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将军是不是喜好女色?’
‘喜欢。’彦左卫门严肃地说道:‘他是蛮喜欢的,我们不也是很喜欢吗?’
‘那么……大久保先生也认为将军和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区别?’
‘是没有什么区别。我们喜欢的,将军也喜欢。’
‘这么说……这么说……他在甲州和鸟居先生争夺马场美浓守女儿的事情是真的啰?’
‘如果是真的,又怎么样呢?’
‘这么一来,鸟居先生不就成了不忠之臣了吗?’
‘哈哈哈……’
大久保彦左卫门乐得眯起了眼睛。
‘将军听说马场美浓守的女儿是个与世隔绝的绝世美女,因而前往迎娶的,但是那个时候已经被元忠夺走了。元忠知道将军喜好女色,但如果过于喜好,就会遭民怨恨。因此元忠为了维护将军的形象,代而夺之,难道这不算是忠义的行为吗?’
势子们微微歪着头,说道:‘这么说,鸟居先生考虑得蛮深远的。’
‘哈哈哈……’
这次是彦左卫门捧腹大笑。
‘你们真是无聊啊……’
‘怎么说呢?’
‘你们是不是认为,当时将军一定愤怒地将元忠叫来斥责了一番?’
‘这……’
‘不过当时元忠对应得很好。’
‘他是怎么对应的呢?’
‘他说,我没有想到驰骋战场的第一枪,这武门的名誉竟然会被你斥责。你明白吗,我是驰骋战场的第一枪啊,其实将军您也并没有输,您不好好的治理用武力所取得的天下,反而耽于美色。现在我已获得美人了,以后不要再到那儿去了。怎么样,现在你们认为谁胜谁负啊?’
说到这儿,心情愉快的彦左卫门坐了下来。
‘咦,这里吹不到风,挺暖和的,大家暂时在这儿休息一下吧!’
三人彼此看了看。
‘那么,不会马上放鹰啰?’
‘好像有其他的目标。’
‘是不是又找到女人了?’
‘笨蛋,这不是很简单吗?如果放鹰,不是为了抓野兔,就是要抓雉鸡,现在或许将军要等鹤的出现。不管将军现在在想些什么,我们只能在这休息了,大家赶快下来休息吧!’
说着,彦左卫门将手脚伸入枯草堆中,眯起眼睛看着太阳,伸一个懒腰。
势子们彼此看了看,不解地歪着头。彦左卫门的特殊作风,以及怪异的言辞,在近侍之中最为突出。也有人认为他的才干是继本多作左卫门后的第一人选。而今竟然在猎鹰的途中躺下睡觉,实在太过分了。
‘你们在想些什么?’
彦左卫门微微睁开眼睛,挥了挥手说道:
‘将军现正在和女人约会,如果去打扰,可是会挨骂的哟!’
‘可是……’
‘怎么样?’
‘你刚才说他正在和女人约会……’
‘不错呀!从甲州、信州到北条的和议都解决了,现在总应该发挥一下男人的本性啊!’
‘男人的本性……你是指将军在这偏僻的村庄里找到了女人?’
‘不错!唉,我现在心情好的很,反正也睡不着,就干脆告诉你们吧!’
这个时候,大家又彼此瞧了瞧,在温暖的枯草堆上坐了下来。
‘这个女人究竟是哪家的女儿呢?’
‘是个平民百姓的女儿,而且是骏州金谷焊锅匠的太太。不过,她的先生在去年和岛田乡的人争水时被打死了。’
‘那么,她有没有回娘家呢?’
‘她毕竟是个寡妇,而且有三个孩子了……有人建议她向将军直述,为丈夫报仇。’
说到这儿,彦左卫门小声说道:
‘现在将军正在百姓家和这位寡妇谈判,我想将军心里大概也有些喜欢了。’
‘那么,’一向为家康辩护的势子,鼓起勇气说道:‘那么,您的意思是说将军在百姓家和这名寡妇……’
‘不错。’
‘不可能!将军不是这样的人。’
‘那么,你以为将军是怎么样的人呢?’
‘绝不可能。’他激昂地说道:‘将军和我们不一样,他怎么会在百姓家……’
‘你真烦人哪!难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在作白日梦……’
‘这里不乏绝色美女,何况漂亮的西乡之局也在这里……’
‘吵死了,连睡个觉都不行。’
彦左卫门坐了起来,朝蓝色的天空伸了伸懒腰。
‘将军对女人的看法和我们唯一不同的,就是他比较会打算盘。’
‘会打算盘……?’
‘不错,他绝对不会让一个女人生下三、五个孩子。你们想想看,如果女人问政,那么不就和筑山夫人一样了吗?将军无论做任何事情,都是经过仔细考虑的。’
彦左卫门不屑地说完之后,便静静地等待大家的反应。
‘大久保先生,你这么说就有失厚道了……’
一个人低下头来,另一个人却不肯放弃地追问道。
‘为什么不让女人生太多的孩子,就是会打算盘呢?’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女人的权利就是靠孩子的多寡来决定的。如果一个人生了三、五个孩子,那么必定会有奸佞之臣跟随左右。如果将军还活着倒无所谓,一旦将军过世了,必会造成家庭的动乱。’
‘可是,这……’
‘将军对这种事当然十分了解,所以将军心里的第一个要点,就是决不娶贵族的女儿……这是他从筑山夫人那儿得到的教训。其次,就是不让一个女人生很多孩子,所以他才从乡野中寻找贤慧的女人。他偶尔没去打猎,而去找女人,也难怪你们会吃惊,那是因为西乡之局已经生了二个男孩……’
那名情绪激动的男子低吟了一声,说道:
‘这么说,大久保先生您的意思是,今后将军会继续增添妾室啰?’
