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得到的身外之物,它就是在你里面的一道门。
一旦你接受死亡这个事实并且开始去感觉它,去经历它,去觉知它,你就开始通过内在
的门而放松了。门打开了,而通过这死亡之门,你可以瞥见永恒的生命。只有通过死亡,一
个人才能瞥见永恒的生命,没有其他的途径。所以,实际上,所有那些作为静心而为人所知
的东西只是一种自觉的死亡;只是一种深入内在,没入内在,沉入内在;只是一种离开表面
而走向深处。
当然,深处是黑暗的。在你离开表面的那个片刻,你会觉得你正在死亡,因为你把自己
认同为那表面的生命。表面的波浪已经不再是表面的波浪,你已经变得认同了它们:你
“是”表面。所以当你离开表面,这不仅仅是你离开表面,你离开你自己、你的认同——过
去、头脑和记忆。你曾是的一切,你都不得不离开,这就是为什么静心看起来是一种死亡。
你正在死亡,而且只有当你愿意去自觉地死——更深地超越自己,离开自我与超越表面——
你才能到达那永恒的真实。
所以对一个愿意去死的人来说,这种愿意就变成了超越,这种愿意就是宗教性。当我们
说某个人是世俗的,它的意思是他关心生命甚于死亡,甚至,他是绝对地牵挂生命而一点也
不关心死亡。一个世俗的人就是一个对他来说,死亡是他的末日的人,当死亡来临,他就成
了无意识的。
一个宗教的人是一个每个片刻都在死亡的人。死亡不在最后,死亡就是生命的整个过
程。一个宗教的人是一个关心死亡甚于生命的人,因为他感受到任何被认为是生命的东西都
会被带走,它正在被带走,每一个片刻你正在失去它。生命就好像是时间沙瓶中的沙,每一
个片刻沙子都在漏下来,而你对它无法做任何事。这个过程是自然的,什么也不能做,它是
不可逆转的。
时间是一种无法留住、无法挡住、无法倒转的东西,它是单向度的,不会返回来。而时
间的这个过程最终就是死亡,因为你正在丢失时间,你正在死亡。某一天,所有的沙子都漏
光了,你也变成了空——只是一个空的自己,没有时间留下来,所以你死了。
要多关心死亡和时间。它就在此时此地,就在附近——每个片刻都在。一旦你开始去寻
找它,你就变得能觉知到它。它就在这里,你只是忽视了事实;不仅是忽视事实,而且是回
避它。所以,进入死亡,跳进去。这就是静心的艰难所在,这就是静心的严峻所在:一个人
必须跳进死亡。
继续喜爱生命是一种深深的欲望,而愿意去死看起来倒是不自然的。当然,死亡是最自
然的一件事,但愿意去死看起来是不自然的。
存在的悖论,存在的辩证法就是这样运作的:如果你愿意去死,这种愿意就使你不死;
但是如果你不愿意去死,这种不愿意、这种对生的过分的执著和欲望,却使你死亡。
无论我们采取何种态度,我们总是到达它的反面。这是存在的深刻的辩证法。期待的永
远不会到来,盼望的永远不会达成,渴望的永远不会满足。你越是渴望它,你就越是失去
它。不论是哪一个层面都是这样,规律是同样的。如果你对任何事情要求太多,正是这个要
求会使你失去它。
如果某个人要求爱,他将不会得到爱,因为那个要求使他变得不可爱,变得丑陋,那个
要求的行为成了障碍。如果你在要求爱,没有人能够爱你。没有人能够爱你。只有当没有要
求时,你才能被爱,那个没有要求的事实会使你变得美丽,会使你变得放松。
这就很像你——握紧拳头,你就失去了那些在张开的手掌中的空气。在一只张开的手掌
中,所有的空气都在,但是当你握紧拳头的时候,就在这个握紧中你失去了所有的空气。你
或许在想,当你握紧拳头时你会占有这些空气,但是在你试着占有它的时候你倒失去了它。
带着一只张开的手掌,所有的空气都在,那么你是主人;带着一个握紧的拳头,你是一个丢
失者:你丢失了每一样东西,你的手中一点空气也没有。
越是握紧拳头,空气在那儿的可能性就越少。但是头脑就是这样运作的,这就是头脑的
荒谬。如果你感到空气不在那儿,你就越握紧拳头。逻辑说:“握得紧一点,你漏掉了所有
的空气。你漏掉它是因为你没有握紧你的拳头。你没有真正尽你所能地握紧你的拳头,某个
地方你错了。你的拳头握错了,所以空气都跑走了。所以握紧一点,再握紧一点。”但是就
在那个握紧之中,你失去了空气,它就是这样发生的。
如果我爱上了某个人,我就变得很想去占有,我就开始去围住它。我越是去围住,爱就
越是会失去。头脑会说:“安排得更靠近一些”。于是去做更多的安排,但是某个地方会有
一个漏洞,那就是为什么爱会失去。我越是围住,我就越是失去。只有一只打开的手掌才能
拥有爱,只有一个不封闭的头脑才能让爱变成一朵盛开的花朵。这种情形发生在每一件事情
上。
如果你爱生命太多,你会变得封闭,你会变得像一个死人一样,即使当你还活着。所
以,一个对生命充满渴望的人是一个死人,他已经死了,只是一具尸体。他越是感到只是一
具尸体,他就越是渴望成为活的,但是他不懂得辩证法。那个渴望是有毒的。一个对生命没
有一点渴望的人——像佛陀一样对生命没有欲望的人——活得很热烈,他完美地、全然地开
花。
