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文雅,潜心学习,具有良好的记忆力和天生的和谐心灵。这样的一个人就将被教育成
为一个哲学家和卫国者。
谈到这里,阿戴芒土斯就插进来一番抗议。他说,当他想要与苏格拉底争论的时候,
他觉得自己总是被苏格拉底一步一步地引向歧途,直到他原来的观念全都被颠倒过来为
止。但是不管苏格拉底说什么,人人都可看得到情形总归是:凡是死钻哲学的人都要变
成怪物的,更不消说要变成十足的无赖了;即使是其中最好的人也要被哲学弄得百无一
用。
苏格拉底承认这种情形在现存的世界之中是真的,但是他坚持说这只能归咎于别人,
而不能归咎于哲学家;在一个有智慧的社会里,哲学家就不会显得愚蠢了;只有在愚蠢
的人中间,有智慧的人才被认为是缺少智慧的。
我们在这种二难推论里应该怎么办呢?我们的理想国可以有两种开国的方式:一种
是哲学家成为统治者,另一种是统治者成为哲学家。作为一个开端,前一种方式似乎是
不可能的。因为在一个还不曾哲学化的城邦里,哲学家是不受欢迎的。但是一个天生的
君主却可。以。是一个哲学家,而且“有一个就够了;只要有一个人能使一个城邦服从他
的意志,那末他就可以实现为这个世界所如此之难于置信的理想政体”。柏拉图希望能
在叙拉古的僭主小狄奥尼修斯的身上发见这样一位君主,但是这位年青的君主结果却是
非常令人失望的。在《国家篇》的第六卷和第七卷里,柏拉图谈的是两个问题:第一,
什么是哲学,第二,一个品质相宜的青年男子或女子,怎样才能够被教育成为一个哲学
家?
在柏拉图,哲学乃是一种洞见,乃是“对真理的洞见”。它不纯粹是理智的;它不
仅仅是智慧而且是爱智慧。斯宾诺莎的“对上帝的理智的爱”大体也同样是思想与感情
的这种密切结合。凡是做过任何一种创造性的工作的人,在或多或少的程度上,都经验
过一种心灵状态;这时经过了长期的劳动之后,真理或者美就显现在,或者仿佛是显现
在一阵突如起来的光荣里,——它可以仅是关乎某种细小的事情,也可能是关乎全宇宙。
在这一刹那间,经验是非常有说服力的;事后可能又有怀疑,但在当时却是完全确凿可
信的。我以为在艺术上、在科学上、在文学上以及在哲学上,大多数最美好的创造性的
工作都是这样子的一刹那的结果。它对别人是不是来得也象对我个人那样,我不能肯定。
就我而论,我发现当我想对某个题目写一本书的时候,我必须先使自己浸沉于细节之中,
直到题材的各部分完全都熟悉了为止;然后有一天,如果我有幸的话,我便会看到各个
部分都恰当地相互联系成一个整体。这时以后,我只须写下来我看见的东西就行了。最
近似的类比就是先在雾里走遍了一座山,直到每一条道路、山岭和山谷一一地都已经非
常熟悉了,然后再在光天化日之下,从远处来清晰地整个地观看这座山。这种经验我相
信对于优秀的创造性的工作乃是必要的,但仅仅有它却是不够的;它所带来的那种主观
上的确实可靠性,确乎也可以致命地把人引入歧途。威廉。詹姆士描写过一个人从笑气里
面所得的经验;这个人只要一受笑气的作用,就知道了全宇宙的秘密,但是当他醒过来
的时候,就又把它忘记了。最后他以极大的努力,乘看这种景象还未消失,就把秘密写
了下来。等到完全清醒过来以后,他赶忙去看他写的是什么。他写下的是:“整个都是
一股石油的气味”。看来好象是一种突如起来的洞见的东西,很可能是把人引入歧途的,
所以当这场神圣的沉醉过去之后,就必须加以严格的检查。
在柏拉图写他的《国家篇》的时候,他是完全信赖他所见到的景象的,但为了把它
的性质传达给读者,他的这种景象最后就需要有一个比喻来帮忙,那就是洞穴的比喻。
为了引到这一步,他利用了各式各样的预备性的讨论,以便使读者看出理念世界必要性。
首先,他把理智世界和感觉世界划分开来;然后又把理智和感官-知觉各分为两种。
两种感官-知觉,我们可以不必去管它;两种理智便分别地叫做“理性”和“悟性”。
这两种之中,理性是更高级的;它只涉及纯粹的理念,而它的方法是辩证的。悟性便是
数学里所运用的那种理智,它之所以低于理性就在于它使用的假设是它自身所不能加以
验证的。例如在几何学里我们说:“假设ABC是一个直线三角形”。如果要问ABC实际上
是。不。是。一个直线三角形,那就不合规矩了;尽管如果它是我们所作的一个图形的话,
我们有把握说它绝不是一个直线三角形,因为我们不能画出绝对的直线来。因而数学永
远不能告诉我们实际有。什么,而只能告诉我们,如果……,则会。有什么。在感觉世界
里并没有直线,所以如果数学要具有比假设的真理更多的东西的话,我们就必须在一个
超感的世界里找出超感的直线之存在的证据来。悟性是不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但是按照
柏拉图说,理性则可以做到这一点。理性证明了在天上有一个直线三角形,有关它的几
