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返生;而一旦走上了奈何桥,再想回归人世,也就只有再等“轮回”这一条路可走了。
而现在,他们已经来到了“奈何桥”前。
是条三丫路,每一条看上去都是一模一样。如果这的确是人生中最重要的选择关头的话,路正中的“路口”,无疑也就代表着“奈何桥”。
——那么真正的桥,是否就是那个稍微凹陷下去的像是和交通路口安全岛像仿佛的大圆盘?
老大不知道。
他也不想、不肯去冒险。
他在等——等着“试验品”的到来。
“试验品”是那群“人”。是那群乍一望去很团结,实际人心散乱到可笑可怜程度的尔虞我诈自私自利的那群“人”。
——主要是朱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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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倩怎么会死于她的同伴手中呢?”三名弟子犹自不解。老大冷笑。充满鄙视的冷笑之后,他才解释:“那必须利用她们(他们)的弱点……”
“任何人都有弱点。群体,尤其如此。当一个人处于群体的氛围时,可能会强大,也可能会是倒数形式的软弱。而群体更是如此,团结时,会呈加法般强大,但散乱时,却会呈次方式的倒数形软弱。”
“就是这样。”
“现代人尤其如此。中国人尤其如此。当人们聪明过分的时候,聪明,也就取代了信念、力量、智慧。大脑和心灵,根本就是两码事,一个发达了,另一个必然要退化。”
“而这群人,进化的无疑是脑袋;退化的是心。”
而后他们等。
等到了第一个人。
老大却突然一凛。(就是他!他就是那个最没有“人味”的人!)他也必须死!(但是,怎样才能让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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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会有人遵从阿丁的命令“滚”出去。
老大客客气气地指指身边、身后,“这些,我我的三位兄弟。小铲、小刀、二狗。这三位美丽的女士,你们应当认识吧?我是他们的老大。——您呢?您叫什么名字?请教一下。”
“丁大大。”遇到了这种客气的仇人,丁大大也只能强压怒火,“我问你,是谁伤害了她?!——想必,你们不会是那种敢做而不敢当的人吧?”
老大望望阿丁臂间横陈的仝蓉,略皱眉头。“丁大大先生,或许您有一腔的正义与勇气,还有一腔的热血,是位敢作敢当的男子汉大丈夫,而且,也曾练过武术。但照我想来,您可能并不懂得如何杀人。”
一群人的脚步声匆匆传来,杂乱而无章。
老大提高了声音,“短剑向上斜刺,很显然是她站起来或稍微弯腰的时候,有人从地面上突然冲起,刺中了她。但刺中的却绝非要害部位。她的昏迷,主要还是因为体质太弱以及失血过多造成。”
一群人纷纷赶来,但越近速度越慢,脚步声中也有了明显的胆怯之意。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让我的人,随便表演一下杀人的方式。”老大淡淡然地扫视着这群纷纷赶到的人,“在你的身后,有你的十余名同伴,而我的身后,却只有三名弟子。您可以选择六名最强壮的人,然后,我会让你看到:他们是怎样被一击致命!”
他的面色突然一寒,“当然,——您也会为方才的那句话,付出代价!”
阿丁冷笑,“代价?——会有代价的!但不是我。是你们!”他的双臂依然磐石般端着昏迷了的仝蓉,丑陋的容颜上,募然散发出一股森冷的杀气。他的双眸,更像个黑洞洞的枪口般,望向对面的四名男子。
——都无“生气”,是那种敢于杀人且善于杀人的人。
——老大负手而立,毫无杀气,却有种比杀气更可怕的东西潜藏着。
——抄手而站的小铲,正缓缓松手,摸出一柄短铲,铲缘锋利,铲呈双曲线型。握铲的手十分稳定。他只摆出了一个防守的姿态,但动作严密,绝对可以向任何角度予以进攻。
——小刀竖起了板刀般的左掌,右手握柄闪烁着寒光的狭细短刀。其姿态,宛若美国海军路战队的格斗手法。
——二狗双手握钢钎,钢钎长尺余,平眉而举,系日本剑客“青眼一刀流”的手法。
他的心忽然沉了下去。
——不必再看了。
——亦无须再看。
那的确均可一招致敌,的确可与任何职业杀手、超级间谍的杀人手段相媲美。至于老大,那更是显得神秘莫测。他人虽负手而站,但其双腿、双足所处的微妙角度,却可随时双脚齐飞,而且必然快逾闪电。
他的心依然在下沉着。
他从未想到,在这种环境中,竟会遇到这样的几个会武功的人。而他自己呢,——在最后一关不欲冲破前,充其量,也只能说是会武术吧?勉强对付陈星、杜留这种人尚可,但与那些人相比,显然也只能是切菜刀与开山刀之比。
以他们的水准而论,绝不会竟刺不中仝蓉的要害。但若仝蓉不是被他们伤害的,那又会是谁?难道竟是朱倩?(不!不可能是她!不会是她的!)但那又会是谁呢?
——六个人!(他们有六个人!)
——那两个呢?
“六个人!”阿丁突问:“你们有六个人!——那两个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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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慢,也是走。绿光下,那群人的面目已经可以辨别。
老大挥手。
小铲收铲,小刀收刀,二狗收钎。
老大不再理会阿丁。他淡淡地看着这群后到的五男八女一十三人,缓缓问:“是谁,杀了小胖?站出来。——否则,男的凌迟处死,女的悉数轮奸后再杀。”
他的声音很和悦。和悦地就像是和人商量着地上有一片树叶是该拣起来呢还是该踢到一边亦或干脆就置之不理,既和悦又随意而且满不在乎。
却绝无一人敢怀疑他的这句话。
人们惧然停步,纷纷望向了行在最后的朱倩。
谁也没有说话。但这种无形的招认,却比众手相指的招认,更加可怕。
老大缓缓点头。“很好。巾帼不让须眉。”他喃喃说着,突然间一瞪眼,“你叫朱倩?——过来!”
