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是安身之地?而且道路迢迢的,这样鞋脚,如何好走?”庆喜道:“小姐,
你倒太迂了。你平时多读古书,古人中有多少女扮男装逃了出去,后来在半
路上遇见好人,终久仍然团聚。那些话虽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我看小姐
只有这条生路,此地离京城虽远,也不过一个多月就可到了,能够到得京城,
遇有好人,得了门路,将华家冤情请大臣奏上一本,把洪鹏程革职,将他兄
弟放出,那时小姐也落个好名,岂不一举两便?就是遇不到人,寻不到门路,
到了实逼虎比的地位,然后再死,也就尽了自己的心,且可以对得住华家了。”
瑶云听他这话甚是有理。说道:“但是我一人不能前去,一则路上怕人
撞见盘问,要有个帮手回答。二则银钱带在身边,倘遇歹人。一人独力支持
不住阿。”庆喜道:“这个你不必多烦,我平时既恃小姐的爱,倒不得个患
难相同么?自然是我同走,盘川倒是要多带。我这里凑凑也有百十两银子,
你我两人也可以够用了。惟有一层,明日小姐还要与平时一样,不可时常的
啼哭,怕他们生疑防守,那就不得出去了。我看这两天总不必想走,最好等
到十九这天。华家过礼之后,所有的人俱到前面观看,忙忙砾碌那时节,小
姐就在房中打好包袱,我偷出去买上两身男人家衣服,由后门进来,晚上众
人忙了一天,也就辛苦要睡,我们这晚改了装束,由后门出去。先到僻静地
方住他一夜,次日天明出城叫船,只要开行一二百里,就可慢慢行了。”两
人足足商议一夜,不知不觉东方又发白了。
瑶云就叫庆喜同他一床睡下,只因一夜过来,已是辛苦,一直睡到夕阳
西下,两人方才起来。这且不提。
单说均祥听鬼喊之后,赶紧叫徐翠莲多点了两盏灯,自己到床上睡去了,
却心中只是上下乱跳。徐翠莲道:“我看你这事真做不得,明明的是你爹爹
不服,前来显个灵儿,你看可见死后在阴朝地府也不瞩目,你道可怕不可怕?
况你到了百年之后,有何面目见爹爹于九泉之下?“均祥被他这说,心
里格外乱跳,身子亦抖起来,只见两手抓着翠莲不肯放松。二人只好躲在被
内,睡了一夜。
次日起来,虽有翠莲从旁劝解,均祥仍是不改初心。
一早就出去找王瑶,彼此见面,先开了礼单,请他交开泰照办。开泰本
是有钱的人,加之活嘴如此撮弄,又是天官府内各事不能寒酸,又说是因着
华家穷才把你家,你要格外放宽阔些,女家看见方才羡慕。拨乱反正,总是
他一人热说,想开泰答应置办,他才好从中取利。现在见均祥又开了一张礼
单请他带去,活嘴取过来一看,上面也值二三十银子舶东西,就坐了一个坏
心,向均祥说道:“这单子我拿去也可,但是你又要里子,又要面子,这事
却难应手。前日已送了你二三千两银子,现在又开上这许多东西,虽是开泰
可以应允,难道我就白担这个干系么?”均祥见他说得有因,乃道:“老王,
你不这样说法,你的事我惧明白,只要你能照我单子办全了来,他若允了,
我就打个八折请你,这又何妨。”活嘴哈哈的笑道:“我不过这样说法,你
到认真起来,教我好不过意,你请回去,包你不得误事是了。”说着均祥望
活嘴拱拱手道:“直等十九过礼再会。”说罢,便转回去了。不得几天已要
到正日。不知瑶云可逃得出去,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一回过采礼瑶云害病行巧计庆喜改装话说夏均祥与王活嘴开了礼
