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下来也是勉强,此刻再惊官动府,倡扬出去,反为人晓得。”当时华太太
也出来阻拦,说道:“我们这些人家并末办过人,倚官仗势,现在既然县里
做亲,格外不必。遥想这些窃贼,总是为穷所致,随他去罢。”汤德元听两
人如此,也就罢了。那知华童因夜间受了惊恐,又加之寒凉,不到两三日工
夫,就大病起来。兆璧兆琨这一急非同小可,只得又去请鲁达光来看。
鲁达光初看时还说不妨事,谁知日重一日,药无效验。加之天气又冷,
年老人经不起,到了七八日上,竞是痰气上阻,不省人事。兆璧与华太太真
是哭个不止。春姑秋姑两位姑娘仍是焚香求神,全无效验。兆璧没法,这晚
间又想割股,以期病愈。不料到了三更时分,华童忽然痰望上涌,喉中咕咕
有声。众人晓得不好,赶着过来看望。见了这样情形,忙叫人到汤家送信。
汤德元本来这两日天天来的,今日回去,不多一会就得着这信,赶紧与
大椿一起前来。进了房门,喊了两声,华童把眼睛微微睁开,一声长叹,两
目紧闭。兆璧兆琨与华太太母女见华童已死过去,这一哭非同小,惟有两个
姑娘与兆璧弟兄跌足捶胸,哭晕过去。李太太也是伤心,只叫李大椿将兆璧
劝住,说道:“办后事要紧。”兆璧哭道:“我今年长到十七岁,全是依着
父母过的。现在遭了这件大事,一切俱不懂得,叫我如何是好?”汤德元也
劝道:“你不要作急,仍是我来赶着开了单张,预侯明天出去买办。”
又写了一信送到县里,并将被窃的情由叙在里面,等到天明派人前去,
不提。
华家本来寒素,加之又是一偷,连着又病了几日,所有点银钱已是干净。
此刻遭了这事,虽然汤德元置办一切,仍有许多零碎事件皆要钱用,不
能件件皆向汤德元开口,华太太母子十分着急。李太太见他们这样,知道内
里的细情,先同大椿商议,然后与华太太说道:“你们不必作燥,前日夏老
爷送大椿五十两银子还未用着,你们此时没钱,尽可取去先用。我在这里承
你们的照应,恨不能毁家图报,只恨无产业可变。”华太大还是不肯;说道
:“你们银钱是不容易来的,而且我们此时用去,暂时无钱可还。明年大椿
乡试拿什么钱用呢?你的好心我领情便了,这钱可不能用的。”李太太道:
“你不必过谦,譬如这银子未曾送来,也要过呢,你们现在只管取用。”说
着进房,将夏国华送的原封银子取出来交与华太太。
华太太因他是实心,也就借用。过了一会,汤德元已将棺木衣食俱已办
妥,择定次日辰刻大殓。到了午后,那国华已经得信。因衙门有事,自己不
能来,赶着叫他儿子前来拜尸,又送了一百两银子赙敬,令华家先行收用,
随后再亲来叩奠。汤德元当时接见,问了名号,乃是叫均祥二字。随即拜尸,
说了来意辞去。次日天明,兆壁等人就成殓发丧入殓,大家又是痛哭一场。
盖棺已毕,就将灵抠停在家中,择地安葬。从此,兆璧就勉力接着华童
的馆地,在家课徒。
且说这夏均祥,虽是夏国华之子,却是势利小人。这日到华家来后,见
他家房屋又小仆妇全无,回转衙门,大不愿意。便与他母亲说道:“有我家
这样门第,何患无高门做亲。爹爹糊涂,将妹子配与这个贫穷人家,不但外
面难看,日后还要是我们的累。”夏国华的妻子倒好,说道:“你不要这样
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爹爹从前还不如他那样呢,后来发达起
来,不到几年就补丁这缺,安知这兆琨随后不如你爹爹一样么?他家此时遭
