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意识永远不可能超越两分性。它总是指意识到某个事物,或者某个有意识的人。所以,
意识是头脑的一个部分,而头脑,最多是所有的两分性、所有的分裂的源泉,不论它们是在
主体与客体之间、行动与不行动之间,还是意识与无意识之间。两分性的每一种类型都是头
脑的产物。觉醒是非两分性的,所以,觉醒意味着“没有头脑”(no mind,无念)的状
态。
那么,意识与觉知的关系是怎样的呢?觉知是一种状态,而意识是朝向觉知的一种手
段。如果你开始变成有意识的,你就会达成觉知。如果你开始对你的行为变得有意识,对你
的日常发生的事变得有意识,对围绕着你的每一件事物变得有意识,那么你就开始觉知了。
觉知是作为意识的一个自然结果而来的。你无法练习觉知,你只能练习意识。觉知是作
为一个自然结果、作为一个影子、作为一个成果、作为一个副产品而来的。你越是变得有意
识,你就越进入觉知,你就越变成一个觉知者。所以,意识是达成觉知的一个方法。而第二
步是:觉知将成为达成觉醒的一个方法。
所以,这就是三个步骤:意识、觉知、觉醒。但是我们存在的地方是最低的一级:那就
是无意识的行动。无意识的行动是我们的头脑的状态。
通过意识,你可以达成觉知;通过觉知,你可以达成觉醒;而通过觉醒,你可以达成
“没有达成”(no achievement),可以达成那已经达成的一切。在觉醒之后,没有什么东
西存在。觉醒是终极的。
觉醒是灵性进展的终点,无觉醒是开始。无觉醒意味着一种物质存在(material
existence)的状态。所以,无觉醒和无意识并不是相同的。无觉醒意味着物质。物质并不
是无意识的,它是无觉醒的。
动物的存在是一种无意识的存在,人类的存在是一种头脑的现象——百分之九十九是无
意识,百分之一是有意识。这个百分之一的有意识意味着:你是百分之一地意识到你自己的
百分之九十九的无意识。但是如果你对自己的意识变得有意识,那么,那百分之一会继续增
长,而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无意识会继续减少。
如果你变成百分之一百的有意识,那么你就变成了一个觉知者,你就达到了一个跳跃的
点,从那个点上跳入觉醒就成了可能。在觉醒之中,觉知者消失了,而只有觉知保留着;行
为者消失了,主体性消失了,自我中心的意识消失了。那个时候,意识保留着,但不带有自
我。圆周保留着,但不带有中心。
这个没有中心的圆周就是觉醒。没有任何中心、没有任何根源、没有任何动机、没有任
何出处的意识,一种没有来源的意识,就是觉醒。
所以,你从无觉醒的存在即原初物质①向着觉醒运动。你可以称它为神圣的,神性的,
或者不管你称它什么。在原初物质与神性之间,区别总是属于意识的。 ①原初物质(prakriti):又称原质,梵语原意为“源泉”。印度哲学数论派用以
指萌芽状态的物质的性质。——译注
第十五章 萨托历与三摩地的区别
萨托历①(satori,对开悟的一次瞥见)与三摩地(samadhi,宇宙意识)在经验上有
什么区别? ①萨托历:日本佛教禅宗用语,指内在直觉的觉悟。——译注
三摩地是作为一个空隙(gap)而开始的,但是它永远不会结束,一个空隙总是开始,
然后结束,它有界限:一个开始和一个结束。但是三摩地以一个空隙开始,然后就永远持续
下去,没有结束。所以,如果那个发生是作为一个空隙而来临的,而它又没有结束,那么它
是三摩地。但是如果它是一个完整的空隙——有一个开始和一个结束,那么它是萨托历,那
就是区别。如果它只是一个瞥见、只是一个空隙,而这个空隙又会丢失;如果某个事情就像
被括弧括起来的、而括弧是完整的——你窥见了它又回来了;你跳进它又回来了;如果某事
发生了然后又消失了,那么这就是萨托历。它是一个瞥见,对三摩地的一个瞥见,但不是三
摩地。
三摩地意味着知道的开始,但没有任何结束。
在印度,我们没有与萨托历相对应的词,所以有时候,当空隙很大时,一个人会把萨托
历误解成三摩地。但是它永远不是的,它只是一个瞥见。你来到了宇宙并且洞察它,然后,
每一个事物又消失了。当然,你不会再是同样的,现在你永远不会再是同样的。有一些东西
已经穿透进了你,有一些东西已经加到了你身上,你永远不可能再是同样的。但是,那改变
你的仍然不能跟你在一起,它只是一个提醒、一个记忆,它只是一个瞥见。
如果你能记得它——如果你能说“我已经知道那个片刻”,那么,它只是一个瞥见,因
为在三摩地发生的那个片刻,你将不会去记住它。那时你永远不可能说“我已经知道它”,
因为有了那个知道(knowing),知道的人就消失了。只有当瞥见时,知道的人仍然在。
所以,知道的人能够把这个瞥见当作一个记忆来保存,他可以珍惜它,渴望它,欲求
它,再度努力去经验它,但是“他”还是在那儿。那个瞥见的人,那个看到的人还是在那
儿。它已经变成了一个记忆,现在,这个记忆会萦绕着你,跟随着你,而且会一次又一次地
要求那个现象。
三摩地发生的那个片刻,你不在那儿去记忆它。三摩地永远不可能变成记忆的一部分,
因为那个过去在的人没有了。就像在禅宗教徒们说“那个老的人没有了,而那个新的人已经
