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了一口气,手放在他胸口,那里传来类似心跳的声音,她目光渐渐变得深沉,“但请你相信,我永远不会害你,谁人伤你,我必百倍奉还!”
说完,她有些疲惫地靠在床柱上,目光扫过四周,最后落在满地散落的衣物上,层层叠叠的布料中,隐隐透着一抹寒光,像是一弯银月。
离墨紧紧盯着那光,兀自喃喃道,“只是,我真的忘不掉他,也不能忘。毕竟,如果七年前我没有去东燕,没有贪玩潜入后花园,你就根本不会遇到我,而我,也会如约成为他的妻子,那样的话,或许千叶门也不会亡……”
离墨走了过去,那道光也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柄通体全银的精致匕首,刀鞘上刻着繁复的夕颜暗纹,缓缓抽出匕首,泛着冷光的刀刃锋芒逼人,就如同离墨此时的眼眸。
是的,她手中的,正是南城雪那把夕颜匕首。
“南城雪,就算我们从此以后,天各一方,我又岂敢忘记你?”
窗外,一抹朝阳跃出地平线,离墨久久地凝着那片艳色,视野如火灼烧,仿佛是血鸦谷中那盏八角花灯里跳跃的灯芯。
看着那粒绝情丹被火吞噬,她眼底干涩,却流不出一滴泪,神志不清地转过身,但是浑身无力,动一下都脚步虚浮。
“慢着。”身后传来老人沧桑的声音,“你身上,应该还有他一样东西吧。”
她转头看着老人,没有说话。
“你想清楚了?”他问,声音有着一丝惊疑。
“是。”她的回答毫不犹豫。
“为什么独独留下它?”
“为什么?”她笑,口中却是一片苦涩,“因为这是他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我想要保护好它,仅此而已。”
“保护?”老人手中拐杖突然用力击向地面,冷笑道,“你保护它,那谁来保护你?血蛊毒现在在你心脏里,你知道留下它的代价是什么吗?”
“会痛,很痛,却不会死。”
离墨仰头遥望着头顶翻卷的红云,眉宇间锁着令人难以捉摸的惆怅与心酸,“如果长孙一澈死了,我会陪他一起走,但他若出了事,我除了心痛,什么忙也帮不上。倒不如像现在这样,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个无情之人,只有让天下人以为我已经完全忘记他了,我才能暗中帮他,这样就没人知道是我做的了,包括他自己。”
“你……”老人隔着白布,惊讶地盯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跟你说了很多话,从前我跟长孙一澈都没聊过这么多。”
离墨看着他,笑了笑,“请你帮我保守这个秘密。我不想让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知道实情。”
“随你吧。”老人看了她许久,终于长叹一声,摇头道,“这都是命啊,你要走,我不能逆天而为。”
一切,都是宿命。
回忆淡去,离墨紧紧握着那把匕首,可只是片刻,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捏住似的。
“噗。”
她喉咙一梗,捂着胸口,整个人向前一倾,一缕血线顺着她苍白的下颚滴落在地板上,如点点红梅,妖娆到了刺目!
离墨怔怔地盯着那滩血,猛然回过神,转身看向长孙一澈,他还没醒,依旧侧躺着,睡颜安静。
将匕首收好,离墨赶紧抬手擦去唇边的血迹,又仔细地抹掉地板上的血,然后吃力地起身走到铜镜前,擦干汗湿的头发,换上干净的衣服,最后看了眼长孙一澈,便转身推门而出。
*
影卫校场
士兵在营帐外恭敬禀告道,“刑风大人到。”
“请。”
帐内传来清冷无波的声音,却不是长孙一澈。
刑风一身黑衣黑蓑,站在帐外怔了下,迟疑了一会,还是跟着士兵走了进去,就看到放地图的桌前,侧身立着一个红衣女子。
那红,如初阳穿雾,瞬间夺去万物光辉,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她一人。
那一刻,刑风黑纱后的眼闪过惊艳,像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尚离墨!
女子此刻一身白色滕纹长衫,肩披猩红斗篷,衬得她侧颜在阳光下闪着莹润的珠光,及腰的长发未束未挽就这么随风轻拂,而她站在营帐中央,一张雪砌冰雕般的面容没有一丝表情,有的只是彻骨的冷意,如古剑出鞘,沉寂之中,已是锋芒万丈。
刑风刚站定,看到的便是这番景象,一时间,他几乎是以欣赏的目光注视着她。
如此纤细如娇花的女子,本该是千娇百媚依附着男人而活,而她,偏不!
跟五年前一样,与她娇弱的身躯完全相反的,却是她那颗坚定不屈的心脏,坚强到了令铁血男儿都要敬上三分!
他从来都不信,一个女子居然可以坚韧到如此程度,她浑身的骨头似乎是铁铸的,硬,比他想象的还要硬!
第160章 神迹,就是坑你()
亲眼看着相伴十年的至亲死去,看着自己从身份显赫的王妃沦为万人唾弃的阶下囚,甚至是死后重生,知道当年的一切竟全是自己最疼爱的妹妹一手所策划,都没有把她击垮,甚至让她感到一丝一毫的害怕或退让。
这样的女子,堪称传奇,他一直想找个机会跟她独处,今天她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就让他见识一下,她究竟有什么资格能让冥皇都为她神魂颠倒,深陷情网!
感受到那道带着审视意味的灼人目光,离墨微微扬起下颚,众士兵立刻躬身退下,只留下她和刑风两人站在营帐中。
“刑大人,坐吧。”
离墨黑瞳沉静如水,看了眼刑风,自己走到主座上,端正地坐下,端起一杯茶,优雅地送到唇边,“这里就我们两人,有事直说便可。”
“你居然真的做到了?”
