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战乱的时候,人往往无法脱离原有的习性。只见一名武者高声报上自己的名号,朝正准备向团右卫门挑战的上田主水正逼近。
‘怎么,又是一个陪臣?好,好吧!虽然你算不上什么,不过既然是冲着我上田主水正而来,我就成全你吧!来吧!’
‘上田主水正……从来没有听说过。’
即使在这个时候,仍然出口相骂,由此可知他们是旧时的战国武者。
正当二人以枪矛互搏之时,只见主水正的枪矛被折断了。互相以太刀攻击太过麻烦,因此二人改用肉搏,双双自马上落下。
此时此刻又有谁能以悠闲的心情观战,只见双方的家臣纷纷拥过来,唯恐自己的主人受害,个个像野兽般地展开格斗。
在井之战陷入一片混乱的同时,向河原前进的冈部部队,因大将冈部大学受伤而开始崩溃。
他们似乎没有注意到浅野右近控制着长泷。
或许是冈部大学为了争夺功名,而冲昏了头吧!
‘哗!’在呐喊的同时,只见浅野右近的一个队伍冲了过来,使他们大吃一惊。
这出奇不意的遭遇战就是‘人数--’的比较。
为了不想败给团右卫门,而忽略了正面的伏兵,可说是冈部大学的失策。此时此刻真是进退两难,双方遭遇相交之时,大将冈部大学已经身负二处枪伤。
先是遭遇出奇不意的攻击,接着大将受伤,士兵们渐渐开始浮动了……
冈部部队顺着原路撤退之时,只听见井街道的战乱声中传出了二个恶讯。
‘--龟田大隅杀了淡轮六郎兵卫重政。’
‘--横关新三郎杀了塙团右卫门的家臣阪田正二郎。’
横关新三郎是上田主水正的武士。
艳阳高照。
道路干燥,自海面吹来的海风挟着灰尘将这些格斗的人们,像烟一般地团团围住。
前方的海面是如此地苍茫,然而没有人注意到。
骑在马上的塙团右卫门不时地回头看着街道的方向。闪过他脑海中的,是刚刚死在龟田大隅守手上的淡轮重政的忠告。
(使者已经派出去了,治房的增援部队怎么还没有到呢……)
四处看到的是被敌军包围的我方部队,丝毫没有后援部队的踪迹。
(完了,看来只好暂时撤退了。)
我方人数剩下不到二十人,几乎被歼灭殆尽。他恨恨地咬着牙,准备调回马头之时,突然传来尖锐的箭声。
‘啊……’团右卫门立即拉起绳。
战场上的直觉使他感觉到这一支箭是射向他的腹部。
马高嘶一声,跃了起来。就在这个同时,一支箭射入了他左边的大腿。
箭尖穿过铠甲,深深地嵌入腿部。
团右卫门踉跄地自马鞍上跌落。这一箭是浅野家的弓箭名手,一位名叫多胡助左卫门所射出来的。
‘塙团右卫门,领教了!’
只见一个人手持矛枪刺了过来,团右卫门闪躲开来,一手握起了枪柄。
对方急忙回枪,就在这个时候,只见他趁势跃起。在他跃起的同时,也将太刀向横劈了过去。
趁对方闪躲之时,他立即趁隙抓起绳。
腿部中箭,落马之后又能跃上马匹……这种骑术实在非常人所能。
再度上马之后,他发现海岸边的人数较少,便将马头调了过去。
‘塙团右卫门,龟田大隅候教!’
敌将……
‘可恶!’
团右卫门怒骂道。
‘我暂时撤退,日后再和你较量。’
若非熟悉作战技能,是说不出这番话来的。
龟田身边有三十名骑兵,自己身边只有七、八名。此时此刻作战必定毫无胜算。
然而,当他快要退到街道中央之时,再度遭遇敌手。
‘咦,这不是敌军的先锋大将塙团右卫门吗?在下上田主水正,正要向您讨教、讨教!’
此人正是杀了他的家臣阪田正二郎的男子,说什么也忍不下这口气。
上田主水正在关原之战时,是石田三成的家臣,而今在浅野长晟手下做事。他也和塙团右卫门一样,是战国中的风云人物。
塙团右卫门原本打算就此撤退,但上田主水正挡住退路,使他行进不得。
如果就此调头逃走,必定会遭到他的嘲笑和谩骂。
‘--塙团右卫门这家伙还怕我上田主水正,瞧他逃之夭夭的模样!’
塙团右卫门对此十分了解,不得不停下来。
‘哦,是上田主水正啊,我以为你在关原死了呢!’
‘是啊,后来我落发化名宗吉入道,不过当我听到你团右卫门是敌军之时,又立即恢复以前的主水正了。团右卫门,你别想逃。’
‘你胡说,谁怕死了……用太刀太麻烦,就来肉搏的吧!’
‘好极了!’
总之,此时此刻似乎不该提到枪炮和大炮。
二人将马匹靠近。
‘不准任何人出手!’
于是二人在马上展开攻击,随之双双落下。
在落马的同时,经过二转、三转,只见团右卫门的右腕已经住主水正的脖子。
大概主水正刚才在和团右卫门的家臣阪田正二郎肉搏的时候,已经精疲力尽了。
啊!主水正危险,快去救主水正!’
只见浅野部队中有四、五人急忙奔上前来,用枪矛指着团右卫门。
团右卫门用左腕住对方的脖子,站了起来。这个时候,他的右手已经握着太刀。
‘谁敢来!’
只见他一边拖着主水正,一边砍杀接近的士兵,并朝街道的出口走去。
‘等一下!’
