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等豪霸一方,侵夺广西思明府所辖的禄州、西平州、永平寨等地,朱棣谕令归还,不听;又侵掠占城(今越南中南部)。朱棣诏令修好,而侵掠如故,并强收占城为其从属,明朝赐给占城的物品也被安南劫去。永乐二年,原安南陪臣裴伯耆和国王陈日煃之弟陈天平先后绕路逃至明廷,请求发兵诛讨叛逆。云南宁远州又告胡■侵夺七寨。胡■闻讯,遣使到明廷,佯称谢罪,请迎归陈天平,立为国君。于是朱棣派广西兵五千人护送陈天平还国,并敕封胡■为顺化郡公。不料,这一行人在归途中,中了胡■设下的埋伏,陈天平被杀,护送的明军败还。朱棣闻讯大怒,决意发兵征讨。
永乐四年(1406)七月,朱棣命成国公朱能佩征夷将军印充总兵官,西平侯沐晟为左副将军,新城侯张辅为右副将军,督师南征。中途,朱能病卒,以张辅代将其军。明军进入安南,传檄数胡一元父子二十大罪,并告谕国人将辅立陈氏子孙。明军连战告捷。胡氏烧掉宫室,驾舟入海,后为明军所获。安南郡县相继归顺。朱棣下诏,访求陈氏子孙。但耆老一千二百余人前往军门陈说:“陈氏已为黎贼杀尽,无人可以继绝。安南本中国之地,请仍划入中国,如同内地郡县。”于是朱棣下诏,改安南为交阯,设立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及都指挥使司,辖十五府,三十六州,一百八十一县,由布政司直隶五州,分辖二十九县,凡要害处,均设立卫所,加以控制。
朱棣下诏,凡陈氏诸王被弑者都给予赠谥建祠治冢,宗族被害者赠官,军民亡死暴露者加以掩埋,居官者仍任旧职,与新任官员共同治事。黎氏的苛政一切蠲除,遭刑者全部放免,礼待高年硕德,鳏寡孤独无依者收入养济院,又征求怀才抱德之士,凡山林隐逸、明经博学、贤良方正、孝弟力田、聪明正直、廉能干济、练达吏事、精通书算、明习兵法者,但有一技之长,都送往京师录用,先后被举者达九千余人。后黎季犛被安置广西为戍兵,其子因善兵器,被赦免录用。这是永乐五年的事。
应当说明,朱棣打安南,并在安南设交阯布政司,是违反当地人民愿望的,因而遭到反抗,不久,便发生了陈氏故官简定等造反事件,以及自称为前安南王孙陈季扩等的反抗事件。明朝宦官马骐等到交阯采办,掠索珍宝,也激起当地人的不满,人情骚动,直到宣德初年,仍不能平安,明廷不得已于宣德五年(1430)撤销交阯郡县,仍令安南为蕃属。
遣郑和出使海外就在朱棣发兵安南的前一年,即永乐三年,又开始了另一件对后世影响甚大的事,这就是郑和下西洋(明朝人对海洋的概念,是以今婆罗洲为界,婆罗洲以西称西洋,婆罗洲以东为东洋)。郑和曾七下西洋,其中六次在永乐年间,一次在宣德年间。
当时,中国东南海上局势很是动乱,不仅有安南的四出扩张侵掠,而且还残存着许多反明势力,有元朝的残余,有方国珍、张士诚的余党,还有沿海一带反抗明朝统治的豪强武装。他们不仅不遵守明廷的通海禁令,而且私自交通外国,往往为寇。广东人陈祖义等因犯事逃到旧港(今苏门答腊岛巨港),招募流亡,控制了这一通往西洋的交通孔道,许多海外贡使被拦劫,使明朝向海外的发展受到了限制。同时,南洋一些地方对明朝的情况不甚了解,或抱有敌对态度。为了解决这些问题,早在永乐元年便派了宦官马彬出使爪哇诸国。到了永乐三年,郑和的航海活动便开始了。
