利用;如
果她长得十全十美的话,也许她反而不如现在这样令人喜欢了。
苏菲并不美丽,但男子们一到她身边就会忘掉比她更美的女人,而美丽的女人一到
她身边就会觉得自己并不怎么美。乍眼一看,她虽不漂亮,但你愈看就愈觉得她长得好;
有些东西,她那样长法就好看,而别人那样长法就不好看,至于她长得好看的地方,那
就确实好看,谁也赶不上她了。也许别人的眼睛比她的漂亮,嘴巴比她的乖巧,样儿比
她的吸引人,但是,别人的身材不如她的匀称,肤色不如她那样好看,手没有她那样白
嫩,脚没有她那样小巧,目光没有她那样柔和,相貌没有她那样动人。她使你看到她的
时候感到喜欢,但是不会使你心里入迷;她使你一看到她便感到动心,但是又说不出你
动心的道理。
苏菲很爱打扮,而且也懂得怎样打扮;她的母亲除她以外,就再没有用收拾房间的
仆人;她有很高的审美力,所以总穿扮得很好看;不过,她是很讨厌华丽的衣服的,她
的衣服又简朴又淡雅;她所喜欢的不是那种花花绿绿的衣服,而是合身的衣服。她不懂
得什么颜色的衣服合乎时髦,但是她很清楚什么颜色的衣服才合乎她的身子。没有哪一
个年轻女子象她那样在表面上对装饰品很不讲究,而实际上是花了一番功夫的。她没有
一件装饰品是随随便便穿戴在身上的,但是在每一件装饰品上你都看不出她精心配搭的
痕迹。她的穿扮在表面上显得很平常,但实际上是十分好看,引人注目的。她不仅不炫
耀她迷人的美,她反而把它掩饰起来,但她愈掩饰,便愈是使人在心里回味。当你看到
她的时候,你会说她是“一个朴实的聪明的女孩子”,但是,如果你在她身边一呆久了,
你的眼睛和心就会一刻不停地老是去看她和想她,这时候,你会感觉到,她身上的服饰
之所以那样朴实,正是为了使你逐件逐件地通过它们去想象穿戴那些服饰的人。
苏菲有一些天生的才能,这一点她自己是知道的,而且是充分地加以利用了的;不
过,由于她还不知道怎样培养那些才能,所以她只知道用她清脆的声音节拍准确而谐和
地唱歌,用两只灵巧的脚轻松活泼地练习走路;在任何场合都能毫无拘束和大大方方地
向人家行礼。她唯一的唱歌教师是她的父亲,她唯一的舞蹈教师是她的母亲;住在邻近
的一位风琴师教她弹过几次风琴,以后她就自己单独去练习了。起初,她只想多弹黑键
子,后来,她发现风琴的清脆的声音可以使声调听起来更加美妙,才逐渐逐渐地学习和
声;最后,在她长大的时候,她便开始领略到音乐的美,对音乐感到喜欢了。不过,喜
欢音乐只能说是一种爱好,而不能说是才能,她现在还不能看着谱子就会唱歌。
苏菲最喜欢的而且也是大家花了一番很大的功夫教她学习的,是女性专长的工作,
甚至连大家原来不打算要她做的剪裁和缝制衣服之类的工作,她也是非常喜欢的。没有
哪一门针线活她不会做或不乐于做,但她最喜欢的是做花边,因为,只有做花边的时候
姿势最好看,最能使手指头越练越灵巧。她对所有一切家务事情都是很专心细致地做的。
她也会做菜和做一切杂事,她很熟悉各种食物的价值和质量的优劣,她很会计数算帐,
她简直就是她母亲的管家。由于她自己将来一定是要做一个家庭主妇的,所以她在经管
她父母的家庭的时候,就可以学会怎样经管她自己的家;她能够帮助家中的女仆们做事,
而且经常是自动地去帮助她们做的。任何事情,只有在你自己会做的时候,你才能够有
效地指挥别人去做。她的妈妈之所以要她这样做家中的事情,其原因就在于此。就苏菲
来说,她心里是考虑不到这些的;她的第一个天职是做一个好女儿,她在目前唯一要履
行的就是这个天职。她心中所考虑的是怎样侍奉她的母亲,怎样尽心竭力地替她分担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