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9年第0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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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文艺 2009年第08期-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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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吃喝外没有一分钱落头。盘出去后再干什么他也想好了。帮别人跑的士去;吃饭要紧;面子不面子的也就只能扯下来扔到路上让别人踩自己轧吧。 
  大雾在天地人的招牌上贴上了“转让”的字样。 
  这招牌还是请当时市里的一个画家画的。遥远的山岗上;一轮红日喷薄欲出;它的前方是一片绿油油的田野。这个招牌;连画带做;当时花了1000多块了;可没想到才挂了一年的时间;它就寿终正寝了。大雾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眼泪流出来了;大雾心也就静了;等着有人来接手吧。 
  这就等来林根。 
  我来看看你的店。大雾恹恹地一抬眼;突然就激灵了一下。来人好像在哪儿见过。在哪儿呢?大雾竭力回想;记忆还是很模糊;也就不想了。他嗯了一声。来人开口了;敦敦实实的几句;莫转让;我到你这儿当大厨;生意要好了你给我开高工资! 
  大雾被这两句话唬的慢慢立了起来;就像腰被钩子钩着;寸寸上移。他盯着来人的脸;半晌;你;叫啥?只要生意好;莫说高工资;分一半给你都行。 
  林根坐在店里;谈自己的想法。这个店;位置相对偏;人流量小;长期靠带客不是个办法。而且寻常的菜不能长时间地留住顾客;必须选特别的项目;做大众的生意;做量;做品牌。品牌上去了;自然有好酒不怕巷子深的结果。大雾听痴了;心里却笑得痛:狗日的老天爷;你非要等到现在才开眼吗? 
  林根帮大雾定下了一个在露天烹调的主打菜——油焖大虾。 
  从下午三点开始;店里的员工就全部围在门口给龙虾刷肚皮了。这简直就是一场表演秀。一塑料腰盆的龙虾有三十来斤重;全都举着一对巨大的夹子;在小小的空间内挣扎;翻滚;逃生。一个龙虾一用劲爬了起来;然后踩着伙伴的身子悄悄上到盆沿;想逃走。但哪里逃得掉呢?大雾用手轻轻一拈;它就四仰八叉着肚皮朝上了。这些黑乎乎的肚皮一个一个用刷子刷洗干净后;丢进煮虾子的大锅。锅也支在店门口;偌大一口锅;虾子放进去;一瓢瓢的花椒、辣椒、蒜段、生姜放进去;在林根不断的翻炒中;不一会香气就满街乱窜了。大雾闻着这香气;觉得腿肚子都熏软了。 
  街上过来过去的人被这香气和这种做菜的架势整呆了。他们点了座位;要尝尝。大雾听从林根的建议;不让他们坐包间;让他们坐排档。也不给他们玻璃瓶的啤酒;而且在他们身后竖一桶扎啤。客户瞪大了眼睛;突然就觉得全身特别放松;像回到了童年时村子里的稻谷场;食欲就疯狂地爬上来了。他们用戴着手套的手从盆里抓起虾子;按照林根的指点;掰了夹子和头;剩下一管尾腔放到嘴里;慢慢吸吮。真好吃啊!姑娘们辣得啊啊直叫;嘴里唏唏溜溜响;但手还在一个劲儿地往盆里伸。男人们大汗直淌;但手也不停地往盆里伸。盆底儿快朝天了;做东的人拍着桌子喊;好吃!老板——;再来一盆——还有扎啤——!大雾的排档坐满了人;但人还在往这儿涌;等着别人吃好了他们再坐。 
  “天地人”慢慢就成了汉江两岸的知名小店;还把所在的一条街带成了全市知名的大虾一条街。会计主管帮他统计了下;一条街上63家大虾店;属天地人的生意最好;平均一晚上要翻三次台;有30多桌客人;每晚要吃掉活虾200多斤。 
   
