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笑了一下,露出很整齐的牙,这使她好感大增,以她饱经风霜的相亲经历来看,男人能有这么一口整齐的牙,真是太难能可贵了。她印象中男人的牙,不是高低不平,就是东倒西歪,颜色那更是不敢恭维,一看那牙就倒了胃口,再也提不起兴趣。好像就只卫国的牙还不错,跟这个芷青不相上下,但卫国的牙是中看不中用,吃冷的酸的就疼,恐怕迟早会变得稀稀拉拉。
芷青开玩笑说:“知道了你还来?那你胆子真不小呢。”
“为什么说我胆子不小?”
“一般女孩,听到我的历史与现状,早就跑掉了。”
“那你为什么见面之前就要把你的历史和现状端出来呢?不怕别人跑掉?”
“跑掉不是可以省掉我一笔车费吗?”
“呵呵,不好意思,今天让你破费了。”
“破费得值。”
她觉得他的眼神有点情在里面了,心里有点得意:“你不是第一次相亲了吧?”
“是第一次。”
“但你不是说有些女孩跑掉了吗?”
“跑掉了就没相成吗,怎么能算?”
她被他钻了空子,但并不气恼,开玩笑说:“你总不会是等到倒霉之后才开始考虑个人问题吧?”
“刚好就是等到倒霉之后才开始考虑个人问题的。”
“为什么?”
“因为之前并没有个人问题。”
她又被他钻了一次空子,仍旧不气恼:“也就是说,你之前有女朋友?”
她本来是估计到他没女朋友,或者即便有过,估计他也不会承认,才问这么一句的,但他很坦率地说:“嗯,有过。”
她有点不舒服:“怎么吹了?”
《竹马青梅》:第32章(3)
“没吹。”
“没吹?”
他低下头说:“她死了。”
这可是太出乎她意料之外了:“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事。”
“没什么,我叫周老师告诉你的,可能她忘了说。”
沉默了一会儿,她问:“她什么时候过世的?”
“今年。”
“是因为生病吗?”
“不是。”
“那是……”
“车祸。”他抬起头,看着她,满眼泪水。
她猜到了:“就是Y城那次大车祸?”
他点点头:“所以我根本没心思考虑这些事,半年都不到,尸骨未寒。”
“那你为什么同意见面?”
“为了我父母,他们总以为找个女朋友就会让我忘记这事。”
“但其实你不能。”
“你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忘掉你的初恋吗?”
她没回答。
沉默了一阵儿,他有点儿嘶哑地说:“对不起,我太自私了,为了应付我父母就把你拉进这个……”
“没什么,我能理解。”
“谢谢你。”
她很理解他的心情,也很尊重他的感情,陪着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你不要太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如果她在天有灵,一定会希望你过得幸福。”
他感激地点点头,也站起来:“我也该走了。”
他们俩一起到外间去向主人告辞。
周老师一看两个人的表情,就明白出什么事了,马上做自我检讨:“小陶,他是叫我把什么都告诉你的,是我多了一个心眼,没告诉小逸。害你白跑一趟,真对不起。”
她很大方地说:“没白跑,认识一个朋友吗,谢谢您。”
周老师一定要留他们两个人吃了饭再走,但两个人都不肯吃饭,坚持告了辞,离开了周老师家。
走到外面,他问:“你饿不饿?”
“怎么啦?”
《竹马青梅》:第32章(4)
“如果你饿的话,我们就一起去吃点什么。我走得慌,没吃早饭,饿了。”
她笑了起来:“你这个人才怪呢,刚才周老师留你吃饭,你怎么说不饿不饿呢?”
“我看见你不肯吃。”
她倒不讨厌跟他一起吃饭,也的确饿了,就答应了。
他说他知道一个小饭馆,还不错,两个人就到街边去坐车,坐了几站路,又走了一会,才到了他说的那个小饭馆。
两人进去,他点了几个菜,介绍说是那家餐馆的拿手好菜。
她有一点儿预感,但没说出来。
那顿饭吃得还比较愉快,他说话挺风趣,也能找到两人都能侃几句的话题,吃相也挺有风度,她感觉不错。
但吃完饭出来,他留恋地看一眼饭馆,感叹说:“我跟她的最后一顿饭,就是在这里吃的。”
他们没再说话,各回各的家。
她认为这事结束了,既然他陷在对前女友的哀思里不能自拔,那么她不会责怪他,但也不可能接受他。只能说造化弄人,如果没那次车祸,他跟他女朋友可能婚都结了。但出了那件事,他的一生就彻底改变了,回不到从前,又进不了今后,注定受苦。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芷青还是挺不错的,是她相过的人中最出色的一个,也是唯一让她有点儿感觉的一个。如果没有那件事,她会愿意跟他谈场恋爱。但如果没有那件事,他又不会来跟她相亲了,所以说,他命中注定不是她的。
但过了几天,她收到芷青写来的一封信。她从来没收到过这么有文采的情书,或者说,没文采的情书她都没收到几封。
他在信里说,也许你会觉得我这个人寡情,但是我仍然要告诉你,我爱上你了。我以为我今生永远不会再爱上任何别的人了,但是我错了。爱情来了,我措手不及。
他把那天见面的情形很诗意地记录了下来,她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她做过的每一件事,他都写了下来,使她佩服得五体投地。那么短的时间,他居然能观察到这么细致入微的地步,记得这么清楚,而且能这么生动形象地写出来,只能说他记忆过人,文采出众。
《竹马青梅》:第32章(5)
他说他周末要回父母家,就在H大,离G大不远,如果她不反对,他想来看她。
她被他的情书感动了,今生今世第一次收到这么抒情的情书,无法不感动。
她答应了,约了个时间,在后门那里等他。他仍然是比她先到,斜靠在自行车上。见到她,就一脸阳光地对她笑。等她走到跟前,他自嘲地问:“我是不是很傻?”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不傻。”
他老盯着她看,看得她怪不好意思的。她问:“我是不是很像她?”
