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谋杀人1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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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谋杀人1429-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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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出了躲藏的角落,集中在堂屋中间。成年人每人脖子上架了一柄刺刀。
    良民证是人人都有的。赵洋人便依照他与王腊狗的契约揪出了丁宗望,让丁宗望说
出哪个是共产党。丁宗望怀里揣着那封信和日本人咫尺之隔,魂魄哪还在身上?他光是
牙齿打磕,说不出一句话。赵洋人抬手几个耳刮子,丁宗望的鼻血喷涌而出,但还是说
不出一句话。日本兵的刺刀就往丁宗望的肉里锯了一下。丁宗望索性闭上了眼睛,他怕
得要命但还是知道今儿说了实话也是死,不说实话也是死,何苦出卖别人?
    王腊狗和通信员挤在一块儿。他不怕这阵势。他少说杀过十个日本人,杀得日本矮
子屁滚尿流,他还能怕他们么?他观赏着日本人折磨丁宗望,眼里闪动着兴奋急切的光
芒。通信员无意中看到了王腊狗一眼,悟到了王腊狗的全部阴谋。这狗日的国民党兵匪
——通信员无声地咒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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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腊狗过高地估计了自己,过低地估计了共产党。他不想想,穿过沦陷区给国民党
一位残暴多疑的师长送一封共产党鄂豫边区党委首脑人物陶铸和杨学诚的亲笔信,共产
党会派一个普通的人吗?若是个普通人,王腊狗早就赢了。可通信员不仅仅只是个坚强
的共产党员,而且还是个感觉异常灵敏的属于小灵通之类的人物。
    王腊狗和赵洋人的协议是他提供一个共产党和一家通共匪的豪绅,赵洋人要做的是
杀掉豪绅逮捕共产党,但信件归王腊狗。王腊狗说服赵洋人的话是:“掌握了一个共产
党高级通信员,还愁弄不到十几封几十封重要信件?”赵洋人同意了。赵洋人暗中是很
想巴结王劲哉的。
    丁宗望始终不肯承认并指出混在家里的共产党,赵洋人明明知道却有心不说,日本
人的眼睛开始红了。“死啦死啦!”日本兵狂叫起来,刺刀又锯了一下,皮肤锯破了,
血顺着刀刃缓缓流下来,丁宗望“啊”了一声,热尿濡湿了双腿。
    “住手!”通信员大吼之后,从人群中蹦了出来。这情景很像多年之后的电影场面,
但当时共产党的通信员的确是高喊了“住手”并挺身而出。
    通信员对日本人说:“我是共产党员,王腊狗也是。我们俩是同伴。就我个人来说,
我欣赏日本的武士道精神,好汉做事好汉当,不能陷害无辜的老百姓。您能听我讲一讲
今天的事吗?”
    通信员没用赵洋人,自己说得一口流利日语。日本人首先是惊讶,再就是有了对本
国语言的亲切感,就好像我们俗话所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那样。日本人流露
出宽容之色,说:“请讲。”
    通信员便一五一十讲了他们与丁家的关系,细节很真实,一听就知道是事实。日本
人连连点头,撤下了丁宗望脖子上的刺刀,王腊狗着急了,正转动着各种念头,日本人
过来一把揪住了他,劈头盖脑就是一顿好打。王腊狗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左一声“我操
你日本人的老娘”,右一声“我操你日本人的姐妹”地骂。赵洋人为了替王腊狗掩饰,