  3 
   
  按照当初说定的;生意好了;给林根开高工资;大雾现在已经把林根的工资开到了每月4000元;这在本地是最高的。有的战友说多了;建议他少开点儿;但大雾不同意;他觉得没有林根就没有店里的今天;林根就是签子上说的福星。 
  大雾想着这位福星;心里就一阵阵欢喜;老天有眼呐。但偶尔也觉得有些隔膜。比如林根话少;也清高;常训斥店里的其他人做事不仔细;说这是要命的毛病;其态度之严厉;语言之刻薄;连大雾脸上都有点儿挂不住。店里人都不喜欢他;厌恶他;背后嘀咕;说话比老板还老板;也不就是个做菜的吗!还有;大雾的工资已经很高了;但听店里的娇娇说;林根怄门得很;一分钱都不乱花;每次发工资就全部存进银行。共事两年了;想他请吃根雪糕都不行;说这时娇娇脸都气红了。大雾知道;娇娇好像对林根有点意思;可林根就是对娇娇视而不见。林根从不谈及他的家事;也没见什么人来找他;但他电话多短信多;没事时老拿着手机摁摁摁;电话是标准的普通话;哥哥弟弟地唤着。怕是有什么隐秘的情感吧;现在的人!大雾接着想;也许林根是苦出身;穷怕了;现在依然富年想着穷年景。 
  早饭后大雾的习惯是沏一杯浓浓的绿茶;端上;出店门;钻过城门洞;来到汉江边上赏一会儿景。大雾知道;脚下的这条江是自己这所城市的骄傲;几千年来;有不少大诗人都为它作过诗。大雾不会作诗;他只记得一句李白的“鸭头绿”;颜色真像啊!不过这么大一池“鸭头绿”的水;几千年来;一刻也不停;每天流着;最终流到哪儿去了呢;它们有没有人一样的痛苦和辛酸呢…… 
  十点了;该回店里忙活去了。大雾从江边折回店里;气氛却有些异样。怎么回事?林子递给大雾一封信;老板;林根说他回家了;给你留下一封信。 
  大雾双耳“嗡”了一声;浑身的汗又狂飙了出来。他快速地撕开信封;雪白的信纸上;工工整整的一段话—— 
  钟哥: 
   原谅我不辞而别;因为我的“账”还清了。 
  你还记得四年前吗?你在上班时多付了外面一个客户十万块钱?那个人是我。当时我生意不顺;母亲住院欠债;所以就揣着钱跑了。但我心中一直不安。前年我回来偷偷打听你的情况;听说你已经被单位开除;生意也不好。就决定留下来帮你一把。我在老家也是做餐饮的;堂兄弟们能干;这两年把店做得很大;想让我回去开分店。 
  钟哥;我妈年纪不大;但我拿了你的钱后;她竟然突然病重不治身亡;我觉得那是老天对我的惩罚。你付我的工资我都存在银行;一共是8万;密码是店里的订座电话;请你收好。 
  另;我走后;林子可以代替我。 
   张文即日 
  雪白的信纸从大雾的手上飘落到地上;存折本随之滑落。林子看了一眼大雾;转身走进操作间。 
   大雾快步走出店门;来到江边。此时;风帆正上;汽笛长鸣;一江东水浩荡着东去;两行泪;从大雾的眼角悄然落下…… 
   责任编辑何子英 
   


说走就走 作者:田 平                 文章来源:长江文艺                  
  一 
   
  最先想起黄伯的还是南门菜市场卖肉的崔叔。从开秤到一架子肉都空了;黄伯还没有来取猪心肺。加上昨天的几笼;一堆堆在那里;上面布满了横七竖八的血丝;绿不绿粉不粉的;一看就倒胃口。 
  崔叔一边收拾家伙一边朝街口张望。 
  背时老疙篼;欠老子钱不敢来了?! 
  这是小城最热闹的地方。每天清早;扒开川流不息的人堆;一定会有个肩胛骨凸起老高、推着旧式载重自行车的身影;那就是黄伯。来来回回转几趟;车两旁那些筐筐袋袋就塞满了。最后;他才会一声不吭地来到老崔的肉铺前;递上钱;接过几笼猪心肺;扔进后座草筐里那几只光秃秃的鸡子堆里。 
  忙哦!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跟崔叔道别;黄伯一脚踢开车架。 
  崔叔似乎多半都没有答理。偶尔抬起头;老人家已转过身;双手撑起自行车龙头;肩胛骨将薄薄的衬衫凸得更高了;像是背上长了一对角…… 
  不久;一个不幸的消息风似地迅速扫过菜市场。 
  那个不幸的消息是关于黄伯的不幸。 
   
