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他的小手举目望去,但见漫天银白烟火乍起喷薄,她眼底闪过片刻愣怔,好似又看见了他们桐花下初遇的情景。
可是,这绚丽的景色交织在一起,却成了一切错误的开始,离墨痛苦地闭上了眼,世人皆知今夜是燕皇的寿辰。
可又有几人还记得,今夜,曾是尚府的头七,更是明川和她的祭日!
头顶烟火泻落,长孙一澈眼底却只有离墨一人,璀璨的荧光带着青涩的记忆将他们笼罩,迷离了他的视线。
女子安静地立着,衣袂飘扬,凛冽的夜风撩起她的发丝,她睁开眼似乎想要往前走一步,但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又扶着身旁石墙继续向前挪去。
长孙一澈这才想起:今晚遇见尚离墨的时候,她双膝都已磨破,那伤更是深可见骨!
“再这么走下去,你腿就废了!”
身后突然一声暴喝,离墨愣了愣,扭过头发现长孙一澈正斜睨着自己,那入鬓的飞眉带着三分薄怒,三分冷情,然而更多的却是不忍与心疼。
“与你……何干。”
那样复杂的情愫,令离墨微微错愕,她脸色渐渐发白,然而对方双唇抿成一条固执的直线,直接大步向自己走来,然后一把捉住她扶着墙的右手。
“做什么?”
微凉的触感渗入那道伤痕,丝丝缕缕的悸动蔓延全身,离墨盯着他的大手,不由惊呼。
“替你照顾自己。”
说罢,长孙一澈不顾她的挣脱,一个使力就将她拦腰抱在怀里。
这女人,一如既往的倔强,一如既往的叫他不省心!
“长孙一澈,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离墨瞪着眼前的男人,声音沉的吓人,“我不知道你又出于什么阴谋来疯人崖找我,但你应该清楚,你我之间,不是你死我活,就是我活你死!”
“这么说来横竖都是我死了?”长孙一澈挑眉,有些好笑地说道。
离墨不悦地白了他一眼,因自己的口误而有些尴尬。
眼前女子面容虽依旧清冷如霜,但眼底已有几分慌乱,长孙一澈微笑了起来,反而将她抱的更紧,女子温软的身子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他甚至能感受到她因强压怒火,而震颤不已。
第九章 挑衅,步步夺宠()
“你尽管来找我报仇,但是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再这么逞强下去,恐怕不是被我这个人所打败,而是死在明天畜生的嘴里了!”
“原来你还是人啊?”离墨冷眼相讥,贴在他耳边道,“诛兄弑母,人面兽心,我一直以为你就是畜生了呢!”
“是吗?”长孙一澈眯起眼,面上没有半分离墨所期待的盛怒,他黑眸闪着莫测的光,直直迎上她的挑衅,“那我就再畜生一回给你看看!”
说着,他不容抗拒地将她横抱起,然后转身向马车走去。
“放行马车!”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霸道?我现在是你的属下,不是你……”
女人两字被离墨生生压下,双脚突然离地,离墨只好郁闷地抱紧他冰雕似的身子,在他肩膀上重重咬了一口,以泄愤。
事情发生的太快,周边侍卫包括即荣都没反应过来,等他们回过神时,长孙一澈已经抱着离墨欲踏上马车。
“殿下且慢!”
就在这时,甬道尽头匆匆跑来一名太监,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长孙一澈脚下,挡住了他的去路。
“奴才无心冒犯,但这已经是子夜时分,若是放行的话,恐会惊扰到圣上龙安。”
离墨眼角冷冷扫过那人,眼底阴霾涌聚,她认的清楚,这可不就是孟千寻身边的大太监,厉忠嘛!
不由冷笑心道:今夜燕皇寿辰,举国庆贺,惊你个大头鬼!
