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人的假说 [英]弗兰西斯[1].克里克》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惊人的假说 [英]弗兰西斯[1].克里克- 第40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下一件需要强调的事是,意识研究是一个科学问题。科学与意识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可逾越的鸿沟。如果从本书中能学到些什么的话,那就是我们现在看到了用实验的方法可以探索这个问题。那认为只有哲学家可以解决这个问题(1)观点是没有道理的。过去两千年来哲学家有着如此糟糕的记录,因而他们最好显得谦虚一些,而不要像他们常常表现的那样高高在上。毫无疑问,我们那些关于脑的工作原理的暂时性观点需要澄清和扩展。我希望能有更多的哲学家学习有关脑的足够的知识,以便提出关于脑工作观点,并在与科学证据相抵触时,能放弃自己所钟爱的理论。否则他们只会受到嘲弄。
    历史上,宗教信仰在解释科学现象方面的记录是如此的差,几乎没有理由相信这些传统宗教会在将来能表现得更好。意识的许多方面,如可感知的特性,完全有可能是科学所不能解释的。过去我们已经学会了生活在这种局限当中(例如,量子力学的局限),它们仍将伴随着我们的生活。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将被迫去信仰宗教。不仅仅大多数流行的宗教信仰是相互矛盾的,而且从科学准则来看,它们是建筑在如此脆弱的证据上,以致于只有那些盲目忠诚的人才会接受它们。如果教徒们真的相信死后会有生命的话,那么他们为什么不设计一些有力的实验去证实这件事呢?或许他们不能成功,但至少可以尝试一下。历史表明,许多神秘现象(如地球的年龄),过去教会认为只有他们才能作出解释的,现在都已被科学的探索所代替。此外,真实的答案通常与传统宗教给出的解答相差甚远。如果宗教曾经揭示了些什么的话,那就是它们通常是错的。这种情况在科学探索意识问题时显得格外强烈。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如何着手去解决它以及何时开始。我极力主张应该现在立刻开始研究。
    当然,有不少受过教育的人士认为“惊人的假说”是如此的合理,并没什么惊人的。我已在第一章中简要地谈到了这一点。我猜想这些人常常并未理解这一假说的全部实质。我自己有时也发现很难回避头脑中有个小矮人“我”的想法。人们很容易就滑到那个观点当中。“惊人的假说”说的是,脑行为的所有方面都来自神经元的活动。这并不是说,我们用神经术语解释了视觉处理的所有各种复杂阶段以后,就可以因为“看”这一行为确实是“我”所做的而草率地假设它的某些特征不需要解释。例如,除非有一些神经元的发放标志着你脑中的缺陷,否则你就不可能觉察这个缺陷,并不存在一个不依赖于神经发放的独立的“我”去识别缺陷。同样地,你通常不知道某些事情在脑中发生于何处,因为在脑中并没有这样一些神经元,它们的发放标志着它们或其他神经元在脑中的位置。
    读者有道理抱怨本书所讨论的问题极少涉及像他们所理解的人类灵魂。我没有讲述任何关于人类最具特色的能力——语言,也没谈论我们如何求解数学问题,或是问题的一般求解。即使对视觉系统我也几乎没有提到视觉想像,或是我们对绘画、雕塑、建筑等的美学感受。没有一个词讲述我们在同自然界的接触中所得到的真实的愉快。诸如自我觉知、宗教体验(它可能是真实的,尽管通常对它的解释是错误的)等话题则完全被忽略,更不要说坠人情网了。一个教徒可能会断言,对他来说与上帝的关系才是最重要的。科学对此又能说些什么呢?
    现在这种批评是完全有道理的,但倘若将这些内容加入本书中,那就显得对科学方法缺乏正确的理解。科赫和我选择考虑视觉系统是因为我们感觉到,在所有可能的选择当中,在这方面最容易取得实验上的突破。本书清楚地表明,尽管这种突破并不容易,但它确实有取得成功的机会。我们的其他假设是,一旦我们完全理解了视觉系统,将更容易研究“灵魂”的那些更迷人的方面。只有时间能够说明这种判断是否正确。新的方法和观点可能会使得其他的探讨途径更有吸引力。科学的宗旨是解释人脑的所有方面的行为,包括了音乐家、神秘主义者以及数学家的脑。我并不认为这能很快实现,但我确实相信,只要我们保持这种探索,我们迟早会到达这种理解。这一天或许在21世纪。我们越早开始,我们就能越早地得到对自然本质的清晰的认识。
* * *
    当然,有些人会说他们并不想了解思维如何工作。他们相信,理解自然便是亵读她,因为这消除了对她的神秘感和本能的敬畏感,这些感觉是我们面对那些知之甚少从而留下深刻印象的事物财产生的;他们更喜爱古代神话,即便它们已经和现代科学有明显矛盾。我并不同意这种观点。对于我来说,现代的宇宙观——它比我们的祖先所想像的要古老得多,也大得多,并且充满了神奇的、难以预料的物体,如快速转动的中子星——使早期以地球为中心的世界显得过于自大和狭隘,这种新的知识并没有减少对其的敬畏感,反而大大地增加了这种效果。我们关于动植物结构(特别是我们的身体)的详细的生物学知识也起到了同样的作用。赞美诗的作者写道:“我是多么神奇和美妙啊!”,但他也只不过是非常间接地瞥了一眼精巧和微妙的分子结构的本质而已。进化过程中包含了许多我们祖先一无所知的奇迹。 DNA的复制机制,尽管其本质是那样简单和优美,令人难以置信,但在进化过程中却变得十分复杂和精细。如果一个人看到这些而并不感到很神奇的话,那一定是感觉迟钝。认为我们的行为是以大量相互作用的一群神经元为基础的,这并不会贬低我们对自身的看法,相反大大扩展了我们的观念。