  二 
   
  电话正好是我接的。对方没头没脑地嚷开了:……快来看看喽!又是吼又是喊…… 
  懵了好一会儿;脑子里才跳出几个关键词:米林山动物园、铁门紧闭、动物吼叫…… 
  不到十分钟;我们赶到城南米林山动物园脚下;一道铁门拦住了上山的石梯。 
  阴阴沉沉的动物狂叫声从头顶上浓密的香樟林间窜下来;一阵紧似一阵;很不耐烦。 
  没精打采的彭副所长嘟囔了一句什么。他右手捏着一支残烟;对铁门而立;足足闷了两分钟。 
  莫不是饿了?! 
  走! 
  没等我反应过来;彭副所长已扔掉烟头;猴儿样跃上铁门。两百多步台阶一溜而上! 
  等我们气喘吁吁跑到山项;吼叫声掀起了高潮;其间还夹杂着爪子噗哧噗哧的刨地声、铁笼撞击声以及其他形容不清的稀里哗啦的声音;好不热闹! 
  天近黄昏;树阴下光线不好;抬起头;几道幽蓝蓝的光扫射过来;骇我一跳。仔细瞧才看清那几排圈舍中的动物们正凶巴巴地瞪着我们!我下意识地揪住彭副所长的衣襟;刚松一口气;旁边的铁笼子突然哗哗啦啦摇晃起来;天老爷爷!是那只身躯庞大的母狮;从血盆大口里窜出一阵沉闷的怒吼;厚重得恨不得将你的耳膜穿透;痛死你! 
  我吓得倒退几步。 
  彭副所长已经在打手机: 
  ……快送些吃的过来!荤素都要!……动物;不是人! 
  猴仗狮势;小子们趁机发飙;在笼子里跳来跳去;示威似地发出刺耳的尖叫…… 
  推测没错;眼前这些家伙们都饿疯了! 
  人呢?!彭副所长自言自语;他妈的死老疙蔸蔸!一大家子都指望起;死老疙蔸蔸——! 
  山边圈舍尽头有一间色彩鲜艳的小屋;在绿意浓浓的香樟丛中显得格外有活力!那便是黄伯的睡处;一间不方不正的老木屋;全靠着从街上捡来的红红绿绿的广告布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着。地上铺着红砖;多半也是被人丢弃的;每一块砖上都布满了烧制时留下的细细密密的气眼儿;偏偏又是那种深暗的铁锈红;油画般古朴而又富贵。而这屋里又怎么会和富贵沾得上边呢?除了一架老木床再就是一张老木桌;色泽深暗的床上;被子、衣物倒叠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桌上也没有一点杂东西;两只大碗和一个缺损的大搪瓷杯干干净净倒扣在那儿……一切表明;主人家离开时非常从容。 
   
  食物让半个山头又一次骚动起来。晕晕素素;红红绿绿投进笼里;一张张大大小小瘪瘪歪歪的嘴巴叭叽叭叽忙个不停。呵呵!看见母狮一口卷进一只鸡仰天大嚼;才感受到什么叫真正的狼吞虎咽;爽! 
  那是一个金色的黄昏;远处弯曲的地平线被红霞衬托得坚强有力;而洒向小城的霞光却显得异常的柔和温暖;让人陶醉。 
  啊——!尖叫声突然打破寂静。 
  所有在场的人都被眼前的惨景怔住了: 
  老虎笼里;隔着铁栏杆;可以清楚地看到几行发黑的血迹;往上是一双干瘦的老脚;没错;是黄伯;一个干瘦老人直睡在圈里;光脚正对着门;他的头偎在老虎的肚皮上;老虎与他几乎成斜角躺在哪里;大张着的虎口里露出参差不齐的的烂牙!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几个民警下意识地停下手里的动作望着彭副所长;彭副所长跟先前到山下动物园大门前一样又足足默了有两分种;才转身拖了一根棍子。他是探探老虎的动静。 
  事实上:老虎死了;黄伯也死了;死亡时间应该是在昨夜凌晨左右。 
  同事们开始忙碌。我走到黄伯身边蹲下;他的样子一点也不恐怖;可能因为肿胀;比平日里那个瘦得颧骨凸起的老人看上去还丰满些;眼睛微闭;神态平常;老虎肚皮上淡淡的黄毛顶在他的脑袋上;看上去还有一丝温暖。 
  问题的复杂在于:黄伯的大腿上还插着一把砍刀…… 
   
  三 
   
  清晨的菜市场人头攒动。突然间想;假设这密密麻麻的人头中无意间消失一颗几颗;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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