长孙一澈脸上晃过一抹阴寒,锁着突然出现的厉忠,眼底不悦溢于言表,而怀里的妙人儿又抢先开口。
“听说,千寻门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风水师说如果将寝宫建在皇城中央,更有益于东燕龙脉昌盛,保不准还会生个小世子。”
离墨黑瞳眨了眨,目光凌驾厉忠之上,淡淡道,“你说的也对,我们这番入宫,的确是会惊扰到某些人中龙凤!”
她话落,厉忠一惊,只觉被人挖了坑,自己又自愿跳了进去,赶紧跪趴在地上,颤声道:“殿下饶命,奴才只是一时护主心切,门主她无意与皇上同日而语!”
孟千寻刚听说长孙一澈回来,便急急派厉忠前去打探情报,可谁料他赶到宫门口看到的却是这番景象:一身风尘仆仆的二皇子,怀里竟抱着个单薄如纸的人儿!
这种待遇普天之下,甚至就连孟千寻都未享受过,不……或许应该说是,除了五年前死去的那个女人之外,无人敢企及!
他虽不敢看那女子的容貌,却也听的出她话里有话,孟千寻将寝宫建在皇城中心,本就是险中求胜,稍有闪失,那就是欲图篡位,结局将会是下一个尚府!
这小贱人,分明是当着全皇城的面,给了孟家一耳光!
“掀开车帘。”
头顶传来长孙一澈冷厉的吩咐,厉忠浑身一哆嗦,立马堆起一脸狗腿的笑,点头哈腰地爬起来撩开了帘子。
长孙一澈放下离墨先上了马车,即荣也紧跟其后。
离墨敛去笑容,靠在马车上睨着厉忠,声音渐寒,“她没这么想最好,如此,本宫才好会会她。”
本宫?
这两字带着记忆中的孤高清冷,如地狱冲出的荆棘。
厉忠身子一僵,惊惧抬头,撞上一张完美如画的笑颜,竟和五年前那女人的脸一模一样,只是她眼底的笑不再明媚,而是变得虚伪,像是没灵魂的傀儡。
“尚……”
厉忠的脸渐渐扭曲苍白,一缕寒气直逼脑门,他盯着那熟悉的脸却不敢叫出那名字。
陡然想起翠依回宫时见了鬼似的神情,他彻底惊醒,讷讷开口,声音哆嗦的根本听不清,“你居然没死?”
看清他眼底的惶恐,离墨勾起一丝冷笑,俯身在他耳边道:“我没死成,还不是多亏了厉公公?”
当年尚离墨跳崖自尽,谁料却被人途中截住,替她死给全东燕看的另有其人。
后来厉忠奉孟千寻的密令,背着长孙一澈将她绑在了疯人崖里,如此一来,她肯定会被野兽啃食,最后尸骨无存!
厉忠记得,当时自己正欲回宫领赏,那女人一口血喷在他脸上,幽幽吐出两个字:多谢!
多谢?
多谢!
瞳孔骤然缩起,厉忠惊得倒退一步,盯着离墨再说不出一个字。
“愣着做什么,怎么还不上马车?”
就在这时,马车里传来长孙一澈不耐烦的声音。
“这就来,这位公公人可真好,刚说要扶我上马车呢!”
离墨笑意阴寒,她冲着厉忠抬起下颚,微扬的眼角噙着睥睨天下的锋芒,她挑眉,眼底绽放出诡异的琉璃光。
厉忠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双膝一疼,跪趴在地上,竟成了一把人肉凳子。
离墨抬脚,毫不迟疑地踩上去踏入马车,那一瞬,厉忠脑中响起一道声音。
“去告诉孟千寻,一定要活着看到孟家灭亡那日,切莫让本宫失望!否则,本宫既有能力赐予你们,就更有能力毁灭你们,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黑夜漫无边际,东燕皇城阡陌交错,如死井一般将人困住。
马车再度缓缓启动,向着最西面的幽雀台驶去,那里是历年执行天祭的地方。
车厢内萤火灯笼摇晃个不停,即荣夹坐在离墨和长孙一澈中间,大眼如鱼儿般转动,却不敢吱声,只觉他们像冰雕一样一动不动,垂着头相对而坐,也不说一句话,令他浑身不自在。
小家伙悄悄掀开车帘向外看去,此时正值春末夏初,皇宫里木棉开的正艳,衬着绵延不断的烟花,展露出圣都的盛世峥嵘。
可就在放下帘子的那刻,即荣忽然看见一人穿着雍容华贵的茜素红宫装站在木棉深处,看向这边,周身却透着失魂落魄的悲戚。
“千寻姐姐?”