翻译成“我请求太君听我说”。谁知日本人一路从东北打过来,中国人的骂是挨得不少,
别的中国话确实有许多不懂,这“我操……老娘”之类是听懂了,还经常私下学学呢。
所以,赵洋人也挨了一耳光,被推到一边不予信任了。
    事情发展成这般光景是王腊狗万万没料到的。容不得他考虑,泼皮的天性就使出来
了。王腊狗在地上滚来滚去,说:“他是共产党通信员。我不是共产党。我是一二八师
当兵的。他身上有封重要的信。他是来和丁宗望联络的。”
    王腊狗顾不上自己的师长王劲哉了。他感到如果不加重这个通信员的罪,自己就有
可能被通信员打垮,白送一条性命在日本人手里。
    同时,王腊狗叙述信件的细节也很真实。日本人就转向通信员要信件。
    通信员还是用日本话说的:“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们有关信件的事。但这是机密,
不宜在民宅谈论。”
    日本人又接受了这个建议。哗地收回了刺刀。还允许丁宗望回房间换了一条干净裤
子。日本人对丁宗望说的是“你的有嫌疑”,又通过赵洋人宣布丁家回头必须给皇军送
去五百斤米面和三百斤猪肉。王腊狗听了沮丧到极点,看来日本人只想敲诈丁家一点军
粮罢了。
    在从丁家到日军警备司令部的一路上,基本没人讲话。日军对此行的收获是比较满
意的,满意之余在思谋如何得到共产党的密信。赵洋人感到老大一个没趣。通信员视死
如归,庆幸信已托给丁宗望。丁宗望捡回一条命,一心指望家里早点来赎他出去。王腊
狗心情败坏透了,只想千万别丢了自己这条命。一行人各怀心思,在沔水镇的大街上默
默行走。大街的尽头出现了碉堡和铁丝网,探照灯忽悠破破照过来又照过去,远处传来
哨兵咳嗽的声音。这时,通信员猛一弯腰,撕下裤子上的补丁,飞快放进了嘴里。日本
兵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其中一个才明白过来:“他把密信吃了!”
    队伍顿时乱了。日本兵蜂拥而上来逮通信员,通信员一边大嚼一边拼命躲闪。通信
员的意图是想一举两得,一是希望丁宗望乘乱逃走,二是让日军对信件死心。丁宗望却
又惊呆了,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观望着,为通信员干着急。王腊狗倒反应敏捷,趁机往小
巷里一闪,几蹿几蹿就逃掉了。
    发现王腊狗逃掉后日本兵更加恼羞成怒,他们把通信员仰面朝天按在地上,用刺刀
撬开了他的嘴。通信员说:“嚼碎了吞掉了。”他张大口给日本兵看,一脸的嘲弄。
    日本兵就报告日本军官说信件被嚼吃了。日本官跨靠靠几步走过去,仿佛很随意地
抽出了战刀,在空中优雅地舞着。通信员说:“日本鬼子,从我们的国土上滚回去!”
战刀渐渐垂了下来,忽地一划拉,通信员一声凄厉的惨叫,肚子被剖开了。探照灯正好
照过来,粉红的温热蠕动的五脏六腑好像一盆刚上桌的菜。
    丁宗望连忙闭上了眼睛,泪水却禁不住地流满了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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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腊狗没敢去看奶奶。他抄小路一路狂奔,在襄河边偷了一条渔船,在黎明前逃回
了王劲哉身边。
    这天天气不好,阴霾得怕人。王腊狗在走进王劲哉师部的时候觉得自己犯了一个极
大的错误。他不应该再回到王劲哉这里。可他去哪儿呢?他无处可逃。他既不愿意为日
本人做事也不愿意给共产党做事。他习惯了一二八师。通过这次失败,他认识到自己远
没学到王劲哉的智谋。他还要学习他。他只得走进了师部。
    王腊狗报告说接应失败,有人跟踪了共产党通信员,日本鬼子抓住了他俩,趁通信
员吞吃信件引起混乱的机会,他逃了回来。
    故事已经被王腊狗编得既简单又圆满,脸上挨通信员揍的狠狠一拳也成了日本鬼子
的罪证。王腊狗报告得十分详细。报告完毕之后还请求师长处分。
    王劲哉说:“算了。共产党为了一封信差点折了我一名心腹,倒是应该来慰劳慰劳
你的。事情就算过去了吧。”