“像谁?”
“你的那个前女友?”
“不像。”
“那你怎么老看着我?”
“老看就是因为像她?刚好相反,像她我就不会老看了。”
“因为已经铭刻在心中了?”
他有点儿不自在:“你是不是对这事有顾虑?”
“我没顾虑,就怕你有顾虑。”
“我没有。”
“没有就好。”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寡情?尸骨未寒……”
她打个寒战,提议说:“别提这个‘尸骨未寒’好不好?听着就……”
他很顺从地说:“好,我再不提这事了。”
但她自己又提到了:“她埋在哪里?”
“她老家。”
“她老家在哪里?”
“K县。”
不是很有名的城市,但她知道大致方位,离这里很远,如果他坐火车去那里,途中会经过F市。
她问:“你去过她家没有?”
“去过。我陪着她父母到Y城去领她,然后送她回家乡。”他仰起头看天,很久才把头放低,“对不起,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她什么也没说,拔脚就回了自己的寝室。
但不知为什么,她眼前老是晃动着他的影子,他抱着一个骨灰盒,坐在火车上靠窗的位置上,外面的光线照进来,照在他泥塑木雕的脸上,把他的脸照得一边亮一边暗,每隔一下,火车就发出嘁哩喀喳的声音。
他就一直那样坐着,骨灰盒在他怀里变得温暖起来。
《竹马青梅》:第33章(1)
33
下一个周末,芷青又打电话来约岑今,但她不肯去了:“算了,你还是先一个人待一段时间吧。”
“上次太对不起了。”
“我能理解。”
“你能原谅我吗?”
“原谅什么?你又没犯什么错误。”
“我不该在你面前……”
“真情流露?”
“不是。”
“那是什么?”
“我不该还没走出从前,就想走进今后。”
“难道你现在走出从前了?”
“嗯。”
“那也太寡情了吧?”
打完电话,她回到寝室,也没情绪干别的,就躺床上看电视,但其实什么也看不进,心情很矛盾。如果他认识她之后,还是走不出从前,她会觉得很失落;但如果他一下就走出了从前,她又觉得他很寡情,免不了会做些“既然他对她是这样,那么他对我也会……”之类的推理。
但她觉得自己的做法也有点寡情,也许他现在很需要一个人静听他的倾诉,也许他现在很需要一个人把他从沉痛的过去解救出来,不管怎样,她作为一般朋友,完全可以给他一只倾听的耳朵。像她这样跟他赌气,刚好说明她不是把自己当做他的一般朋友,而是当做一个跟他前女友争风吃醋的新女友。
她正在犹豫要不要给他写封信,把自己“一般朋友”的身份亮一亮,就听到了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是芷青,带着一股寒风,站在她门前,自报家门说:“一个人在老地方等了一会儿。”
她听到“老地方”几个字,差点儿抢白他一句“是你和她约会的老地方吧”,但想起“一般朋友”的准则,终于忍住没说,只淡淡地回答:“我又没答应去那里。”
“我知道,是站那里回忆上次。”
她心动了一下,口气缓和了许多:“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问来的。”
她把他让进屋,给他搬了把椅子,倒了杯水,又坐回床边去看电视。
他坐在椅子上,捧着那杯水,边喝边看电视。
到吃午饭的时候了,她起身拿碗去打饭,讲个客气说:“开饭时间了,就在这里吃吧?”
他没客套,说:“外面冷,我去打吧。”
《竹马青梅》:第33章(2)
她把饭菜票给了他,他拿着碗下去了。饭打上来后,两人坐下吃饭,她仍然坐回床边,边吃饭边看电视。他也仍然坐在椅子上,边吃饭边看电视。
饭吃完了,她把碗拿到水管去洗,他跟了去,引得同楼的人驻足旁观。
洗了碗,她回到床边接着看电视,他也回到椅子上接着看电视。
最后,她终于忍不住了:“你今天就是来看电视的?”
“不是专门来看电视的,但有电视看,我干吗不看呢?”
她有点好笑:“你爸爸妈妈家没电视?”
“有。”
“那你怎么不在他们家看呢?”
“他们家没有你么。”
她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的眼神挺含情脉脉的,她的态度更软化了:“电视好看吗?”
“我看的是电视机。”
她扑哧一笑:“电视机好看吗?”
“平面直角,挺好看的。你刚才不是在看电视机?”
她坦白说:“我也是在看电视机,不知道演的什么。”
“你真可爱。”
她被他赤裸裸的恭维搞了个大红脸。
“瞧,脸红了,”他继续赤裸裸,“更可爱了。”
她忸怩了一会,问:“最近怎么样?”
“你指什么?工作?还那样。”
“心情呢?”
“心情?很复杂。”
“为什么复杂?”
“因为我堕入情网了。”
“你早就堕入情网了。”
“嗯,从那次在周老师家见到你开始。”
她嘟了嘟嘴:“难道你以前没堕入情网?”
他恳求说:“小陶,我们约定一下,从今以后,我们都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