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子!”
夏磊一怔,莫名所以的看着梦华。梦华越想越气,又对着夏磊一脚踢去。“你走!你 走!你不要来我家!我们家不要你!”
夏磊负伤的瞪视着梦华,把绳子陀螺全丢在地上。梦华去捡陀螺,正好夏磊拔脚走开, 两人一撞,梦华站不稳,一脚踩在陀螺上,就摔了个四脚朝天。“哇!”梦华何曾受过这种 气,放声就哭。“你抢我的陀螺,你还打我!哇!”他高声哭叫起来:“磊哥哥打人…… 哇……磊哥哥是强盗土匪,哇……”
这一哭不打紧,咏晴身边的两个丫头银妞翠妞,秉谦的姨太太心眉、还有梦凡和胡嬷 嬷,都冲了过来,扶小少爷的扶小少爷,拍灰的拍灰,擦眼泪的擦眼泪……心眉看着夏磊, 一脸的不可思议,收养的孩子居然敢对小少爷动武?
“小磊,你怎么可以打梦华呢?他是咱们家的小祖宗呢!来览览,拉拉手,讲和吧!”
“呜哇……哇……”梦华哭得更大声。“我不要跟他讲和!他是野人!我讨厌他!他不 会玩陀螺,又要抢人家的陀螺!我讨厌他!”夏磊惊怔的看着梦华,心里沉甸档的压上了什 么,只觉得无聊已极。他看着地上那个陀螺,走过去,他一脚对陀螺踢去,陀螺飞进了康秉 谦的书房,“哐啷”一声,不知道把什么东西打碎了。他回过身子,看到呆若木鸡的梦凡, 和满脸惊慌的胡嬷嬷。“哎哟!磊少爷!你有话好好说啊!这下可闯祸了!”胡嬷嬷直搓着 手。“砸坏了老爷的古董,你可怎么好?”
正说着,康秉谦已手持陀螺,怒冲冲的走出房。
“谁把陀螺扔进房里来的,是谁?”康秉谦怒吼着。
大家都呆呆站着,只有梦华精神抖擞的指着夏磊:
“是他!是他!他一脚把陀螺踢进去的!”
“你用脚踢陀螺?”康秉谦困惑极了,大惑不解。转而一想,明白过来,声音立刻柔和 了:“你不知道陀螺是要用绳子车的,是不是?你以为是用脚来踢的,是不是?”
“不是!不是!”梦华叫着嚷着:“他学不会,学来学去学不会!他故意用脚去踢!他 故意的!”
“是吗?”康秉谦看着夏磊。“你故意的?”
夏磊发现人人都瞪着自己,好像自己是个怪兽似的。他忽然生出极大的愤怒来。“是 的!我故意的!我就是要用脚踢!”他一仰下巴,在众人的惊愕注视下,转身就走。我回东 北去!他想。我回到小木屋去!那儿没有轻视的眼光,没有种种的规矩,没有责难的声音, 也没有人骂他土匪、强盗、小野人……
他并没有走成。东北在什么方向,他实在搞不清楚,要从大门出去,还是后门出去,他 也搞不清楚。来的时候又是车又是马,还走了一个多月,回去要走多久?他太没把握了。何 况,那晚,梦凡拿了一个陀螺,一根绳子,走进他的房间。
“我把我的陀螺送给你!”她绽放着一脸的笑。“你只要常常练习,陀螺就会一直转一 直转的……”
他对陀螺太好奇了。他无心计划回东北了。接下来的日子,他忙不迭的偷偷练习。真 的,陀螺会一直转一直转。梦凡给他的那个陀螺,漆着红白相间的条纹,顶上还有朵小蓝 花,转起来真是好看极了。
望夫崖 5.追风
夏磊和梦华的第二次冲突,起因是“追风”。
“追风”如今已是一匹壮硕的大马了,载着夏磊和梦凡两人,都能在旷野、树林、草原 和山丘上飞驰。终有一天,“追风”也能载着夏磊,直奔那“天之外”去吧!但是,当年, 追风初来康家,却是一匹只有梦凡那么点儿高的小马。
“磊少爷!磊少爷!”胡嬷嬷上气不接下气的嚷着:“快去后院里瞧瞧去,老爷买了一 匹小马来送给你呀!”