何命题我们可以绝对地、而不是假设地加以肯定。在这一点上,有一个困难似乎没有逃
过柏拉图的注意,而且这个困难对于近代唯心主义的哲学家来说也是显而易见的。①我
们已看到“神”仅只创造了一个床,因而我们可以很自然地设想他只创造了一条直线。
但是如果天上有一个三角形,那末他必须至少创造了三条直线。几何学的对象虽然只是
理想的,却必须存在于许多的事例之中;我们必须有两。个。
圆相交的可能性,等等。这就提示了在柏拉图的理论里,几何学应该是不能达到最
后的真理的,并应该是被贬斥为只属于现象研究的一部分的。然而我们可以略过去这一
点,因为柏拉图对这一方面的答案是含糊的。
柏拉图力图用视觉上的类比来解说清晰的理智洞见和混乱的感官-知觉的洞见两者
之间的不同。他说视觉和别的感官不同,因为它不仅需要有眼睛和对象,而且还需要有
光。太阳照耀着的物体我们就看得很清楚;在熹微朦胧之中我们就看得很模糊,在漆黑
里我们就什么都看不见。理念世界就是当太阳照亮着物体时,我们所看到的东西;而万
物流转的世界则是一个模糊朦胧的世界。眼睛可以比作是灵魂,而作为光源的太阳则可
以比作是真理或者善。
灵魂就象眼睛一样:当它注视着被真理和存在所照耀的东西时,便能看见它们,了
解它们,并且闪灼着理智的光芒;但是当它转过去看那变灭无常的朦胧时,这时候它就
只能有意见并且还闪烁不定,先有这样一个意见,然后又有那样一个意见,仿佛是没有
理智的样子。……赋予被认识的东西以真理性并赋予认识的人以认识能力的东西,就是
我要你们称之为善的理念的东西,而你们也将会把它认为是知识的原因。
这就引到了那个有名的洞穴的比喻,那个比喻是说,那些缺乏哲学的人可以比作是
关在洞穴里的囚犯,他们只能朝一个方向看,因为他们是被锁着的;他们的背后燃烧着
一堆火,他们的面前是一座墙。在他们与墙之间什么东西都没有;他们所看见的只有他
们自己和他们背后的东西的影子,这些都是由火光投射到墙上来的。他们不可避免地把
这些影子看成是实在的,而对于造成这些影子的东西却毫无观念。最后有一个人逃出了
洞穴来到光天化日之下,他第一次看到了实在的事物,才察觉到他前此一直是被影象所
欺骗的。如果他是适于做卫国者的哲学家,他就会感觉到他的责任是再回到洞穴里去,
回到他从前的囚犯同伴那里去,把真理教给他们,指示给他们出来的道路。但是,他想
说服他们是有困难的,因为离开了阳光,他看到的影子还不如别人那么清楚,而在别人
看起来,他仿佛比逃出去以前还要愚蠢。
“我就说,现在让我用一个比喻来说明我们的天性能够明白或糊涂到什么程度:—
—看哪!有许多人住在一个地下的洞穴里,这个洞有一个通光线的小口一直通到洞穴里
面去;他们从小就在这里面,他们的腿和脖子都被锁着,所以他们不能动;他们只能看
着前面,锁链使他们的头不能转过去。他们的上面和背后有一堆火在远处熊熊地燃烧着,
在火和这些囚犯之间有一条高高的通道;如果你看过去的话,你就会看见沿着这条通道
筑有一座低墙,好象是演木偶戏的人在他们面前所摆设的一块幕,要在这块幕上表演傀
儡。
“我看见了。
“我又说,你看见有许多人在墙上来往,背着各种器皿,又有由木头、石头和各种
材料做成的各种动物形状和影象出现在这座墙上吗?其中有些人在说话,有些人则沉默
着。”你指给我看到了一幅奇异的影象,他们都是些奇形怪状的囚犯。
“我回答说,这就象我们自己一样,他们只看见了自己的影子或别人的影子,那些
都是火投射在洞穴对面的墙上的”。
善在柏拉图哲学里的地位是很特别的。他说科学和真理都有似。于。善,但是善有着
更高的地位。“善不是本质,而且在尊严和威力上要远远高出于本质之上。”辩证法导
向理智世界的鹄的,即对于绝对善的知觉。正是靠了善,辩证法才不必凭借于数学家的
假设。这里的根本假设是:与现象相对立的实在乃是十足的完全的善;所以认识善也就
是认识实在。在整个柏拉图的哲学里也象在毕达哥拉斯主义里是同样地有着理智与神秘
主义的揉合,但是到了最后的峰顶上却是神秘主义明显地占了上风。
柏拉图关于理念的学说包含着许多显然的错误。但是尽管有着这些错误,它却标志
着哲学上一个非常重要的进步,因为它是强调共相这一问题的最早的理论,从此之后共
相问题便以各种不同的形式一直流传到今天。一切的开端总归是粗糙的,但是我们不应
该因此便忽视它们的创造性。柏拉图所说的话哪怕是加以一切必要的改正之后,其中仍
然有某些东西是要保存下来的。所要保存下来的绝对最低限度的东西(纵令是从最敌视
柏拉图的观点出发)就是:我们不能够用一种完全是由专名词所构成的语言来表达我们
自己的思想,而是必须要用一些象“人”“狗”“猫”这样的一般性的字;或者如果不
用这些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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