她居然真的转移了蛊毒,自己还没丧命!
刑风的声音依旧不咸不淡,也跟着她落座,注意到她右手上隐隐有一层碧色荧光,但是被她的斗篷给覆盖住,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
刚端起一杯茶,对面的离墨突然开口,“你就不怕我在茶里下毒?”
刑风端着茶的手不由一抖,滚热的茶水就要倾洒出来,他抬头,隔着黑纱朝离墨气定神闲一笑,“下毒?你才不会这么轻易地杀了我。”
“是。”离墨只是看着水面上倒映出的自己,浅浅一勾唇,带着一丝冷酷的意味,“要杀你们,我有千百种方法,但是下毒,却是小人的专利。”
黑纱后的面容沉了下,刑风轻抿了口茶,目光看向四周,“影卫监察使,啧啧,这个名头可真大。”
“大人的语气酸了。”
离墨盯着他,虽隔着一层黑纱,但是对方的目光却十分笃定,笃定到了含着一分不该属于他的杀气!
将这丝异常收入眼底,离墨唇边浮出一抹冷笑,她忽然眨了眨眼睛,无比天真纯良地说道,“不过我能混到今天这步,可都亏了楚后的提携,您说的是不是,大、皇、子!”
她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带毒的爪牙,死死地扼住了对方的脖子,将他彻底拨皮拆骨!
似没料到会被她这么快拆穿,直刺要害之处,一下就剥去他那张公子皮,长孙一凡黑纱后的面色登时难看到了无以复加,第一次用极为戒备地目光锁着离墨,保持镇定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既然身份暴露,那他也不想再演下去。
离墨放下茶盏,微笑道,“其一,如果是刑风听说茶里有毒,他绝不会喝一口,因为他最怕死。其二,刚才我一直盯着你的脸看,刑风极其爱美,却被我师父毁容,所以他一定会当场暴怒。而你,没有。”
长孙一凡笑起来,将面上的黑纱除去,露出那张清淡如竹的面容,抚掌道,“精彩,不愧是咱们的离墨王妃,说话还是那么的一阵见血,刚才那番分析真是绝妙至极啊!”
见他笑容狂肆,离墨也跟着冷笑起来,“大皇子过奖了,离墨不过是曾差点死在你手里,再见面,多留几个心眼总是不错的。”
长孙一凡暗自冷哼一声,直接开门见山,“长孙一澈人呢?”
长孙一澈彻夜未归皇宫,他亲自扮成刑风来到校场,就是为了看他到底耍的什么把戏,却没想到,等着他的,倒是尚离墨这个女人。
眼看他即将大功告成,但是这个被封在疯人崖五年的女人,却突然重现,甚至一回宫,就给了他和孟千寻一次比一次惨烈的迎头痛击。
是的,自从她回来后,一切都变了!
从天祭蛮牛之死,她尚离墨就像是一个从地狱中爬出来的鬼,死死掐住他不放,企图毁了他这些年千辛万苦得到的所有!
“你要找他?”离墨眼中没有丝毫长孙一凡期待的惊慌,反而笑容越来越甜美,眼底掠过丝丝暧昧,“昨晚他有些累了,现在还在主营睡着,若有急事,我可以代为转达。”
“昨晚?”长孙一凡目光倏冷,灵狐般的眸子缓缓眯起,“你们……”
但很快,他迅速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冷蔑笑道,“尚离墨,你以为凭你区区诈术,就能骗过我吗?我早查明一切,昨晚长孙一澈根本就没回过校场,所以,你在撒谎!”
“是啊,我就是坑你来着,又被你给发现了。”
离墨起身俯视着他,黛眉一扬,颇有调笑的意思,“可你能怎么样,用你所谓的王法再杀我一次吗?”
“你!”
听着她红唇吐出一句句如刀如剑的话语,长孙一凡面容僵裂,终于忍不住一掌拍在桌上,起身狠狠绞着她不减的笑颜,“你不要太得意忘形了!”
离墨与他目光对接,周身顿时杀气四起,如战鼓雷响,半晌她抱着膀子,一脸痞气地哼了几声,“你啊,有本事就对我动手,你一冲过来,我就喊人,我这一喊人,你也是知道的,如今整个影卫,可都把你当做刑风。你若想闹得满城皆知,大皇子有特殊癖好,专爱扮某些不男不女之人,我倒是很乐意帮你这个忙。”
她这话,等于在向来尊贵无匹的长孙一凡脸上,甩了个大嘴巴子,噼啪响!
长孙一凡面色阴郁,清俊的脸上一双黑眸却是道不尽的幽森,他用力咬紧牙齿,一字一顿道,“你敢!我断不会放过你!”
“不放过我?”
整了整斗篷,离墨面上那种嬉笑渐渐收起,她目光冷得像块冰,徐徐勾唇道,“你若出的去这个营帐,再说这句话吧!更何况,大皇子你觉得我尚离墨,会怕死吗?”
人为什么怕死?因为死亡是未知的恐惧。
但是别忘了,她已经死过一回了,就再没什么好怕的了,这一世她一身为饵,对待敌人,更不会手软半分!
“杀了你,我一样可以脱身!”
长孙一凡袖中的双拳死死地握紧,目光阴森至极地盯着离墨,也就是在这对视的片刻,他猛然抽出腰间佩剑,一剑贯注全力,刺了过来。
剑尖泛着冰冷的光如流星而至,那黑影瞬间近身,“我倒要看看,这么短的时间,你如何使出偷心术!”
手中剑直刺她的心脏,而离墨竟然也没躲,目光依然盯着他,就那么一刹,长孙一凡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逝的狡黠。
“但是杀了我,你就少了一个合作伙伴!”
这句话,让长孙一凡动作一滞,剑刺入心脏,却突兀地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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