“小马?”夏磊不信任的张大了眼睛:“小马?”他大声问着,拔脚就直冲向后院。真 的!一匹红褐色的小马,正在后院里吃着干草。康秉谦在对康勤康忠交代养马之道,梦凡梦 华全兴奋得胀红了脸,喘着气在旁边又跳又叫:“爹!你真伟大,你怎么想起买小马!”梦 凡又拍手又笑又蹦:“是活的小马呐,不是玩具呐!”
“爹!有没有马鞍呢?我现在就骑可不可以呢?”梦华过去拍抚马的鬃毛,兴冲冲的问。
“别闹别叫!”康秉谦的眼光扫向三个孩子,落在脚步踌躇的夏磊脸上。“这匹小马是 我买给小磊的,你们两个要骑,一定要得到小磊的同意!”秉谦走过去,把夏磊推到小马旁 边。“瞧!这是你的小马,以后,想家的时候,就骑着小马,到桦树林里去走走,到后面山 上去跑跑,最远,不要越过‘望夫崖’!”夏磊目不转睛的瞪视着那匹小马。看到小马那温 驯的黑眼珠,又闻到小马身上那种熟悉的干草和牲口的气息,他觉得自己整颗心都热烘烘 的,在胸腔里膨胀起来。他真想拥抱康秉谦呀,他真想高声喊出自己的狂喜呀!但他仍然不 习惯在人前表达感情,压制了要欢呼的冲动,他只是呐呐的、呼吸急促的、不太相信的问:
“是……给我的?真的,是,给我的?”
“是呀是呀!”康秉谦说:“你爹告诉过我,你们以前有一匹很漂亮的马……”“它的 名字叫‘追风’!”夏磊接口。“它跑得和风一样快!可是,它后来好老好老,生病死掉 了!”
“现在,你又有一匹‘追风’了!”康秉谦柔声说,抬头看康勤。“康勤,给它把马鞍 配上!”
“是!”康勤忙着去配马鞍。“磊少爷,赶快来骑骑看!”
夏磊还来不及从兴奋中醒觉,梦华已一冲上前,拦住了马,大声的嚷了起来:“爹!你 偏心!为什么把小马送给磊哥哥?我要小马!爹!你送给我!磊哥哥如果要骑,先要得到我 的同意!我要小马!我一定要!”“不行!”康秉谦严肃的看着儿子。“你从小,要什么有 什么,吃的、玩的,你件件不少!小磊……他什么都没有,难得……找到一件他喜欢的东 西……”
“不膊膊!”梦华任性的跺着脚:“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小马!我把我的东西统统送 给他,我全不要了,就要这匹小马……”“胡闹!”康秉谦有些生气了。“我说给小磊的就 给小磊,谁都不许再多说一句!”他瞪着梦华:“从今以后,你要学着兄友弟恭!不能如此 霸道!”
“爹!你偏心!你偏心!”梦华大喊大叫。
“我看,不是我偏心,是你被宠得无法无天了!”康秉谦气冲冲的说,拂袖而去。“好 了好了,梦华少爷,”康勤息事宁人的笑着:“咱们跟磊少爷打个商量,大家轮流骑,好不 好?”
“我不要!”梦华恨恨的怒瞪着夏磊,双手握着拳。“你这个小野人,你为什么不回你 的东北去!”
“哥哥!”梦凡惊呼着:“爹说过,不可以叫磊哥哥是小野人,不可以骂他,爹说过, 我们三个要相亲相爱的!你怎么又骂人了?”“我就骂!我就骂他!”梦华对着夏磊大吼: “小野人!小乙乙乙乙乙人!小乙乙……”他一连串叫了几十声小乙乙。
“哥哥!”梦凡太难过了,眼圈就红了。“你怎么这个样子?你再骂人,我就和你…… 绝讲!”
“绝讲就绝讲!”梦华喊着:“以后不跟你们一国了!我找天白和天蓝去!”嚷完,梦 华一掉头,跑走了。
天白和天蓝,这是康家经常提在嘴上的名字,夏磊来康家没几天,已经听到好些人提过 这名字,但他无心去注意这个,“追风”带来的兴奋太大了,大得连梦华给他的屈辱,都变 得微不足道了。他迫不及待的就上了马背,熟悉的控着马缰,他绕着后院小跑了一阵。
“康勤,”他央告着:“打开后门,让我们去旷野里走一走!”