郑和奉命出使,先后到达三十余国,宣扬了国威,提高了明朝的政治外交地位,加强了明朝与西南各国之间的友好往来,促进了彼此间的文化经济交流,朱棣在国内的威望也因之提高,地位更加巩固。郑和的航程最远到达非洲东海岸、红海海口,是当时世界航海史上的一个壮举。
第四节宫闱朱棣在做藩王时,朱元璋便为他册封了王妃,那便是开国功臣中山王徐达的长女。靖难之役中,朱棣颇得力于这位王妃。朱棣带兵去攻打大宁,李景隆乘机围攻北平。当时世子朱高炽留守北平,形势很危急,多亏了王妃徐氏的谋划。城中兵少,徐妃便激劝将校士民的妻子参战,组成一批女兵,披上铠甲,登城拒守,终于坚持到朱棣回师。
朱棣做了皇帝后,徐妃册为皇后。她常规劝朱棣与民休息,又劝朱棣对新旧官员不要有不同对待。在靖难之役中,徐妃的弟弟徐增寿常把建文帝朝中的情报送给燕王,因而被建文帝所杀。朱棣要为他追赠官爵,徐皇后反对。后来朱棣还是将徐增寿封为定国公,并让其子袭封,徐皇后说这不是我的意愿,而不向朱棣道谢。她还曾将那些朱棣所倚重的大臣的夫人们召进宫来,让她们以民生为念,做好内助。徐皇后明于治理,还采辑《女宪》、《女诫》,编成了《内训》二十篇,及《劝善书》,颁行天下,以化育人心。
永乐五年(1407),徐皇后病逝,临终时还劝朱棣要爱惜百姓,广求贤才,恩礼宗室,不要骄宠外戚。对于她的死,朱棣十分伤心,为她在灵谷寺、天禧寺举行了大斋,听群臣前来致祭。谥为仁孝文皇后。后来朱棣在北京天寿山为自己营建了陵墓长陵,首先将徐后安葬其中。从此,朱棣不再册立皇后。
朱棣还有两个心爱的妃子,一个是昭献贵妃王氏,一个是恭献贤妃权氏。王氏有贤德,侍奉徐皇后很恭谨,为朱棣所倚重。朱棣晚年性情暴躁,臣属动辄得罪,不论太子诸王公主还是大臣,都得到过王氏的调护。徐后死后,宫中一切大事实际都由王氏掌管。
权氏是朝鲜人,姿质秾粹,善吹玉箫,甚受朱棣宠爱。永乐八年(1410),权氏随朱棣北征,在还师时死于山东临城。
朱棣一共有四个儿子,长子朱高炽便是后来的明仁宗。朱高炽虽为长子,又仁贤,却不为朱棣喜欢。他很胖,因而很笨,走路要人搀扶,还不免失足,当然难以带兵出去打仗了。朱棣最喜欢老二朱高煦。朱高煦被封为汉王,他从小不肯读书,为人凶悍,靖难之役中屡立战功,几次救朱棣转危为安。朱棣想立他为太子,却遭到大臣们的反对。大学士解缙的死,黄淮的下狱,就与他们跟朱高炽的关系有牵连。幸亏朱高炽有位聪明伶俐的儿子朱瞻基,很受朱棣宠爱,朱高炽的太子地位才得以保住。朱棣死后一年多,朱高煦便起兵想夺取皇位,这时是朱瞻基(明宣宗)在位,亲自率兵东征,兵临城下,朱高煦不战而屈。朱棣的三子朱高燧,封为赵王。四子朱高爔,未封而殇。朱棣的母亲是谁?自明朝以来便众说纷纭。按宗法制说,谁与朱元璋最亲,谁便有资格做皇帝。于是朱棣反复宣称自己“乃父皇太祖高皇帝亲子,母后孝慈高皇后亲生,皇太子亲弟,黍居众王之上。”这一招确实在他夺取皇位中起了大作用。但人们逐渐发现各种官私记载与朱棣所说大不相同,这些记载之间又互不相同。有的说朱棣与周王朱是高皇后所生,而太子及秦王、晋王等都是庶出。有的说朱棣是达妃所生,太子与秦王、晋王则是高皇后所生。有的则说朱棣的生母是碽妃。还有说朱棣是元顺帝妃洪吉喇氏所生的,或是说元顺帝妃瓮氏所生的,或是说元顺帝的高丽妃所生的。