    有报道说,有一位宗教领袖看到一幅很大的单个神经元的示意图后叫道:“脑就是像这样的啊!”虽然单个神经元是一件精密的、设计良好的奇妙的分子机器,但我们的脑并不是由单个神经元构成的。真实脑的情况是:神经元有数十亿个,它们之间的相互作用模式十分复杂且不断发生变化,而这些神经元相互之间的连接方式从细节上说因人而异。我们平常用来描述人类行为的方式是经过删节和近似的,它只不过是我们真实自我的一种模糊的描述。莎士比亚说过,“人是一件多么伟大的艺术品!”如果他生活在现代,定会给我们写出衷心庆贺所有这些伟大发现的诗篇。
    如果“惊人的假说”能最终被证明是正确的话,它也不太可能被广泛接受,除非它的表达方式能迎合大众的想像力,并能满足他们的需要,以他们所容易理解的方式形成对世界和自身的和谐观点。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虽然科学的目标恰恰是形成这样一种统一的观点,但许多人发现目前大多数的科学知识过于没有人性,过于难以理解。
    这并不奇怪,因为大多数科学研究的是诸如物理、化学等领域及其相关学科(如天文学),这些都与大多数人的日常生活多少有些距离。将来这会有所改变。我们可以期望更准确地理解诸如直觉、创造力和美学享受等精神活动的机制,以便能更清楚地掌握它们,并如所希望的那样更好地从中得到乐趣。自由意志(见跋)将不再神秘。这就是为什么如果以一种过于幼稚的方式理解我们的假说就会产生误解而一无所获。深入洞察脑的神奇的复杂性会使我们产生惊奇和赞叹,而这种复杂性我们今天只能隐约地感受到。
    尽管仅从科学事实中我们可能无法推断出人类的价值,但是,如果假装说科学知识(或非科学知识)对我们如何形成价值观没有影响,那是没有说服力的。我们需要灵感和想像来构成一个新的世界体系,但建筑在错误基础上的想像最终是不会成功的。我们可以做梦,但现实已经无情地敲响了大门。即使我们所感知的现实大多是我们脑所构想出来的,它也必须与现实世界相一致,否则最终我们会对它越来越感到不满。
    如果科学事实足够明显,并被很好地确认,而且是支持“惊人的假说”的,那就可以说人具有实体的灵魂的观点就像人具有“生命力”这个古老的观点一样是不必要的。这与当前数以亿计的人的宗教信仰是直接矛盾的。人们又怎样接受这种激进的挑战呢?
    或许有人会自慰地相信大多数人会被实验证据说服而立即改变他们的观点。令人遗憾的是,历史表明恰恰相反。当今关于地球年龄的证据已确凿元疑了,但是在美国有数百万原教旨主义者仍然固执地坚持那种幼稚的观点,按圣经字面推断地球年龄相对比较短。他们也否认在这漫长的时期内动植物出现了进化,发生了剧烈变化,虽然这一点也早已被确认。这很难使人相信他们关于自然选择过程的言论是无偏见的,因为对宗教教条的盲从早已预先决定了他们的观点。
    在我看来,有几种原因导致了人们固执地坚持这些陈旧的观念。在幼年时影响我们的一般观点,特别是道义上的观点,常常在我们脑中根深蒂固。要改变它们是十分困难的。这有助于解释为什么宗教信仰被一代又一代地传下来。但这种观点最初是怎样产生的?为什么它们常常是错误的呢?
    原因之一是我们对全面解释世界和我们自身的本质有着非常本能的需要。各种宗教都用一种一般人所容易理解的方式提供了这样的解释。应当记住,我们的脑正是在人类处于狩猎采集者的时期大大发展起来的。在一小群人的合作当中,在邻近的竞争部落间的敌对行动中,到处都存在着强大的选择压力。甚至在本世纪,在亚马逊丛林中,在厄瓜多尔的偏僻地区,部落人员死亡的主要原因是部落间相互格斗所造成的伤害。在这种环境中,一种共同的信仰能增加部落成员之间的凝聚力。这种需要不太可能是因为进化而在我们脑中建立起来的,毕竟,我们高度发达的脑仅仅能使我们足够机敏地生存和繁衍后代,它不是为了发现科学事实而不断进化的。
    从这种观点来看,这些共同的信仰并不必完全准确,只要人们相信它们就可以了。我们最有特色的能力是能流利地处理复杂的语言。我们不仅能用语言表达外部世界的事物和事件,还能表达更为抽象的概念。这种能力导致了人的另一种突出的特点,即我们具有几乎无限的自我欺骗的能力,但这很少被提及。我们脑发展成为从可用的有限的证据中去猜测最合理的解释,它的本质特征使得在缺乏科学研究训练时,我们几乎不可避免地陷入错误的结论中,对于那些相当抽象的事物尤为如此。
    最终的结果尚有待观察,或许“惊人的假说”被证明是正确的;或许,某些接近于宗教的观点会变得更加合理。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即事实支持一种全新的替代观点,从一种与许多神经科学家如今所支持的唯物主义观点以及宗教观点都显著不同的角度来看待“心… 脑”问题。只有时间和更多的科学工作能使我们作出决定。不管答案是什么,要达到它,唯一切实可行的方法是进行详细的科学研究。所有其他的途径都不过是吹口哨给自己壮胆罢了。人类对世界具有无止境的好奇心,不管传统和宗教仪式曾在一段时间内有多大的魅力以消除我们对其合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