来了……”而这两个人永远不会相遇,所以那儿不可能有任何记忆。老的消失了,新的来
了,他们没有相遇,因为只有当老的消失了,新的才会来。那时它不是一个记忆。不会对它
萦绕于心,对它热切地追求、渴望。那么,就像你是的那样,你是安心的,没有什么要去欲
求的。
这并不是你扼杀了欲望,不!在感觉上,它是无欲(desire -lessness),因为那个
欲求的人没有了。它不是一种没有欲求(no desire)的状态,它是无欲,因为那个欲求的
人没有了。那么,没有渴望,没有未来,因为未来是通过我们的渴望而被创造出来的,它是
我们的欲求的一种投射。
如果没有欲求,那么就没有未来。而如果没有未来,那么过去就没有必要了,因为过去
总是一个背景,针对它或者通过它,未来才能被渴望。
如果没有未来,如果你知道正是这个片刻你正在死去,那么就没有必要去记住过去。甚
至也没有必要去记住你的名字,因为只有当有一个未来时,名字才有一个意义。它或许是需
要的,但是如果没有未来,那么你就烧掉了所有你的过去的桥梁,它们是不需要的,过去已
经变得完全没有意义了。只有当针对未来或为了未来时,过去才有意义。
三摩地发生的那个片刻,未来就变成了非存在性的,它不存在了,只有当下
(present)这个片刻存在。这是唯一的时间,甚至没有任何过去。过去消失了,未来也消
失了,而一个单独的、片刻性的存在(existence)成了全部的存在。你在它里面,但不是
作为一个与它不同的实体而在它里面的。你无法成为不同的,因为只是由于你的过去或未
来,你才成了与整个存在不同的。围绕着你的那些凝结起来的过去和未来,就是你与那发生
的当下片刻之间的唯一障碍。所以,当三摩地发生时,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那时,并不
是你在当下,而是:你就是当下,你变成了当下。
三摩地不是一个瞥见,三摩地是一个死亡。但是萨托历是一个瞥见,而不是一个死亡。
通过很多途径,萨托历都有可能发生。一个美的经验能够成为萨托历的一个可能的源泉。音
乐能够是萨托历的一个可能的源泉,爱能够是萨托历的一个可能的源泉。在任何强烈的片刻
里,过去变得没有意义,在任何强烈的片刻里,当你活在当下——不管这个片刻是爱、音
乐、诗的感情,还是任何美的现象,在那里面,过去不会来打扰,也没有对未来的欲求,那
时,萨托历就变得可能了。但萨托历只是一个瞥见。这个瞥见是有意义的,因为通过萨托
历,你将第一次能够感觉到三摩地意味着什么。三摩地的第一次滋味或它的独特的芬芳是通
过萨托历而来的。
所以,萨托历是有帮助的,但是任何有帮助的东西也可能是一个障碍,如果你执著于它
并且觉得它就是一切。萨托历有一个能够愚弄你的喜乐,它有它自己的喜乐。因为你并不知
道三摩地,它是最终来到你身上的,所以你就执著于萨托历。但是如果你执著于它,你会把
那有帮助的、友善的东西变成某种障碍和敌人。所以,一个人必须意识到萨托历的可能有的
危险。如果你能觉知到它,那么,萨托历的经验将会有帮助。
一个单独的、瞬间的瞥见是某种永远不可能用任何其他方法所知道东西。没有人能够解
释它,甚至没有语词、没有信息能够暗示它。萨托历是富有意义的,但它只是一个瞥见,一
个突破,一个单独的、瞬间的进入存在、进入那深渊的突破。在你甚至还没有知道那个片
刻,在你甚至还没有觉知到它,它就对你关上了,就像照相机的“喀嚓”一声——“喀
嚓”,一切都消失了。然后,一个渴望就被创造出来了,你会为那个片刻而去冒一切险。但
是不要渴望它,不要欲求它,让它沉睡在记忆里。不要再从它那里弄出问题来,只要忘掉
它。如果你能忘掉它、不执著它,那么这些片刻会越来越多地来到你身上,这些瞥见会越来
越多地发生在你身上。
一个要求的头脑会变得封闭,而瞥见就被隔绝了。它总是在你没有意识到它,没有找寻
它的时候才来。当你是放松的,当你甚至不在想它,当你甚至不在静心时,它才会来。甚至
当你在静心时,瞥见就变得不可能。但是当你不在静心,当你只是在让它去的片刻中——什
么事也不做,什么事也不等待,在那种放松的片刻中,萨托历会发生。
它会开始越来越多地发生,但是不要去想它,不要去渴望它。永远不要把它误认为是三
摩地。
去经验萨托历需要哪些准备?
萨托历对很多人都是可能的,因为有时候它不需要准备,有时候它偶然地发生了。那个
情境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有很多人知道它,他们可能不知道它叫萨托历,可能不把它看
作是萨托历,但是他们知道它。一个激动人心的爱情就能产生这种经验。
甚至通过化学药物,萨托历也是可能的。通过墨斯卡灵①、LSD和大麻,它是可能的。
因为通过化学作用,头脑能够扩张到足够产生一个瞥见。毕竟,我们都有化学的身体——头
脑和身体都是化学的组成单位,所以通过化学品,瞥见也是可能的。 ①墨斯卡灵(mescaline):一种生物碱。——编注
有时候,一个突然的危险会强烈地穿透你,以至于瞥见也变得可能;有时候一个强大的
震惊会把你带进那个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