朱棣既然说他是皇帝亲子,皇后亲生,他于即位后便无法改口了,应有的礼仪封典也只能给高皇后了。朱棣的生母究竟是谁?明南京《太常寺记》认为是碽妃,而懿文太子、秦王、晋王,皆李妃所生。这不仅从看守孝陵的阉人口中得到旁证,而且明朝就有人为此专门进入寝殿探寻究竟。果如《太常寺记》所记;在享殿中,太祖朱元璋与皇后马氏座位南向,左淑妃李氏等座东向西,惟碽妃座西向东。明人尚左,这说明碽妃除高皇后外地位高于其他妃嫔。原来这是个不可张扬的秘密。朱棣为了自己皇位坐得稳一点,不敢公开承认自己的生母,只好把碽妃偷偷供奉在这里。明人有诗写道:“成祖重所生,嫔德莫敢齐。一见异千闻,《实录》安可稽?”关于碽妃,有的野史说她是高丽人。燕王出生后,马皇后养为己子,便将碽妃赐死了,据说是用铁裙之刑致死的,是否确实,已不得而知了。
朱棣好色,吃饭要有宫女伴唱,晚年朝参也要有宫女陪伴。这在明初是很特殊的。他曾多次派人到朝鲜去选淑女,弄得朝鲜君民不得安宁。朱棣最宠爱的朝鲜妃子权氏享年不永。对她的死,起初无人怀疑。后来宫人吵架,有人揭发是朝鲜妃子吕氏串通中官和银匠用砒霜毒死了权妃。朱棣大怒,将中官、银匠处死,命令用烙铁烙一个月杀死吕氏,并杀死吕氏在宫中的从人,牵连至死者达数百人。其实这是个冤狱,到朱棣晚年才暴露出来。永乐十九年(1421),诬陷吕氏的宫人鱼氏与宦官的私情被揭发,二人自杀。朱棣将他们的侍婢拘捕审讯,侍婢们因受不了拷掠,诬服认罪,并说要谋杀朱棣。这一来非同小可,后宫连坐者竟达二千八百人之多。行刑之日,朱棣亲临刑场,看着她们被一一剐死。有的宫人在临死时大骂朱棣:“自家阳衰,故私少年寺人,何咎之有!”两案所杀竟达三千余人。为了自己的私欲,朱棣何等阴毒残暴!
永乐二十二年(1424),朱棣在第五次北征归途中病逝于榆木川(今内蒙古多伦西北)。这一年,他六十五岁。
这时六师在外,京师无主,朱棣左右商定绝对不泄露皇帝逝世消息。内臣马云与大学士杨荣、金幼孜商议,将军中的锡器收集起来熔成一椑(棺),将朱棣收殓了,然后将锡匠杀死。又将椑放在辇上,每天早晚照常上膳。大军继续朝京师进发,同时派人密报太子。
不久太子朱高炽即位,便是仁宗。朱棣被安葬在天寿山长陵,与徐皇后合葬,尊谥称“启天弘道高明广运圣武神功纯仁孝文皇帝”,庙号太宗。嘉靖十七年(1538),皇帝闹大礼,要尊本生父母,于是修改朱棣谥号为“启天宏道高明肇运圣武神功纯仁至孝文皇帝”,庙号则称成祖了。
第五节余论一代雄主明成祖朱棣的业绩不仅对明朝,对后代的影响也是巨大的。朱棣本人也常以“圣主”“明君”自许,希望留芳百代。但朱棣为政过猛,步伐太急,给当时人民带来了沉重的负担,再加上他好大喜功,而财力、精力有限,不免顾此失彼。南征安南,战争持续近二十年,八十万大军疲于奔命;郑和六下西洋,“费钱谷数十万,军民死者以万计”,修建北京宫殿,赴四川、云、贵、湖广采木,工程历时十数年,“所费数以万计,役死军士百姓不计其数”;五次亲征漠北,每次动员兵力三十万至五十万不等,搜尽天下府库以充军饷,数十万军民为之转输,造成“财力大窘”,正如仁宗洪熙元年(1425)湖广布政司左参政黄泽上言所说:“向也,南征北讨,出师连年,辎重牛马,耗散巨万,又江北困于营造,江南疲于转输”,“土木屡作,劳者弗休”,结果是“丁男疲于力役,妇女困于耕耘,富者怨征敛之繁,贫者罹冻馁之苦”。为支付巨大的开支,永乐末年甚至将官吏的俸给都撙节了十之六七,官吏家属已有冻馁之虞,百姓生活可想而知了。“人民流离,饿殍盈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