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人的这种关系,很有点象1814年与1815年普鲁士人之对于法国人的关系;但是后一
个例子只不过是暂时性的,而前一种情形则延续了一个漫长的时期。布匿战争之后,年
青的罗马人对希腊人怀着一种赞慕的心情。他们学习希腊语,他们模仿希腊的建筑,他
们雇用希腊的雕刻家。罗马有许多神也被等同为希腊的神。罗马人起源于特罗伊的说法
就被创造了出来,以便与荷马的传说联系在一起。拉丁诗人采用了希腊的韵律,拉丁的
哲学家接受了希腊的理论。终于,罗马在文化上就成了希腊的寄生虫。罗马人没有创造
过任何的艺术形式,没有形成过任何有创见的哲学体系,也没有做出过任何科学的发明。
他们修筑过很好的道路,有过有系统的法典以及有效率的军队。但此外的一切,他们都
唯希腊马首是瞻。
罗马的希腊化就在风尚方面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柔靡,这是老卡图所深恶痛绝的。直
迄布匿战争为止,罗马人始终是一个耕牧的民族,具备着农夫的种种德行和劣点:严肃、
勤劳、粗鄙、顽固而又愚昧。他们的家庭生活一直是稳定的而且牢固的,建立在patria
potestas(父权)的基础之上;妇女和青年完全处于附属地位。但这一切都随着财富突
然之间的大量流入而起了变化。小块的田地消失了,逐渐地被使用奴隶劳动并实行新的
科学的农业方法的大庄园所代替了。强大的商人阶级兴起了,有很多人都由于掠夺而发
财致富,就象是十八世纪英国的那些nabob①一样。女人一直都是德行很好的奴隶,但现
在也自由了、放荡了;离婚变成了常见的事;富人不再生育孩子。几个世纪以前希腊人
也曾经历过同样的发展,希腊人以他们的前例鼓励了历史学家们所称之为道德败坏的那
些现象。但甚至在罗马帝国最放荡的时代,一般的罗马人也仍然把罗马认为是高举着更
纯洁的伦理规范以对抗希腊的腐化堕落的一个中流砥柱。
希腊对西罗马帝国的文化影响,从公元三世纪以后便迅速地削弱了,主要是由于整
个的文化都在衰颓。这是有许多原因的,但是有一个原因必须特别提出。在西罗马帝国
的末期,政府已经比以往越发是赤裸裸的军事专制了。通常总是军队推举一个成功的将
军作皇帝;但是军队就连它最高级的军官也包括在内,都不是由有教养的罗马人所组成
的,而是由边境上的半野蛮人所组成的。这些粗暴的兵士是用不着文化的,他们把文明
的公民仅仅看成是赋税的来源。私人都太贫困了而受不起多少教育,国家又认为教育是
不必需的。因而在西方只有少数特殊有学问的人,还能阅读希腊文。
(2)反之,非希腊的宗教与迷信则在西部获得了越来越坚固的据点。我们已经看到
亚历山大的征服曾怎样地把巴比伦人、波斯人和埃及人的信仰都介绍给了希腊世界。同
样地,罗马的征服也使得西部世界熟悉了这些学说以及犹太人的和基督徒的学说。我以
后再来谈犹太人与基督徒;目前我只以异教迷信①所及的范围为限。
在罗马,每一种教派与每一个先知都在最高的各个当政的派系里有其代表,有时候
还获得他们的支持。鲁西安尽管处于一个轻率信仰的时代,但却代表着稳健的怀疑主义;
他说过一个有趣的故事,是关于一个名叫巴甫拉格尼亚人亚历山大的先知与行神迹者的
故事,这个故事一般公认大致是真的。这个人医治病人,预言未来,还四出讹诈。他的
名声传到了当时正在多瑙河上与马格马尼人作战的马尔库斯·奥勒留的耳朵里。皇帝便
向他请教如何才能获得战争的胜利;所得到的答复是,如果他把两只狮子投进多瑙河里
去,便会得到一场伟大的胜利。他听从了这个通神者的劝告,但是获得了这场伟大胜利
的却是马格马尼人。尽管出了这场差错,亚历山大的名气却仍然不断地增长。有一个执
政官级的罗马名人鲁提利安努曾向他请教过许多事情,最后,请求他指点自己如何选择
一位妻子。亚历山大也象安迪米昂②一样,曾经博得过月神的青睐,并且和她生过一个
女儿,神谕就把他这个女儿推荐给了鲁提利安努。ldquo;鲁提利安努年龄此时已六十岁
了,他立刻听从了神的谕令;并且在庆祝她的婚礼时,牺牲了整整一百头牛奉献给他那
位天上的岳母。rdquo;③比巴甫拉格尼亚人亚历山大的事迹更为重要的,是皇帝艾罗加
巴鲁或名赫里奥加巴鲁(公元218…222年)的御位;这位皇帝在自己被军队推举登基之前,
本是叙利亚太阳神的一位祭司。在他从叙利亚赴罗马的缓慢行程中,他的画像被先当做
礼物送进了元老院。ldquo;他被画成穿着他那按照米底亚人与腓尼基人宽大片垂的款式、
用丝线与金线织就的祭司的长袍,头上戴着古波斯式高耸的冠冕,数不清的项圈和袖鍊
上都饰满了无价的宝石。他的眉毛被涂得黑黑的,面颊画成一副人工造作的白里透红。
深沉的元老们都叹着气,承认罗马在长期经历了自己本国人的严酷的暴政之后,现在终
于卑躬屈膝于东方专制的奢靡之前了。rdquo;①他受到一大部分军队的支持,狂热地把
东方宗教的做法搬到了罗马;他的名字就是他曾经担任过大祭司的爱梅萨地方所崇拜的