单,允了他的神福,专等十九过礼。不到几天,竟已到了正日。这日大早。
均样就叫家人把前进腰门关锁起来,因国华的棺柩供在里面,今日是个
喜事,怕又忌惮。又叫将书房打扫洁净,预备媒人起坐。虽不张灯结采,也
还铺了红毡。各事齐备,只等男家人来。
过了辰脾时分,只见家人持了名帖进来,门口车马声音嘈杂,人声又是
吵嚷。知道是聘礼来了,赶忙招呼“有请”。早见王瑶与洪鹏程两人穿了盛
服,走进门来,到了书房,行礼已毕,吃了三道茶,然后招呼将礼物摆上。
那些叶家人等皆穿红扎绿,一诽一排的端了上来。四邻老老少少俱来争
看,热闹异常。那些绫罗缎疋珠翠金银计有二三十端,众人摆至桌上,然后
一同上来道喜。均祥叫人发赏,闹了一会,方才把这些锁事弄定。又向洪鹏
程说道:“小弟因在服中,未便请人相陪开盒,亦未另请全福,就请两位大
冰累手。”王瑶哈哈笑道:“你倒会得省事,若说全福,我也有三四个男女,
就像我多养两个便了。”说着笑着,就与洪鹏程两人站起身来,在中间开了
盒子,取出庚阳。均祥道:“先父现已物故,各事应由小弟作主,虽然如此
说法,却也要禀明家母,请两位少坐一刻。”洪鹏程道:“理当如此。”说
着,均祥就取了庚阳盒子,走进上房。
只见那些家人婢仆,这徐翠莲全拥在屏风后面,争着你说这件衣服新鲜,
他说这副首饰好看,就叽叽喳喳说个不了。均祥见着问道:“太太在那里呢?”
翠莲忙应道:“太太还在房中,我同你去。”两人就一齐走至赵夫人面
前。
均祥先把叶家礼单逐一念与赵夫人听了一遍,说道:“有这样子,也算
看得下去了。庚帖在此,特地来请母亲的示怎样写法?”赵夫人道:“你现
在是个家主,我一千岁是个女流,你着怎样写就怎样写是了。但是既开下盒
子,那些首饰东西也要拿一件与你妹子看看,还要教他戴下子,这也是一个
俗套。”
均祥道:“我原不懂这些事,既是俗例作的事,就请母亲同媳妇去做罢,
外面有客,无人相陪,庚帖我就写了。”随即又走了出来,当着洪王二人写
了生庚。里面赵夫人与徐翠莲就将拜盒拿在手中,同到瑶云房内。只见瑶云
睡在床上,满脸的泪痕。赵夫人看见,就叫徐翠莲将他拖起,问道:“庆喜
到那里去了?”
瑶云嗯了半会,说道:“我今日浑身发烧,觉得有点不爽快,叫他们出
去顽耍,我这里似乎清净些,免得令我烦恼。后来肚痫,要姜汤吃,没人去
要水,我叫庆喜去了,大约停一会也就回来的。”赵夫人听他说这话,疑惑
是真情,也就不往下问,但把那些头面簪环取出随意代他带上几件,说了两
套吉祥话,然后仍自出来,照应各事。
且说庆喜从前日与瑶云定计之后,又将所有的首饰同金银包了一包,又
将二人的东西摆在一处,又做了两双紧脚的鞋子。足足忙了几天。今日早上
就同瑶云预备,等人来时,他就出去买办衣服,又教了瑶云几句话。方才瑶
云回答赵夫人的话,即是同庆喜商议定了的。不多一会,大宾已到,他就趁
着众人取了一包散碎银子走出去了。走了两条街道,只见来来往往,许多热
闹,不觉到了一家衣店,随即进去,拣了两套衣服,兑了银子。又怕店家疑
惑他是女流,买男人衣服何故,故意说出夏家与叶家做亲,不日喜期就到,
我有个兄弟要去打集,衣服褴缕,所以代他买两套衣服。店面人家只要有生
意做,也不问他真假,庆喜就将衣服包好,然后又到一处买了两双小靴子,
包在一起,即由原路仍从后门走了进来,却好没有一人碰见。
进了房内,见瑶云仍在床上啼哭。庆喜上前问道:“可有人来问你么?”
