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你心有什么用?”许芳芳微显嗔色。
杜留立即嬉皮笑脸地接道:“这可是一颗写满爱的红心呀!”
这个时候,阿丁和仝蓉已经到了第四个山洞处。
山洞低矮狭小,不见一丝的亮光。阿丁坐在洞外抽烟。他的面目冷漠,上午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竟显得有些凄凉。不成比例的五官长满了青春痘,更显得他既凶恶又可怕。看到仝蓉走出第三个洞后,他踩灭了烟头。
看到他,仝蓉既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惶恐不安。她清秀的面容略显迟疑之色,黑色高领秋衣显出别具女性着美的体态,白色及膝短纱裙掩不住肉色丝袜内光滑裸露的长腿。她的肤色白皙的令人不敢相信她是黄种人。大大的眼睛中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呈现着楚楚可怜的微惧之意。一见阿丁,猝然住足。
“你……”
“我歇歇。”阿丁淡然地说着,钻进了山洞。
即将出洞时,一方岩石挡住了去路。杜留停了下来。
“──芳。”
“恩?──怎么不走了?”
“歇歇……”杜留仍握着许芳芳的手不放。但他的手却有些颤抖。“我……我想,想问……你……一件事。”杜留好不容易说完了这句带着颤音的话,手心已经浸满了汗水。许芳芳挣了两挣,。电子书没挣脱。她沉默片刻,细声道:“……你,说吧。”她已经意识到了杜留想说的话,她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了。
“那个男孩子,你……是不是……你们……”口才一向流利的杜留,在面对爱情之迷的即将揭示前的刹那,也不禁紧张地象个刚学中国话的老外般吃力。
许芳芳沉默了片刻,黯然地摇了摇头,声音中充满了酸楚之意,“杜……别问了。还是走吧。”她的声音小得几乎无法听闻,停了片刻,抬高了声音,“……走吧,都在等我们呢。”
“芳!你在逃避!逃避不是办法!”杜留有些激动。“你回答我!假如你们真地已经恋爱了,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你们真能幸福吗?芳!”他一声声地说着,许芳芳只是沉默着。杜留一把抓住许芳芳的另一只手,“芳!我知道你喜欢我!你也知道我爱你!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我……”
“告诉我呀!”杜留抓紧了许芳芳的两只手,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紧了近在咫尺的那对眸子。昏暗的山洞中,四点荧光对视良久。终于,杜留吼了起来,“我们相互了解!数年来早已是心知肚明!你为什么要变心?因为什么?他比我有权?有钱?有地位?比我帅?比我高?不!这些世俗的东西,不该使你也陷进去!为什么!你才从车间调到厂团委不到三个月!三个月前我们还无话不谈,相互了解!三个月前我们还都把对方当作永远的另一半,只差表白的那一句了!不!你不可能在短短三个月里就喜欢上另一个人的!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男儿有泪不轻弹,杜留却已落下了眼泪。
他哽咽着,“……我居然都不知道你改变了主意来参加这次郊游!我居然不知道你有了新的朋友!芳!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许芳芳黯然地扭过头去,避开了他的目光。“……都过去了。别再提了。好吗?”她的声音也哽咽了。“杜,我们都不小了。不再是小孩子时候了。都有选择的权利的。你明白吗?何苦……?别问了。问了又有什么用?──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就不要再提了。我们还是好朋友,好吗?”
※※※※※
──当你意识到女孩的美丽时,美丽,也就变成了压力。
──当你意识到男孩的可怕时,可怕,也就变成了威胁。
现在,仝蓉已经意识到了可怕。
在这黑暗的,不见天日的山洞中,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传说。
传说里,丁大大追求黄紫兰未成,武力威胁,欲图不轨。适值丁大大的情敌、黄紫兰的另一名追求者、如今的丈夫──据说是有名的一个黑社会中人──赶到。两人大打出手,丁大大却只敢避而不敢还手。最终,丁大大跪地求饶才算了事……
这个传说未必属实,可是只“欲图不轨”这四个字,就足够威胁着所有与他接近的女性。曾经有一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几乎所有知道这消息的女性,都对丁大大退避三舍,不敢接近。这两年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逐渐淡忘了这件事情,丁大大才又逐渐有女性敢于和他单独相处。
但现在,在这黑暗的山洞中,在这只有两个人的地方,这传说,又开始威胁着仝蓉。
她缩回了已伸出的,与丁大大右手相碰的左手。
她的心在狂跳着。但她却不敢露出丝毫的畏惧之情。
然而,在手缩回的刹那,仝蓉忽然不怕了。
在这刹那间,她已经回忆起了许许多多的往事。这些回忆,使她相信阿丁──丁大大!
“你出得是哪只手?”阿丁问。他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出的是左手。”
仝蓉垂下了头。
──当然,阿丁是在说假话。
──在过去,他已经说了太多的类似情况的假话。
“我也是。”仝蓉低声说着。就在这一刹,埋藏了数年的感情再不可压抑。她的心里涌出了无尽的酸楚,而对前面带路的,只能看清模糊身影的丑陋的阿丁,也再不觉得害怕和羞涩。
※※※※※
泪,滚滚而落。女孩子的眼泪,似乎总比男的要更容易流。但许芳芳却猛得一甩手,挣脱了杜留的手,拭干泪,一甩头。“走吧。”
她的样子,象是已经摆脱了痛苦,坚强起来。
也或许,是因为她的心中已经没有了爱?
杜留近乎绝望地又抓住了她的手,痴痴地望定了她,“芳!你总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吧?──他在哪儿工作?叫什么?”