两束凶光,竟比荧光盘上的惨绿色泽,还要可怖。朱倩望着那对瞪起的眼,她的双腿忽然间就发抖了。“扑通”一声,她已跪坐、瘫软。手中,那张荧光盘,不受控制地跌落了。绿光募然消失。
在朱倩身边的人不觉一起移动,让出了瘫软的朱倩。
她手中何时有的亮光,竟无一人注意。
“不……不是我杀的……”朱倩凄凄的哀叫,一张凄艳的泪脸。
陈星俯下身,拣起了坠落于地上的荧光盘。绿光再亮——那张其薄如纸的圆盘形发光体,散发着的绿光,更冷、更阴、更柔、更淡。他缓缓地拣起了那张荧光,一双毫无表情的眼睛盯着那张凄艳的脸,忽然一笑。
冷笑。
“你完了。”他低声说着。“你已经像我一样,被大家抛弃,而且,——出卖了!……可是你不同于我。因为我没有杀人,我能够自保。而你不能。你只有求别人帮你,求人救你。你会求谁?谁能救你?所以——你真地、已经、完了。”
他的声音更低了,低得只有朱倩一个人能听到。
“可是你还有机会自救的。”他继续低声地说着,“因为,人的身上,最柔软的是舌头,但最坚硬的,依然是舌头。就看你会不会说、会不会做了!”
他这才站起了身。
老大却已经望向了杜留。“你是领头的?”
杜留颔首。
该来的,始终都要面对。逃避,不是办法。只有面对,才能解决问题。
他推开许芳芳,跨前两步。停下。缩在许芳芳身边的周伶俐,立刻悄然地向后挪动了两步,距离许芳芳稍微远了一些。
“不错!”杜留沉喝。身形稍侧,右膝微弯,左脚蹬步稳立。他左掌紧贴于左腿,右手却横于胸前。
有亮光反射。
他的右手正有一柄短刀。反手握刀,刀尖向肘,刀锋迎向老大。“阿丁!——让开!”
阿丁长吸一口气,一字一顿。“你错了,杜留。——我不是阿丁,我是:丁·大·大!”
杜留怔怔,望向丁大大。“阿丁,你……”
丁大大却望向了臂弯中昏迷不醒,呼吸愈弱的仝蓉。“不错!我叫丁大大!”他冷笑。冷笑中却有种沧然而沉痛的意味:“能叫我做‘阿丁’的,只有爱我的人!我原以为,这世间大家都会喜欢称呼我为‘阿丁’的。但不是。活了二十五年后,我才终于明白。不是!——杜留杜副领队,请你记住:我,是:丁·大、·大。”
“阿丁……”杜留不觉收刀,急道:“阿丁!”
“住口!”丁大大暴喝一声:“缘已尽、情已绝,你已不再是我的朋友!你再也没有任何资格称我为‘阿丁’!——不要逼我伤害你!”
许芳芳呆了呆,(“缘已尽、情已绝,你已不再是我的朋友!你再也没有任何资格称我为‘阿丁’!”——多么伤人的话!)怒色涌现,脱口而出:“阿丁!如果不是为了找你,我们就不会来到这该死的鬼地方!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们不会一个个累得精疲力竭!哪一个人没有照顾过你?哪一个人没有背过你、扶过你?做人,不要太不讲情分了。对你,我们已仁至义尽!”
丁大大惨然一笑,“不错。你说得一点也不错。可是,你们谁没有伤害过我?你们谁没有迫害过我?不是因为你们,我怎么会受伤?不是因为你们,我怎么会差点死去?许芳芳!讲情分,永远也轮不到你来指责我!”他凄然仰头,目眦俱裂,流出的已不再是泪,而是血!
“正义而仁慈的,始终是最强大的人类!你们会把一个个好断断的人逼疯、逼死,然后再奇怪这个人为何会发疯、会死!——会的,我也会的,我也能做到的!”他突然狂笑,“但你放心!我也会对你们仁至义尽的!我也会为你们做出最后一分努力的……”
“原来,你才是领头儿的?”老大截口,望向许芳芳。
许芳芳一怔,反而再进一步。
杜留沧然亮刀,大鹏展翅左臂拦住许芳芳,右手刀锋向外,反腕握刀迎向老大。
丁大大冷冷道:“姿态欠佳!——以武术而论,完全可与省级冠亚军一搏;以武功而论,却差得太远!杜留,你省点心吧,就凭你这两下子,只会去送死!”
杜留不禁瘟怒。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首次亮刀,便因阿丁的插口而斗志全消。二次亮刀依然如故,不禁又怒又气。
“阿丁!——我看你真是吃错药了!”
再次收刀。
老大却突然一凛。
对这群人,老大原有必胜的把握。
这群人里,最难对付的只有三个人。
——一个最没有“人味”的;两个最有“人味”的。
最没有“人味”的,无疑便是这个丑陋低矮的丁大大。最有“人味”的,一个是两次亮刀的杜留;另一个是那缩在人群最后,手持荧光的不知名者——也正是他,发出了求救、请求收留的信号,并俯上了唯有黑道中人才知道的联络暗语。
亦正是有了这“求救、请求收留”的信号,老大才有必胜的把握——只因这群人的心并不齐。
但这个时候,老大却忽然有了种预感。
——不祥的预感。一种上了圈套的预感。
这三个人,一个背叛、一个反目,只剩下最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