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我现在预备带你花钱到老师那里想法,若再不行,领你到县里请他
先行收考。有话随后再说。”
李大椿感激万分,随后来到县学。汤德元进去与老师说了半会,争奈老
师与廪生—气,仍是推辞不行。汤德元也就不望下说,赶著回来,代李大椿
具了一禀状,先叫也安心睡觉,他就一人带了家人来到县内。本来,汤德元
是汤家镇的董事,衙门里面也时常去的。却皆因公谒见,从未请托私事。门
后见他进来,就代他禀了本官,然后请见。汤德元取出禀状告诉了实情,请
大同县先行收考,其余场后理结。县官见是成全寒士,也就答应了。
汤德元告辞回厅,到了更鼓时候,将他三人喊起,吃过饮食,汤德元又
教了李大椿几句话,令他先回。然后各人携了考具,一起来至考棚,专候开
点应名。兆璧、兆琨两人先行,应名进去。又点了十来个名。只听上面喊道
:“李大椿”三字,李大椿一面应名,—面赶著跪下,说道:“童生结印未
齐,求父台成全。”大同县早因汤德无请托过了,也知此事明是保师勒索太
多,故此未允画押,乃故意问道:“印结为何不全?为什么不到保师那里画
押?”大椿道:“童生实是寒士,廪生无故索诈。”大同县将脸色一沈说道
:“那有这样事情?国家定例本是论才典,难道为廪生生财之道么!本县先
行收考,明日移学再核。”李大椿听见这话,真是喜出理外。忙的站起身来,
接了卷子,进场去了。
这里又将众人点完,然后封门命题,那知华兆璧、兆琨弟兄两人,昨日
一路进城,正是困倦不堪,到了城内,夜间贪睡,衣服又盖得太少了,就受
了重凉。昨夜宿场不无饮食停留,此刻进场又受了感冒,等到题目下来,两
人已是腹痛得很,一字也不能下笔。兆琨年纪还小,尚无得失之心,惟有兆
璧心中受急。众人起讲皆已作好,他的草稿还未起全,腹中又是一阵阵的痛
来,忍不住的要哭。场中各人疑惑他文章作不出来,或是枪手未到,故尔这
般受急。
李大椿向来笔神速,一会功夫,就将起讲作好,来看他两人的文字。只
见他两人弯住腰在那里要哭。问明原由,方才知道,说道:“你们不必受急,
先将这场混过了,二场你们自己再来争那高下罢。此刻,我代你两人作个手。”
兆璧是不肯,李大椿急道:“难道你两人交白卷不成!你又不是不会作
文章的人,一时得病,谁没朋友相助。”说了,回到自己桌上,提起笔来,
一挥而就。
遂送与两人抄写。兆璧取过来,拣了一篇,先与兆琨,自己取了一篇,
勉强在卷上抄了。那腹内仍是不息的痛。挨到午后,始觉稍好。二题下来,
却是自己的亲笔。加之字迹又好,真个是清华朗润夺目,非常的出色。到了
上灯的时分,兆璧也就写完了。接住,李大椿亦来观看。彼此看了一回,皆
是锦心绣口,风舞莺翔。各将卷子缴去,专候放牌。
过了一刻,三声炮响,各人出场。汤德元早带着家人来接见。他三人出
来,甚是欢喜。进了考寓,兆璧就将弟兄在场内生病的话告知汤德元,说头
篇是李大椿代笔。
汤德元听了这话,点了点头,接下说道:“可见代人好就是代自己好,
若非我助他,他不得进场。显见兆璧不能缴卷,足见人要行好。既他助忙,
想来文字必佳,你可取来我看。”三人就将草稿呈上。汤德元越看越得意。
三篇之中,仍是兆璧第一,李大椿次之,兆琨又次之。兆壁道:“不怕
大同人才再多,大约首列在这三本卷内。”谈了几句,大家睡了,专等发案。
不知首列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得案首快婿高标说苦情良朋设法话说李大椿三人出场之后,等了
两天,盼望发榜。这日在客寓午饭,忽然门外有人叫道:“这里可是华相公、
李相公的寓所么?”汤德元一听,赶急的跑了出来问道:“那位在此?”方
过腰门,只见门斗已匆匆走进来,向住汤德元拱手道:“恭喜,恭喜!从来