太阳神的名字。然而他的母亲,或祖母,才是真正的统治者,她看出他是走得太远了,
于是就废黜了他而另立她自己的侄子亚历山大(公元222…235年),此人的东方的倾向是
比较不太过分的。当时所可能有的各种信仰的杂揉,就从他私人的教室里也可以得到说
明。在这座教堂里,他安置了亚伯拉罕、奥尔弗斯、提阿那的亚波罗以及基督等等的神
像。
米斯拉教起源于波斯,后来成了基督教的激烈竞争者,特别是在公元三世纪的后半
叶。拚命试图控制军队的历代皇帝都感觉到宗教可以提供一种十分必需的稳定性;但那
必须是一种新的宗教,因为兵士们所拥护的都是新宗教。这个宗教被引进了罗马,并且
非常投合军人的心意。米斯拉是太阳神,但他并不象他的那些叙利亚同伴们那么样柔弱;
他是一个主宰战争的神,——而善与恶之间的大战本来是自从琐罗亚斯德以来波斯信仰
的一部分。罗斯多夫采夫①曾复制过从德国海登海姆的地下教堂中所发现的一座崇拜米
斯拉的浮雕,并且指出米斯拉的信徒在军队之中必定是非常之多的,不仅东方有而且西
方也有。
君士坦丁大帝之采用基督教在政治上是成功的,而此前介绍新宗教的种种试图都失
败了;不过从政府的观点来说,则以前的种种试图和君士坦丁的试图是极其类似的。它
们成功的可能性都同样地是由于罗马世界的灾难与疲惫。希腊与罗马的传统宗教只适合
于那些对现世感到兴趣并且对地上的幸福怀抱着希望的人们。亚洲则有着更悠久的苦痛
失望的经验,于是就泡制出来了更为成功的、采取寄希望于来世的形式的各种解救剂;
其中以基督教给人的慰藉最为有效。但是基督教当其成为国教的时候,已经从希腊吸取
了很多的东西,它把这些连同着犹太教的成份一片都传给了西方的后代。
Ⅲ.政府与文化的统一
希腊伟大时代的许多成就之所以没有象米诺时代的许多成就那样地失传,我们首先
得归功于亚历山大,其次得归功于罗马。公元前五世纪如果崛起了一位成吉思汗的话,
很可能把希腊化世界中一切重要的东西一扫而光;薛修斯只要再稍微能干一点,就可以
使希腊文明大大逊色于他被击退以后所出现的情况。让我们想想从伊斯奇鲁斯到柏拉图
的这一段时期吧:这一时期中所成就的一切,全都是少数商业城邦居民中的少数人所成
就的。这些城邦后来已经证明并没有多大的力量能抵御外来的征服;但是由于分外的幸
运,希腊的征服者,即马其顿人和罗马人,都是希腊的爱好者,他们并没有把他们所征
服的东西加以毁灭;若是薛修斯或者迦太基的话,便会干出这种事情来了。我们之得以
认识希腊人在艺术、文学、哲学和科学上的成就,这一事实应该归功于西方征服者所造
成的太平局面;这些西方征服者具有清明的头脑能赞美被自己所统治的文明,并尽自己
最大的努力来保存它。
在政治的与伦理的某些方面,亚历山大与罗马人乃是产生了更好的哲学的原因,—
—这种哲学要比希腊人在他们自由的日子里所宣扬过的任何哲学都更好。我们已经看到
斯多葛派信仰人类的博爱,他们并不把自己的同情心局限于希腊人。罗马长期的统治使
人们习惯于一种在一个单一政府之下的单一文明的观念。我。们。知道世界上还有许多重
要的部分是不属于罗马的,——尤其是印度和中国。但是对罗马人来说,则似乎罗马帝
国以外就只不过是些微贱的野蛮部族罢了;只要什么时候愿意征服他们,随时都可以征
服他们。在罗马人的心目中,罗马帝国在本质上、在概念上都是全世界性的。这种观念
就传给了基督教会;所以尽管有佛教徒、儒教徒以及(后来的)回教徒,但基督教会依
然是ldquo;公教rdquo;。Securus judioate orbister rarum(无畏地审判本世界)是
基督教会从晚期斯多葛派那里所接受过来的一条格言;它之打动人心也是由于罗马帝国
的显著的大一统性。自从查理曼时代以后,在整个的中世纪里基督教会和神圣罗马帝国
在概念上都是全世界性的,尽管人人都知它们在事实上并非如此。一个人类的家庭、一
个公教、一个普遍的文化、一个世界性的国家,这种观念自从它被罗马差不多实现以来,
始终不断地在萦绕着人们的思想。
罗马在扩大文明领域这方面所起的作用,具有着极重大的意义。作为罗马军团武力
征服的结果,意大利北部、西班牙、法兰西与西德的许多地方都开化了。所有这些地区
都已证明它们自身正如罗马自己一样,也能够享有高度的文化。在西罗马帝国的末年,
高卢所产生的人物至少可以和他们同时代的其他古文明地区的人物相媲美。正由于罗马
传播了文化,野蛮人才仅仅造成了暂时的晦蚀,而不是永久的黑暗。也许有人说,文明
的ldquo;质rdquo;再也比不上白里克里斯时代的雅典那样优秀了;但是在一个战争与
毁灭的世界里,ldquo;量〃从长远讲来几乎和ldquo;质〃是同等重要的,而ldquo;量l
dquo;则要归功于罗马了。
Ⅳ.回教徒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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