即荣暗自惊呼,难道她是在等爹爹?
可爹爹都五年未踏进千寻宫了啊!
蓦地,马车一个颠簸,等即荣再睁开眼时,便见满眼木棉飘飞,却再不见那人影,好像刚才只是个穿越风尘的幻影,载着一身寂寥独自找寻归途,却是遥遥无果。
“即荣,到爹爹这来,这里一段路途崎岖小心别伤着了。”
马车穿过丹红似霞的木棉树林,与千寻宫背道而驰,长孙一澈偷瞟了下一旁的离墨,见她垂首抱着手炉,面容在灯光下笨拙又可爱,他眼底不自禁划过一抹浅笑。
“那个……你也小心点,别摔了我的手炉。”他扯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身前交握的双手却不自然地搓了搓,余光瞥见离墨缓缓看向自己,他又立马转移话题,“即荣,爹爹叫你呢!”
听闻长孙一澈宠溺的轻唤,即荣乖巧地哦了声,最后仰头望了眼天空。
如五年前一样,东燕未变,然而他却惊觉,整个苍澜都要改天换日了一般。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这个死去五年的坏女人,涅槃归来之后!
第十章 锋芒,天祭厮杀()
东燕有三个叫人闻风丧胆的地方:号称诅咒禁地的千叶门,吃人不吐骨头的疯人崖,和百年来无人生还的幽雀台。
天祭,五年一度,久而久之,这观赏人兽厮杀成了贵族津津乐道的消遣,甚至会有人主动送来猎物,以此来炫耀自己家族的实力与财富。
新一场厮杀正式拉开帷幕,而这一度献上的,正好是长孙一凡所驯养的神兽。
整个幽雀台四壁火把烈烈燃烧,残阳似血自西方斜射而来,霞光倾洒重峦,铺满整个天地,满眼血红如地狱。
看台呈环形,下方嵌着几个铁牢里关押“猎物”,上方则站满了观望的王孙贵胄。
场中,执行天祭的判台上摆着三个座位,却只来了两个人。
一是身着锦绣霓裳,笑容高傲自信的孟千寻,二是一袭黑袍,散发着正气的长孙一凡,眸光流转间,端的是器宇轩昂。
他身边是本该到场的长孙一澈,却是迟迟未现身。
而这两人也从厉忠那里得知了昨晚的诡异事件,早早地筹谋好了一切。
审判台下方,黑色帆布笼罩的硕大银笼后,不时传来野兽的嘶吼声,听来毛骨悚然。
“呵呵……”孟千寻掩唇娇笑,那艳丽的唇色近乎咄咄逼人,她杏眼噙着深笑瞟向长孙一凡,慵懒道,“大皇子手下养的,果然都是非同一般的畜生呐!”
“门主谬赞。”长孙一凡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话语却冷了几分,“不过畜生到是比人好养,改日小王还准备向门主讨教讨教,如何将人畜都管理的服服帖帖呢。”
孟千寻笑容一僵,一掌拍在扶手上,这男人分明是在暗讽她,明知她昨晚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面色阴沉,而一旁长孙一凡双眼却是猛地看向一处,两指把玩令牌的动作一凝。
只见西边看台人群摩肩接踵,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道月白色身影,戴着白色帷帽,静静地立在人群中央。
男子拢袖而立,目光一直锁着那个蒙着黑布的银笼,长风撩发,白纱之后那双黑眸如出鞘之剑,透着犀利的光华,更有着月出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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