没有这般的巧事。前三名皆被你寓中占了。”汤德元一听甚为欢喜。因问道
:“究竟案首是谁?”门斗道:“李相公第一,华兆璧第二,华兆琨第三。
这可不是奇事么!你先生可以招呼他们,明日预备复试,我还有别事,
不能久坐,再会罢。“说著告辞就走。李大椿等三人得了此信,好不得意。
汤德元一面令人与华童报信,一面又安排他三人宿场等事,夜间进场。
烦言少叙。
次日夕阳未落,三人又早出场。等了两天,榜发出来。乃是兆璧第—,
李大椿第二,还是兆琨第三。一连考了四场,终场帖了长案,榜首印为兆璧
所得。次日,便去谒见县主。
且说县主姓夏名国华,也是两榜出身。用了个即用知县,选了这大同县
缺。头场看了兆璧那份试卷,心下十分踌躇道:“如此文字,定是发品。但
有一层可疑,为何这两篇文字不出一人之手,恐其中必然有人枪代。”欲要
不取,又怕委屈人才。若是取列中流,又觉不妥。故踌躇再三。将他取在第
二名。李大椿取了榜首。后来几场实是兆璧自家的文字,皆比大椿稍胜一筹。
所以终场发榜,仍是兆璧取了榜首。此时进见,夏国华见了兆璧一表人
才,实在可爱,又兼文字绝佳,便先与他谈了一会。接住又望大椿、兆琨两
人,也气格不凡,将来皆不落人之后。一一向过,复向兆璧何道:“你今年
实岁几何?家中尚有何人?”兆璧起身来答道:“还有双亲在堂。”国华又
问道:“你必是与你父亲同来的。”兆璧道:“父亲病后未能远行,是同家
岳来的。”
夏国华听见这话很觉诧异,问道:“你岳家是谁?”兆壁告知了名姓。
夏知县道:“原来是他。你此回去可与他说知,请他明日来此,本县有
话与他相商。”
兆璧答应,告辞出来。将这话说与汤德元,也不知何意。
过了一日。夏国华早令人来请汤德元。汤德元只得同了来人前去。到了
县中,夏国华迎接进去,彼此分宾主坐了,当下问道:“此次榜首华兆璧闻
说是老先生的令婿,但不知他那兄弟可曾聘亲么?”
汤德元见他问得奇怪,乃道:“生员尽知兆琨尚未问名。”夏国华听说,
满脸含笑说道:“既然如此,下官有一事奉商。只因华兆璧兄弟将来总要发,
兆璧既为你先生的快婿,这兆琨尚未问名,或者天假有缘,亦未可知。只因
下官有两个女儿,年已及笄,尚未择婿。本欲兆璧为婿,无如已为老先生预
选。只得不得已而思其次,拟欲与兆琨为婚,就请你先生作伐。但语多冒昧,
尚望见容。”
汤德元见说,乃道:“老父台的分付,晚生无不竭力说项。但成与不成,
此时可不能预定。只因那华案兄十分高介,秉性与人不同。如要遂愿,当即
前来回复便了。”
夏国华又道了“费心。”汤德元方告辞出来。一路上得意非常,心中暗
道:“见得我眼力不差,不然这个女婿是为人家抢去了,岂不可惜!”不一
会已到客寓。先将这话与兆璧说知,然后收拾行李回去,因到府考还有数日,
故此先回去一走。
那知李大椿的母亲因家计太窘。又逢儿子应考,不无要钱应用,不免赶
作些针黹,从此受亏。不到数日就得了亏症。等到李大椿回来,病已成真,
不能起床。可怜这寡母孤儿全无依靠。李大椿真正急煞,别无设法,惟有母
子两人痛哭。
这日,兆璧午后来到他家,预备约他一起前去府考,只见他母子二人正
在那里痛哭。问起情由,方才知道。兆壁道:“虽然如此,功名是不易得的。
既然如此,府考又不能不去。“
李大椿道:“功名两字我也不想了,但求我母亲病好。虽终身贫贱,皆
心所愿的。可怜我母亲苦苦多年,满想我得些功名,使他老人家可以晚年欢
娱,则我也可稍尽为人子之道。谁知天不从人愿,得了这个病症,使我如何
是好?”说着,又痛哭起来。
兆璧见了也带伤心,忙道:“你家别无一人助你照料,日夜皆须人招呼。
你自己怎么经得起?我且回去商议,你莫作急。少时就来。“说丁,辞
出回到家中,将李大椿母亲的话告知王氏太太。说他无人无钱,现在母子两
人在家对哭,病势又重,如何是好?