‘不错,他在这方面倒是挺健壮的。’
‘照你的说法,如果接下来的这几名妾室也生了二个孩子之后,那么就会被疏远啰?……’
‘不错,我的算盘也不比将军差,经我仔细推算,应该是这样的。而且……’
彦左卫门似乎对这种讽刺的话不感兴趣。
‘在这儿的那位寡妇已有三个孩子,还扬言要为亡夫报仇,可见她的性情是很刚烈的。如此一来,一方面她是焊锅匠的寡妇,身分较低,另一方面,她已有了孩子,这些正好符合将军的如意算盘。你们
明白吗?就算她日后又生二名男孩,这位寡妇和她那些同母异父的孩子们,必定会为将军竭尽所能。将军就是在这方面和我们稍有不同,明白了吗?’
‘这……似乎有些明白……’
‘但是又好像不明白……是不是?死去的织田的右府先生,个性很急躁,他经常在贫穷百姓之中寻找人才。’
‘不错……像羽柴筑前就是他所发掘出的。’
‘不错,但是我们将军的眼光较远,虽然他也有意愿在贫穷百姓之中寻找人才,但他决不直接寻找能够帮助他的男人,反而求之于女人。’
‘大久保先生,您的这番话,我……’
‘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是不是?哈哈哈……他向女人求取人才,把自己的种孕育在女人的身体中加以培育。这名女子在生下孩子的这段期间,也完成了另一种教育。如何,这是不是高招啊?’
说完,他再次纵声大笑。
‘我们该走了,不知道将军又射下了什么。’
他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枯草,缓缓地踏步出去。
这个时候,家康在篠原村的百姓宇田川与左卫门家的走廊边,避开众人而和焊锅匠的寡妇阿浅会面。不,不只是他和阿浅二个人,在场的还有旅行商人打扮的茶屋四郎次郎。
阿浅并不是个美人胚子,下垂的双颊似乎过圆了些,眼睛也太细,但是她的肤色细白、艳丽而有光泽,年龄看起来像二十二、三岁,但因她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应该有二十四、五岁了吧!
家康一边打量阿浅,一边和茶屋四郎次郎谈话。
‘这么说,信孝对秀吉是不战而降啰?’
‘不错,起初他似乎有作战的意思,但是被近五万名的大军包围之后,再加上家臣中有人与秀吉私通,便决定投降了。’
‘秀吉是一个不可轻忽的人。对了,和秀吉在一起的诸位大将,除了丹羽、筒井、细川、池田之外,还有哪些人?……’
‘还有堀秀政、宇喜多秀家中的一些人、黑田孝高、蜂须贺正胜等等。’
‘哦,看来真的是被围得无法动弹了。’
家康看了看阿浅。
‘你不要担心茶屋说的这番话,我会带你进城的。’
‘是……’
阿浅僵直着身子,脸上露出奇妙的表情。
‘对了……’家康催促四郎次郎,说道:‘他投降的条件是什么?秀吉必定表现得十分慷慨吧!’
‘不错,就连信孝都觉得十分惊讶。第一个条件是根据清洲会议交出三法师。第二是把信孝的生母和一个女儿当作人质。第三是以对信孝指导不周为名,将老臣冈本良胜和高田彦左卫门提交,做为人质
。如此而已。’
家康看了看阿浅的衣领,歪着头沉思。
‘这么说,是冈本、高田这二名老臣和秀吉私通啰?’
‘不错。’茶屋激动地前倾着身子说道:‘外面纷纷传说,如果留下这二名老臣,一定会被杀,所以还不如拿去当人质比较好。’
‘这件事情我知道,我想秀吉虽然暂时撤兵,但是到了正月中旬左右,必定会再次折返。’
‘再次折返……?’
‘他是先切下了信孝的手足,然后再慢慢烹调,否则无论敌我,双方均会有重大的损失。如果分成二次,那么秀吉就可以不损失一兵一卒,而且反而会让敌人认为他是个大恩人。其实他这么做,对人民来说是有帮助的,但是……这却决定了信孝的命运。’
四郎次郎睁大著眼睛,叹了一口气。
以柴田胜家使者身分前来的前田利家,被秀吉送回去之后,秀吉就立即动兵,一边压制胜家策动的根源地北伊势,一边快速包围岐阜城。
在大家都认为秀吉会一举消灭信孝的时候,秀吉却反而以十分简单的条件解围撤兵。
他的这种作法,就连茶屋四郎次郎也不懂。
(既然他这么轻易退兵,当初又为何要劳动如此大军呢……)
但是家康敢断言秀吉绝不是真心撤兵。
‘可是……’四郎次郎摸着膝盖、歪着头说道。
‘如果他的目的是要不损失一兵一卒,又何必劳师动众地调动庞大的军队呢?’
家康笑了笑,摇摇头说道。
‘这就是筑前战术高明之处。’
‘您的意思是,除了再次出兵之外,他还有其他的用意?’
‘不错。’家康回答道:‘第一,就是要压制柴田修理,如果修理心存顾虑,就不会轻易背叛秀吉。第二,要牵制清洲城的信雄。第三……’
说到这儿,家康露出浅笑,说道:
‘就是要压抑我家康了。’
‘压抑将军您?’
‘不错,他下一次出兵必定是针对信孝,然后是解决柴田修理的问题,接着就是针对我家康而来了。如此一来,我绝不能轻率地和秀吉对抗,秀吉的作法是有深远之意的。’
四郎次郎低吟一声:‘如果筑前先生向将军您挑战……您想他会用什么借口呢。’
‘这……他必定有许多借口。比如说,要我们交出栖身在滨松城的近卫前久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