佛陀死的那一天有人对他说:“现在你即将过世,我们会非常想念你,年年月月,世世
代代地想念你。”
佛陀说:“但是,很久以前我就死了,40多年来我没有觉得我是活着的,我知道的那
天、成道的那天我就死了。”
但是他是多么活生生!而只有当他“死”了以后他才真的是活生生的。他达到内在开悟
的那一天,他在外在就死了,但是从此以后,他变得非常活生生。从此以后他是那么放松,
那么自然,从此以后他没有了恐惧——没有了死亡的恐惧。
死亡的恐惧是唯一的恐惧,它可能会变出很多形式,但这是基本的恐惧。一旦你准备好
了,一旦你死了,你就没有了恐惧。而只有在一种没有恐惧的存在中,生命才能达成它完全
的开花。
即使这样,死亡也会来,佛陀也会死。但是死亡只发生在我们身上,而不是他身上,因
为一个穿过了死亡之门的人有一个永恒的绵延,一个没有时间性的绵延。
所以,根本不要去关心生命,甚至是你自己的生命。如果你对生命不感兴趣,那么你甚
至无法欲求死亡,因为欲求就是生命。如果你对死亡有兴趣、有欲求、那么你会再次欲求生
命,因为你不能真正地欲求死亡。欲求死亡是不可能的。
你怎么能欲求死亡呢?欲求本身意味着生命。
所以,当我说“不要对生命太感兴趣”,我并不指“要对死亡有兴趣”,而是让你觉知
到死亡这个事实。但是你无法欲求它,它真的不是一个欲求。
当我在谈到一只张开的手掌时,它是容易理解的:你不得不握紧拳头,但你不必去打开
它。张开根本不是一个努力,你只要没有握紧它,它就是张开的。张开不是一个努力,它不
是一件你必须去做的积极的事,事实上,如果你作一个努力去打开你的拳头,那将只是一个
相反的握紧。它或许看上去像一个打开,但它完全是一个相反的握紧。
真正的打开只是意味着没有握紧——完全没有握紧,它是一个消极的现象。如果你不握
紧你的拳头,那么拳头就会松开。现在,即使它是握着的,它也是松开的,内在的握紧已经
去除了,所以即使现在它是握着的——半握着或者不管怎么样——它还是松开的,因为那个
内在的握紧已经不在了。
同样的,一个没有欲求的生命也不是在欲求它的相反的东西。无欲不是欲求的对立面。
如果它是对立面,那么你已经又在开始欲求了。更进一步地说,无欲只是欲求的不在。
你必须体会这个区别。当我们用语词说“无欲”时,它就变成欲求的对立面。但是无欲
不是欲求的相反。它只是欲求的不在,而不是相反。如果你使它成了对立面,你就又开始了
欲求——你在欲求无欲,当这种事发生,你就回到了同一个圈子。
但是这就是所发生的事情。一个对生命变得灰心丧气的人开始欲求死亡。它又变成了一
个欲求。他不是在欲求死亡,他是在欲求他的生命之外的某种东西。所以即使是一个对生命
充满渴望的人也能自杀,但是这个自杀不是无欲,它真的只是在欲求另外的东西。这是非常
有趣的一点,是追寻的许多终极之点中的一点。如果你转向相反的事情,那么你又在轮回
中,又在恶性循环中了,你将永远无法摆脱出来。但是这种事一直在发生。
一个人放弃生命走进森林,或者去寻求那神圣的,或者去寻求解脱,或者别的什么,但
是现在,欲求又在了。他只是改变了欲求的对象,而不是欲求本身。现在,对象不是财富,
而变成了上帝;对象不是这个世界,而变成了那个世界,但是对象还在,欲求还是同样的,
渴望还是同样的——紧张和痛苦还会是同样的。有了一个新的对象,整个过程会完全再一次
重复。你可以一世又一世地不断改变你欲求的对象,但是你将一直是一样的,因为那个欲求
是一样的。
所以,当我说“无欲”,我的意思是欲求的不在:不是对象的无效,而是欲求本身的无
效。它并不是意识到这个世界是无意义的,因为这样一来你会欲求另一个世界;它并不是说
生命是没有用的,所以现在你必须去欲求死亡、寂灭、停止和涅槃。不,我的意思是欲求本
身的无效。这个欲求消失了。不是对象被替换了、代替了,而是欲求变得不在了。就是这个
不在会变成永恒的生命。
它不是因为你的欲求而发生,它是无欲的自然结果,它不是一个因果关系中的结果。它
会发生,但是你不能把这个发生变成你的欲求。如果你这样做,你就会错过。
当手是张开的,当拳头是松开的,所有的空气都在那儿,你就是它们的主人。但是如果
你想为了成为空气的主人而打开你的拳头,你将不能打开它,因为就内在的意义来讲,这个
努力就将是一个握紧。这个对空气的把握真的并不是你努力的一种结果,而恰恰是没有努力
时的一个自然的发生。
如果我只是试着不去占有你而使爱能够开花,这个“试着不去占有”将会成为一个努
力,一个努力只能是占有,即使是不占有,它也将是一个占有,我会经常觉知到我没有占有
你,本质上,我是在说:“爱我更多一点,因为我没有试着占有你。”而后,我也奇怪为什
么爱没有来。
有个人在这里,在至少10年内,他对静心做了一切努力,但是什么也没有达到。我告
诉他:“你已经做了足够的努力——很虔诚,很认真,现在,不要再做任何努力,只是坐
着,不要有任何努力。”
于是他问我:“用这个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