主水正的武士横关新三郎从团右卫门的背后直逼他的首级而来。
但是团右卫门并没有停下脚步。他的左脚受到重伤,脖子又遭新三郎的袭击,左腕还拖着主水正,口里却仍然讽刺地怒喊着。
‘再过来他就没命,如果有谁想让主水正没命,就过来吧!’
团右卫门似乎盘算着当他走到街道出口之时,治房的援军部队就会到达了。
然而,这个盘算在他走出七、八步的时候,便幻灭了。
只见年轻的横关新三郎趁团右卫门受伤的左脚踏空之时,突然将他弄倒。
‘可恶!’
接着是持续二、三秒的凄厉搏斗声。只见新三郎的拳头如雨点般地打在团右卫门的鼻梁上。
团右卫门的眼睛和嘴角已经肿起,流出鲜血。
主水正站起来后,挥动太刀。团右卫门的首级发出凄厉的惨叫之后铿锵落地,此时主水正的捷报声响起。
‘--上田主水正杀了塙团右卫门藤原直之。’
大野治房并未加入塙团右卫门的纷争之中。
与其说是没来,不如说是治房连贝冢的愿泉寺都没有踏出。
治房正高兴地倾倒着卜半斋弄来的晨酒。
当然,并非他沉迷于酒事之中,而是他另有盘算。
‘先锋部队已经到达井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出发了?’
团右卫门的通信兵前来通报之后,他的近侍也催促着。但是治房只是笑了笑,举起酒杯说道:
‘你放心,我心里已经有十成的把握,今天的战争一定会获胜的,再耐心地等一下吧!’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已经派遣北村喜太夫和大野弥五右卫门两名家臣潜到和歌山城下。
这二人是奉命当浅野长晟离开和歌山城时,立即攻下空城。
因此先锋部队塙团右卫门遭遇敌人,代表着和歌山已成为空城,且将纳入我手。这时,战争才真正开始……
‘没有多久就会有捷报的,到时候再出发还来得及,你们应该打起精神,准备庆祝啊!’
总大将治房手中拿着晨酒,聚集在寺庙周围的浪人们,大半刚从前夜的宿醉中醒过来,仍然醉眼蒙胧地毫无警戒之心。
被治房寄予厚望的北村喜太夫和大野弥五右卫门二人,在准备进入和歌山城之时,于信达地区,被浅野部队捕捉砍杀。
然而治房却不知晓,因此,当冈部、塙两军全军覆灭的消息传到之时,他兴奋地说道:
‘终于来了,快让他进来。’
‘报告!’
‘辛苦了,是北村和大野二人派你们来的吧!和歌山城是不是已经到手了?’
‘不,不是的。先锋部队在井之战全军覆没,连大将也全部战死。’
‘什、什么?团右卫门和大学……’
治房立即将酒杯一,跳了起来。
‘还有随从的部队!’
他急忙带领部队来到井,然而一切都已结束了。
只见我方的尸体布满路旁……浅野军队大概得知和歌山城下的暴民滋事,已全部撤退了。
最让治房感到茫然失措的,是那些陆陆续续到来的浪人们的酒醉丑态。
‘这样怎么可能打赢呢?’
就连治房也为之愕然。
此时此刻不仅无法前进,就连占领区也因被焚烧一空,而无人无粮可供调配。
如果继续前进,必定会兵粮不继。治房只好咬着牙,撤回大阪城。
大和的悲愁
‘人在放弃自己生命的时候,往往会有一股奇特的勇气。’
夜里,紧闭的米仓特别闷热。
这也难怪,在这要下不下的梅雨夜,狭窄的空间里挤满了人群。
天亮后,以前就放进来的金屏风,将米仓内隔成了三间。
其中一间是安顿以淀君为首的女性们;里间是秀赖及他的侍卫;中间则聚集着幸存的大野治长、毛利胜永、速水甲斐等武士。
女性们的发油味道逐渐消散,男士们几乎都受了伤,身上沾着血迹。在这闷热的梅雨季节中,到处都充满了汗臭味,令人为之掩鼻。
奥原信十郎丰政走到米仓之外,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之后,又进入仓内。
这些人一个个表情呆滞,找不出丝毫的生气。
(再忍耐一下吧!)
夜里曾下了几次小雨,在雨中,信十郎做了一些配置……这是为了达成他的目的。
这是我的准备……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无论在任何场所,当人们在密室里停留太久时,总会有一些生理上的需求。
在半夜之前,似乎人人都忘了这生理上的要求,直到一个小女孩脸色苍白地哀诉时,信十郎这才恍然大悟。
厕所不能设在米仓的旁边,于是他到河岸附近柳树下的芦草旁边挖了个土坑,再用米仓内的稻草围在旁边,就算完成了。
‘有需要的人可以去那里。’
把话传给大家之后,他也跟着命令部下,将小舟藏在临时厕所的前面。
万一秀赖和淀君也有生理上的需求,便可趁机将他们用小舟载出去。
准备好了之后,信十郎总算放下心来。
(不知道千姬会不会成功……)
如果家康或秀忠的手下堂而皇之地来迎接,当然可以交给他们;否则只好继续地监视这二个人了。
信十郎最担心的是在这闷热的空气之下,会不会有人因为绝望,而变的疯狂起疯狂的行为,若只是伤到自己还无所谓,如果拿着凶刀刺向秀赖或淀君……基于这层顾虑,信十郎只得继续监视,尤其是对淀君。
(最可能发狂的就是她……)
尽管如此,过了半夜,淀君仍然坐在那儿,冷静地数着念珠,口中喃喃念佛。
直到天亮,他将二位之局送往家康处时,信十郎这才了解,原来淀君要求千姬的协助。
之所以把二位之局送到家康处,是因为家康身边的加贺爪忠澄、丰岛刑部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