“这……不大好吧?”康勤有些犹豫。
“爹说可以的!”梦凡热烈的说:“爹说,只要不越过望夫崖,就可以的!”“好 吧!”康勤笑了。“没办法,我陪你们去吧!”
夏磊太快乐了。他对着梦凡一笑。
“你也上马吧!坐在我前面,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你摔交的!”梦凡眨了眨眼睛,很迷 惑的看着夏磊,然后,她掉过头去,对康勤小小声的说:“康勤,原来他……他‘会笑’ 呐!”
康勤听了,忍不住要笑。夏磊瞪着梦凡;傻瓜,原来你以为我不会笑?他鼓着腮帮子, 想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来,却“噗”的笑出声。梦凡一见如此,也呵呵笑了起来。
康勤把梦凡扶上了马背,去打开了后门。夏磊一拉马缰,就这样奔驰进桦树林,又奔驰 进旷野,奔驰在北方那耀眼的阳光下了。
望夫崖 6.望夫崖下
一连好几天,夏磊和梦凡骑着马在原野里奔跑。起先,康勤总是跟着,后来,看到小马 十分温驯,夏磊的技术又非常高明,也就放了心。两个孩子,在没有大人的监视下,胆量就 大了起来,马蹄奔驰的范围,也越来越广。
桦树林和旷野,是非常熟悉的。湖畔和短松岗,也都探险过了。杏仁树林和枫树林,都 不够深幽。南边的小径直通北京大马路,当然不好玩。西边的岩石区,却充满了原始的奇 趣……这天午后,他们终于停在望夫崖下。
把追风系在林中,两人站在耸立的巨崖之下,抬头望着那高不可攀的巨石,两人都感到 前所未有的震慑。
“这大概就是望夫崖了。”梦凡小声说。
夏磊抬着头,仰望那巨崖的顶端,那儿,又凸出另一块石头,远远望去,像一个女人的 头像。夏磊开始绕着这巨崖的底部走,拨开深草和荆棘,找寻登崖的途径。
“你要做什么?”梦凡问。
“爬上去看看!”“不可以呀!”梦凡大惊。“胡嬷嬷说,望夫崖上面有鬼呀!”她害 怕的扯着夏磊的衣袖:“咱们走吧!”
“鬼?”夏磊继续绕着岩找寻。“我爹说,世界上根本没有鬼!”“有的有的!”小梦 凡拚命点头,拚命咽着气。“银妞说,望夫崖上有个女鬼,常常把人从崖上面推下去!所 以,不可以上崖!”夏磊所有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
“这样啊?”他怀疑的问:“我更要上去看看,那女鬼长得什么样子!”他找着找着, 终于找到岩壁上的几个凹洞,显然是别人登岩时留下的。他兴致大增,手脚并用,就开始爬 岩。一面爬,一面对梦凡喊着:“你在下面等我,我上去看看,很快就下来!”
小梦凡四面张望,旷野寂寂无人,巨岩在地上投下一个巨无霸似的阴影,看来狰狞可 怖。梦凡恐惧的大叫了一声:
“不!我不敢一个人在下面!我跟你一起上去!”
说着,梦凡忙不迭的也手脚并用,循着夏磊的足迹,往上面爬。从来没爬过崖,平常, 连家里的梯子都不敢爬,梦凡才上了两级,已经手脚全发起抖来:
“等等我!等等我!”她喊着。
夏磊回头一看。“慢慢走!不要怕!”他鼓励着。“其实,一点也不难,来,手给我, 我拉你一把!”梦凡仰着脸,小心翼翼的要腾出一只手给夏磊,两条腿抖得更加厉害,心里 怕得要死。手才腾出来,身子就无法平衡,脚一个站不牢,直往下滑去。她尖声大叫:
“磊哥哥!”夏磊直冲下崖,去扶住梦凡。梦凡站定,脸色吓得雪白雪白,乌黑的眼珠 睁得好大好大。其实,两人都没爬上去多少。“你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