了这事,理应亲戚帮忙,你怎么说出什么话来?如被你爹爹听见,岂不生气。”
均祥仍是不愿意,暂且不表。
单说夏国华公事办毕,晚间回转上房,便问均祥道:“今日你到华家去,
可见什么人?华童身后事一切谁人主持?”均祥就将汤德元代办的话说了一
遍。夏国华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福祸。前日我到他家道喜,他尚
十分精神,现在竟然永别。但是他一死,这一家人口如何是好?你妹妹虽未
过门,也是他家的人。我想明日前去看视一番,然后与汤德元商议代他家想
个常久之镶方好。”均祥听见,更不愿意。一言不答,回转上房而去。
不知夏国华代华家想出什么法来,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贤夫妇仗义疏财坏儿郎嫌贫爱富说话夏国华因兆璧家无人照应,
想与汤德元商量代他说个长久之策,均祥心下很不愿意,皆说日后总要累他,
一言不发,回转上房而去。夏国华虽见他那样,却也不在意。夏国华回到房
中,将这话与他夫人赵氏说知。
赵夫人道:“应该如此。且女婿年纪还轻。你我二人不能常在这任上。
日后落在他们手里,也怕不妥。“夏国华见说,乃道:”你怎么说出这
样话来?“赵夫人也不敢将均祥的话直说出来,只得说道:”我不过这样虑,
难得在你手里办了更好。而且华家尚未行聘,你明日到他家去,得便可与汤
德元说,现在丧事之际,原不能说及亲事的话,但必须彼此有点聘物,方免
外人说论。“夏国华道:”这事我早想到,本想早晚去催,不料他就病故,
此时只好说去看罢。“一夜无说。
次日,夏回华一早就乘舆到汤家镇来。到了华家门口,下轿进去。兆璧
因在七中,不便出来,却好李大椿在家,使出来作陪。夏国华当在灵前行礼
己毕,问了得病原由,李大椿一一回答。夏国华又问道:“汤先生现可在家
么?此次全是承他照应,实在可敬。可请贤契就此先去一走,说我立刻就去,
与他有话相商。”李大椿答应前去,一会儿回来说道:“汤先生即刻过来,
请老师稍待片刻。”夏国华答应。此时无事,就入帏与兆璧兄弟谈了一会。
兆璧只是痛哭,他复安慰了一番。却好汤德元巳来,两人见礼坐下。
先谈了些华童仓猝之事,然后夏国华问道:“现在各事虽承老先生粗有
布置,但日后方长,这一家人口如何设想?且兆璧兄弟均是可造之才,若靠
目前课徒度日,岂不有荒自己功课。因此小弟前来与老先生相商,须代他善
取一法。”汤德元听说,格外敬重。道:“晚生久有此心。拟想七满之后、
先代他择地权厝,然后将华亲母及兆璧兄弟接至寒舍。另请一位先生同小儿
等一齐读书。”
夏国华道:“能先生如此便好极了。我看亲母太太年已垂迈,还有两位
小姐均须人照应。小弟虽一官匏系,又恐迁调无常。拟致送千金为他弟兄读
书之费,另送婢女两名听凭使用,这事俱仗老先生代管。”汤德元满口答应。
当时又进帏与兆璧说知,真是感激万分。然后夏国华又与汤德元说了行
聘的话,道:“此时本不该道及,因既为亲戚,若全无一点聘物,恐致令人
评论,请先生与亲母太太说知,随便什么物件,均可为聘。小弟这里先有一
物呈上,免得日后又劳大驾。”说了在身边取出—支珊瑚玉笔交与汤德元道
:“这聊取笔走龙蛇之意罢。”汤德元接了过来,交与大椿,叫他送至华太
太那里。大椿接了玉笔。将夏国华的话一一与华太太说知。华太大当时也就
收下,取出一对羊脂玉镯交大椿送出去,为回聘团圆之意。夏国华收下,又