许芳芳的声音冷漠了。“杜留。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好吗?就让它过去吧。如果你一定要问。我想告诉你也没有必要。但是,如果你一定要问为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她的声音里,又有了种痛苦。
“……过去,我向你暗示过不下三十次。就是木头也能看出我对你怎么样。可是你呢?却好象比木头还要木!至于我们,是老套的父母介绍。相识后,每当我最需要人陪伴于身边时,他总会默默地出现。对于他,我不是爱。而是感动。”
“──感动!你明白吗?!”许芳芳激动起来,“你要知道,我是个女人!女人最可悲的一点,是不能被感动!女人是不会去伤害感动她的人的心的!无论将来我是否会、是否能、是否可以,无论将来我幸福与否,我都会因被爱而平凡一生的!我们不是小说中的人物,罗曼蒂克的爱情在我们这样的平凡人身上,是很难找到的!我们必须现实!有了爱,一生还有何求?没有爱,一生求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可是,爱是什么?……我们都已不小了!我们已经长大了!在我们的生活中,已经有了家庭的负担、未来的人生,我们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只知道学习和玩恋爱游戏的学生了!不再冲动,不再幻想‘罗曼蒂克’,是每个人必然要走的一步,是一个人的成熟!”
“对于你,我只希望:将来,你不要再去伤害另一个女孩子的心了!不要再到势成必然后才知道后悔!记住:每一个曾经深爱过你的女孩子,都有可能会移情别恋!因为,女孩,是不能拒绝一个深爱着她的人的……”
“……好了。我们走吧。杜留,离开这里。我们出去吧。等你平静了,你就会意识到,你现在的伤感,不是真的。你只是仍然在玩耍,你只是以为我是你的,而现在却失去了我而已。任何女孩子都是敏感的,每一个女孩子都能清楚地知道谁是爱她的谁是不爱她的!”
“杜留!清醒点!你不可能幻想一个人会毫无条件地执著地爱上一个不爱她的人一生的!你也不可能让一个你根本没有真正爱过的人等你一生的!这就是答案。真实的答案。你明白吗?”
“不!芳芳!我是爱你的!你弄错了!我一直是爱你的!”杜留再次紧捉住许芳芳的手,“芳芳!你听我说!爱一个人、真正地爱一个人,反而是很难说出口的!我不是不知道你暗示过我,但我更怕的是我自做多情反而失去了你!相信我!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了!忘了那个人!我们不要父母介绍,我们早已熟悉了这么久了!你知道我爱你的!”
“放手!──你放手!”许芳芳大叫一声,甩开了杜留的手。杜留吃惊地后退一步,呆呆地看着许芳芳。
许芳芳凄然一笑,“──也许吧。就算那是真的。但已经晚了。杜留,回去后我就要订婚了。时间都已经选好了。在你和他之间,我只会选择他的!──你不出去,我走了!忘了这一切!”说着话,许芳芳已经逃命般爬上了岩石,走出了洞。
杜留呆了一会儿,也爬上岩石,走出山洞。
眼前是兀立的山峰,正有一道飞泄而下的瀑布。
瀑布从山颠流下,汇杂着更多的山水。不知怎的,竟会发出震耳欲聋的水声。水声吞噬着一切,刺目的惨阳在瀑流上汇出几道绚丽而凄凉的彩虹。
山顶的景色,也不过如此。
瀑布前的人们,在欢笑嬉戏着。杜留的心中,却充满了伤感与失落。
二、秋霜之后
右边的山洞,只能低头伏身向前走。有些狭窄之处,甚至需要挤过去。在前面探着路,阿丁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儿。“蓉……”
这同时,仝蓉也开口了,“喂!”
两人沉默片刻又推辞几句,仝蓉迟迟疑疑地问:“他们说……那件事……是,是真的吗?”阿丁怔怔,久久沉寂,也不知静了多久,才低沉平静地说道:“关于我的传说,太多了。‘他们说’的‘那件事’,是指得哪件?”
“算了……走吧。”仝蓉叹口气。她知道阿丁在装糊涂。
前面是不能走的了,阿丁想。他沉默一下,“仝蓉。我知道你想问的是哪一件事情。不错。我无能、自私、软弱怕强、色、胆大的只会威胁女孩子。──所以,才会在往日的同学中,成为最不受欢迎的一个。”
他的声音里,含蕴着一种压抑着的凄凉和痛苦,仝蓉轻轻叹了一口气,轻声说:“其实……我觉得,那时兰兰并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她父母不同意。……她的男朋友不好,但你不该只责怪她、又不敢为她打架。”她天真地安慰着,“你不知道,女孩子,都很虚荣的。都想找一个可以保护她的人。如果你当时敢动手,纵然打不过,兰兰也不会因此而喜欢他……你看兰兰结婚的时候,哪有一点的笑容?”
“也许吧。”阿丁苦笑。
人就这么奇怪。最初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女孩子们见他就躲是因为传说里的他“持刀威胁、欲图不轨”,可是到了后来,大家更看不起他的,反而变成了他的不敢动手打架、最后跪地求饶一事上。
──也许,当初如果打架了,大家反而只会怕他而不至于鄙视、厌恶他?
仝蓉细细地又说话了,“都是同学。大家也都知道你练武。咱们那一界里,顺口溜的第一句,就是‘阿丁拳’,可谁也没想到,到了关键时刻……”
阿丁默然。他继续向前走去。仝蓉象个小尾巴似地跟上。
“黑社会里的人,也并不可怕。男孩子,要有男子汉的气概,大不了打个头破血流的,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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