瑶云道将前事说与庆喜知道,且道:“我照你说的话回答,他们并未疑
惑。
我看你此时也到前面走走,有什么话也好听听。“庆喜一边答应,一边
就将衣服交与瑶云,叫他收好,他就一人来到外面。正见众人来与老夫人道
喜,他也随众人磕了两个头。赵夫人问道:”小姐姜汤吃下去,现在可好些
么?“
庆喜道:“小姐也没有什病恙,因今日是个行聘的日期,又听见出嫁急
促,心内总有点烦闷,只是怕人多吵闹,清净一人,静息两天就可好了。我
看太太们倒不必常去看他,好像有点害羞,其实这事人人都是有的,有什么
碍紧。”
这句话把众人说得哈哈大笑,赵夫人骂道:“你倒老脸不怕羞么?明日
就叫你陪小姐去,看你看见羞不羞?”庆喜也红了脸,笑道:“我不过这样
说法,你们就来笑人。”赵夫人道:“你既叫我不要去,现在男家那些东西
你就代我带了去,好让小姐自己收好,后天仍是要带到他家去的。”
庆喜见了,正合己意,就接了过来,回转房内,向小姐说道:“莫说无
神却有神,我们两人出去,正恐银钱不够,却巧巧的太太叫我把叶家的首饰
拿来与你收藏,这不是天缘凑巧,叫我们多点盘川?”此时前面已经摆酒请
媒。另有那些抬盒的家人在门房里开筵,一桌添一桌,闹个不清,到了下午
的时节,方才可以没事。均祥也备了靴帽冠带去做回复,等大众人等出门,
然后均祥方到后面来,与赵夫人说道:“有了这个样子,也算看得下去了。
但是今晚要早点歇息,只有明日。后日就是正日。明日就有伴娘人等过
行那些仪注,今日母亲也要去告知他一切才好。“赵夫人道:”这些我知道,
现在你妹子浑身发烧,有点不爽,老实让过今日,明早与他说知罢。免得他
又要作烦,又要啼哭。“均祥见母亲这样说法,也就不去勉强。
大家吃了晚饭,赵夫人又到瑶云房内淡了一会,问长问短,瑶云有时答
应,有时仍是流泪。赵夫人总以为女儿家出门总是这样情形,看了那种可怜
的样子,也就哭了下来。仍是庆喜灵便,从中解长劝短,把他们两人眼泪止
住。说道:“小姐今日一天不晓得怎有这样苫楚的,我看太太仍是走罢,不
是婢子说不近人情的话,母子们在一起说苦情,多是越说越伤心的。且小姐
只有明日一天在家了,后日格外辛苦,还让他此时静养些个才好。”
赵夫人听庆喜说的话极是有理,忽然欢欢喜喜的说道:“怪不得你小姐
喜欢你呢,你真能说得到人心里去,倒是我走的好。”说着就走出来,向前
进去了。
庆喜等赵夫人走后,随即将房门关了,在房内检点了一回,又将衣服拿
出先叫瑶云穿了,看是合身不合身,自己又穿上一套,彼此看了一会。好者
小姐的身材与庆喜仿佛,庆喜在买的时候就有个数目尺寸在心内了。两人看
来看去,似乎没有破绽。又将紧脚的鞋子穿了用宽带子扎紧,然后将靴子穿
上,觉得空处太多,又取了些棉花塞在里面,走了两步,虽然不甚便当,也
还可以能走。两人正在这里收拾,忽然庆喜说道:“不好了,我怎样单把这
件忘却,如何是好?”瑶云见他这样,倒吓了一跳,忙问何事忘却。庆喜道
:“身上脚上俱可以充得过去,惟有头上没有方巾,如何走得出去?被人看
见,这不男不女成何道理?”瑶云被他这一句话说得如梦方醒,立时又哭了
起来,说道:“你这事害我不浅,除了今日,就莫想逃走罢。”
两人正在那里着急,急见桌上摆了一件东西,庆喜走前一看,遂连忙喜
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