谈了一会,这才告辞。
这里七满之后,汤德元果真在南镇本乡择了一块地。
拣了吉日,将华童灵柩厝下。看看已到年底,匆匆的过了年,便在家中
腾出一进住宅,把华家母子兄弟姊妹接来居住。李大椿也就一齐过来,夏国
华所说一千银子也交与汤德元生息。那两个婢女,长名庆喜,次名顺喜,送
过来伏侍华太太与春秋二位姑娘。从此众人又在汤家居住读书,专等服阕,
以图上进。
且说大同府中有个富绅,姓叶名开泰,有万贯家资。父亲叫叶槐,现为
吏部天官之职。满朝文武非亲即故。这府城虽遭兵乱,所幸他家财产俱在外
府州县,故此一点未曾失落。这开泰平日在家武断乡曲,无所不为,专门穿
插衙门,代人家暗通关节。却巧夏均祥也是势利小人,见他家如此豪富,就
与他结交。那知开泰虽已二十八岁,却由数年前绝弦,至今尚未复娶。家中
有个篾骗,姓王叫王瑶,浑名叫做王活嘴。因他在开泰面前百般讨好,如有
不遂他意他就百般播弄,去害那人。那怕他之前说这人好到十二分地步,只
要一点不合,登时凭着一张嘴又把他说得不可救药,因此叶家上下人等皆叫
他王活嘴。
这日叶开泰当面就将他父亲的家信说他年已花甲,至今尚无孙子,如本
地有人家可以说亲,就叫开泰续娶一人以图后嗣。开泰看了这信,就向王活
嘴说道:“老王你意中可晓得那家有姑娘,代我少爷做媒,随后也落得酬媒
礼。”王活嘴见他来问,便笑道:“有是有一家。只怕少爷没有本领结这门
亲。”开泰当时就道:“你太看不起人了。莫说我家有如此家财声势,就依
你少爷本领人品而论,还怕娶不到一个老婆?”王活嘴道:“不是这等说法。
现在大同县夏国华有个女儿,名叫瑶云。生得十分美貌,而且知书识字,
下书成章,若代少爷说项,岂不是门当户对?那知这夏国华老爷糊涂,把了
本地一个酸秀才为妻,连聘礼都不要人家的,还送几千银子与这人过活。往
复夏均祥在我们面前谈说很不愿意,怕日后受他的累。少爷请想,岂非一块
羊肉落在狗嘴里些。如果代少爷做媒,岂不是件美事。“叶开泰被他说得动
火,忙道:”你能想法代我将这媒做成。我包重重的赏你。“王活嘴道:”
少爷可不要抵赖,现有一条妙计可如此如此。或者可以挽回。“叶开泰
听了大喜道:”你此时就去请他前来。“王活嘴笑嬉嬉的走出去,一直来至
县衙前,也无人阻挡径到书房里而。却巧夏均祥在家,彼此见面。
王活嘴向均祥说道:“少爷本来却常到衙门,这两日为何不到我们那里
去?今日我们少爷特属门下前来奉请小酌,聊作叙会。”均祥道:“老王你
不知道近日我家出了—事,心下十分懊恼,故无心出门闲走。”王活嘴听了,
故意问道:“老太爷如此居官清正。又得你少爷料理各事,那里什么意外的
事呢?。除此一件,其余各事更不必劳心的。钱是有的,力是有的,还有什
么懊悔的事?”均祥道:“老王,这事可不能同你谈。”
王活嘴听他说到这里,明知为华家这门亲事。复又故意笑道:“我知道
了,大约少爷的尊阃,平时十分做作,不能听少爷随心所欲。少爷欲想纳宠,
又苦于父母挟制尊阃太严,因此不甚高兴。此事是极容易的,你少爷早同我
说,只仗门下这张活嘴,将尊阃夫人请出来,我同他嘴对,可以利害说之,
包管他能听我话,听凭少爷自主便了。”均祥听说骂道:“你这死囚,几日
不遭打你就来作贱少爷。现有心事,你偏来胡闹。”王活嘴又故意正色道:
“究为何事,不妨告诉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