王氏太太听说忙道:“将人心比自心。我与你父亲前番有病,若不是汤
伯伯家那般照应,也是与他家一般。且李相公这人随后总要发达的,你两人
前日场中又承他照应,你可将你父亲请来,让我同他说。我想将他母子二人
接到我家中来,你两个姐姐在家也没事,可同伏伺。他母亲若能一两日后病
执稍好,就令大椿同你们一起进城府考。”
兆婆答应。到了书房,来请华童。华童到了里面,王氏太太就将方才的
话与他说知。华童道:“既然如此。只兆璧一人去,怕大椿的母亲还不肯来,
你最好同兆璧一起去请他来,横竖没多远的路,成全人家功名,照应人家孤
苦,这事何乐不为!”王氏太太见华童答应,就叫春秋两险姑娘将自己住的
房间让出来,与李太太住,自己搬到他母亲房中同住。忙的吃了饭,与兆璧
两人慢慢的来至李家,到了门口,兆璧先进去说知此意。
李大椿听了,忙的出来迎接。将王氏太太请进内房坐下,说道:“劳动
伯母亲临,如何报答!现在家母方才睡熟,请你老人家稍坐片刻。”王氏太
太答道:“我坐—‘刻就是了。莫要惊动了你母亲。”大椿赶忙的献上茶来。
忽听房中微微的哼了一声,大椿忙的进去,见他母亲已经醒来,要茶喝。
大椿就出来倒了一杯茶进去。他的母亲便问道:“什么人在外面谈心?”
大椿见他问起,即将兆璧的意思并王氏太太自己来请的话告知他母亲。
李太太说道:“既有人来,你为何不喊我,岂不慢客!现在还不扶我起
来。”
兆璧在外听见,赶著走入来房中,请教了一声伯母,说道:“你老人家
不必起来,家母已进来了。”大椿抬头一看,果见王氏太太已经进房内。李
太太连忙招呼,随着大椿的口气喊道:“伯母请坐!只因病体在床,有失远
迎,望祈恕罪!”华太太一面谦逊“岂敢”,一面去看李太太,虽然出自小
家,颇有端详的气度,不愧是个守节抚孤的寡妇。随问道:“姐姐这病,闻
小儿谈及是积劳所致,非静静将息不可。尊府无多人,令郎又欲出门应考,
岂非无人照应!欲想冒昧,请姐姐到寒舍调养。此时两个小女很可伏伺,好
让令郎安心前去赴考。”
李太大听了这话,十分感激,乃道:“小儿多承尊府并令亲盛情,已是
图报不尽,此时再去打搅,于心实有不安。此事断难从命。”
华太太道:“姐姐不必推辞。你我皆是寒士人家,岂不知道苦况!现在
请你前去,不过较有照应。你怕打搅,随后令郎发达,那时再说便了。此时
姐姐不去,令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