    “谢谢师长!”王腊狗衷心地说。
    这一关就这么轻松地过去了。王腊狗好好地休养了几日,重又开始策划如何杀了丁
宗望。丁宗望是非杀不可了。从前是几辈人的怨恨,现在又添新仇。丁宗望活一日他王
腊狗就危险一日,就提心吊胆一日,只有杀了丁宗望他才能恢复舒心的日子。王腊狗别
无选择了。
    玉劲哉前脚送走王腊狗,后脚就召来了侦察处的人。王劲哉布置了一个高度保密的
任务:把王腊狗的沔水镇之行一点一滴都了解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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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为一封信把命都送了。另一个人却轻而易举揣着信走进了日军警备司令部的
大门。丁宗望在换尿湿的裤子时曾想把信藏在房间什么地方,但又考虑到不能在家里埋
下个祸种,就将信放在了衣服口袋里,准备见机行事。随后发生的一系列变故使丁宗望
完全忘记了信的存在。甚至当他亲睹通信员惨死的时候都没意识到信在自己身上,只意
识到了死亡的恐怖,日本鬼子的残忍。
    谁都以为了宗望只是象征性地被抓一下,敲丁家几个子儿。所以,日本兵只拍了拍
丁宗望的肩,说:“走吧。”就推着他进了牢房。
    丁宗望在牢房里蜡缩了好久才醒过神来,手一插进口袋,触到了信纸,只差没惊叫
出声。他的第一个念头是毁掉它,良心却又过不去,他总不能让一个人白死,让一个人
死不瞑目吧?第二个念头是看看它,看了再作计划。
    牢房里有好几个人,还有个妇女。这是那种简易的牢房,牢门是碗口粗的树干做成
的栅栏。牢里臭气冲天,看守的士兵经常背对牢门而坐。
    丁宗望利用种种掩护条件,在牢房里偷偷看完了信。这信不看犹可,一看丁宗望就
生出了中国人的志气。信是新四军的陶铸、杨学诚写给一二八师王劲哉的,倒没谋划什
么机密军事行动,就是劝王劲哉与共产党团结抗日。信写得情义恳切,慷慨激昂,用词
遣句之中可见才华横溢。丁宗望本是个读书人出身,读了这样的好文章哪能不感动。
    丁宗望当即就决定将信背了下来,然后再毁掉信纸。日后送信只要人到信就到了,
没有一点危险。这个主意既妙又迂,只有像丁宗望这样好读书的夫子才想得出这种办法。
    主意一定,丁宗望丝毫不敢懈怠,盘膝面壁一坐,就用心默记起来。同牢房的人不
是以为他有精神病就是以为他在练功夫。
    一个上午,丁宗望已经将信背得烂熟于心。然后,学了通讯员榜样,吃掉了那张薄
薄的毛边纸。午饭时候,突然冲进一伙日本军官,提了丁宗望出去,搜了身,剥下他全
身衣服洗了个澡,澡毕给了他一套囚服,送到了另一间牢房。丁宗望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不住口地念“阿弥陀佛”,感谢菩萨有眼,让他又从死亡边缘逃了回来。
    新牢房比较整洁,同牢人也都有些礼貌。丁宗望一问,原来都是政治犯。送牢饭的
是饶六指,两水镇的老厨子,饶三的叔祖父,一见丁宗望移到了政治犯牢房就抹起泪来,
说:“这里的人都没活着出去的呀。”
    “不要紧的。”丁宗望说,“我家东西送到后他们就会放人了。”
    “送到了。丁少爷,你家粮食猪肉清早就拉来了。”
    丁宗望说:“那就耐心等一等吧,人家总得要办个手续。”
    日子过去了两天,看守哗啷啷打开大铁锁,叫道:“丁宗望出来。”
    丁宗望“哎”了一声,去收拾自己的小包裹。看守见了不耐烦,说:“提审一下带
包裹干嘛!”
    一瓢凉水浇在头顶,丁宗望只好浑身乏力地去了审讯室。
    又过了两天,又提审一次。每次总是问他与共产党通信员及王腊狗的关系,最后总
要问及信件在哪里?丁宗望也总是说:“信么?不是那人吃了么?”
    第三次提审是又等候了好几天的事。丁宗望已经气愤之极。不等龟本队长开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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