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间。早已空旷无人的西门官道上响起一个急促清晰的马蹄声。随即便听到一个儒雅沉稳的声音浅浅传來。
“年年。”
他声音极轻。却由于天生内功深厚。此刻清晰地落入了三人耳中。
听到这个声音。长孙一澈只觉大脑一片空白。脚步定在原地。耳边嗡鸣的雷声都成了狞笑的梦魇。狠狠撕扯着他空洞的胸膛。
这个声音是……
震惊之时。城门之下陡然卷起一阵大风。漫天漫地的红棉翻飞起舞。似一场华丽的幻境。
“起风了……”
而前方的离墨忽而绽出一丝笑。那是长孙一澈五年未见的笑容了。美丽而安详。满足而憧憬。随着那笑意愈加深浓。他甚至从她眼底看见了释然。
极为不好的预感轰然降临。长孙一澈骤然冲她厉声高喊。“尚离……”
然。最后一个“墨”字还洠в谐隹凇6苑劫康鼗仨⑾蜃约骸6钜斓氖恰K畔碌拇笙渥泳尤欢艘幌隆
“长孙一凡。”
离墨持剑而立。向着城门后方的一处密林沉喝道。“今日夜宴。在下忘记给千寻王妃送上贺礼了。不如就由你代我转交一下吧。”
说罢。她凌空跃起。手中长剑用力一震。青翼散发出的剑气将那箱子掀了起來。
箱子顷刻如巨石炸天冲下城墙。但是长孙一澈并不希望她此举再次引长孙一凡现身。立时也跟着跃起。手中掌风凌厉攻出。击向那半空中的木箱。
“轰。”
箱子发出一声巨响。瞬间如烟花炸开。木屑碎片四射飞溅。
闪电的光影间。似有一团黑漆漆的东西滚了出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耳畔嗖嗖的风声急速掠來。长孙一澈一时忘记了城墙上的离墨。转而挥剑将即荣护住。却还是有一片木锥侥幸穿过他的屏障。割破了即荣右臂的锦缎。
然。就是这一瞬的空隙。离墨的声音陡然传來。
“长孙一澈。后会无期。”
言罢。她不再犹豫。毅然回身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红裙翻飞如莲。青丝被抛上空中。离墨张开双臂。就这么迎着风笔直地坠了下去。夜色下。她如同一只渺小的夜莺。即将被风雨吞噬。
但是他说过的。只要她放纸鸢。他就会來救她。
那么现在。她就把她自己当做纸鸢。
十丈高空。她终是毫无半点心机。为了他纵身跃下。
身后闪电交织。脚下木棉瑰丽。
而那木棉树旁。一白衣男子面上罩着张半月面具。长身端坐于白马之上。姿容清雅。眉眼静好。天光破雾而出。银辉镀上了他宛若山野云烟的长袍上。
她的眼底。他惊艳的如同妙笔丹青画中仙。
那一刻。她承认。即便她是东燕亡女。他是北冥死敌。她依然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他。
罂粟虽美。但却致命。而她早已是。病入膏肓。
“年年。”
南城雪身形如白鹤掠空。在那木棉树上几个惊鸿点足。双臂已将离墨横抱在怀中。
“怎么那么鲁莽。”
他盯着她。语气中有一丝微怒。连连反问。“你不怕死吗。你以为我一定会将你接住吗。”
“你会。”
她揽住他的脖颈。随着他一同下坠。湛湛有神的双瞳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半晌。她双颊露出娇俏的梨涡。轻声道。“南城雪。我猜你一定会接住我。有你在。我一点也不害怕。”
风雨飘摇。有你无惧。
第七十八章 血缘,她为魔障()
“我听你的话了。就留在皇城。哪也不去。我猜你一定会來找我的。”
离墨眼波微转。清丽的容颜上两颊粉嫩如霞。似乎收起了一身的锐气。一身的毒刺。只是听话地依偎在他怀里。乖巧的像只猫儿。
南城雪喉咙哽住。再也说不出话。只是无声将她搂的更紧。似是要将她融入骨血中去。
这一方温存。谁又知晓。能维持的了多久呢。
或许。明日天明梦醒。一切皆会化作泡影吧。
红颜乱世。千古帝殇。区区一女子。又怎能与浩浩天下比拟。
这句话。是他出北冥时说的。只是此刻感受着怀里温软清香的身躯。他好像有点犹豫。有点后悔了。
那个蓄谋已久的计划已经撕开了一角。若是想把它收回來恐怕会让自己倾尽一切。
南城雪。你敢吗。
为了一个敌国女子而放弃自己的似锦年华。或许……你不舍得吧。
两人凝视片刻。他将离墨细心地安置在自己身前。马儿扬踢嘶叫。他执起缰绳。在她如云的青丝上落下深深一吻。久久不离。
“猜对了。”
那吻隐隐透着悲戚与无奈。令她心口莫明发痛。想要回身。他却及时握住她的手。止住了她的动作。许久。耳畔传來他苍凉的浅笑。
“年年你说得对。南城雪他永远都不会欺骗你。背叛你。”
“那我便是赢了。”闻声。她笑语嫣然。
凌鸿煊说她一定会输。她才不信。
九天浩淼。四野阴沉。
两手相握。便是人生。
*
长孙一凡从密林中走了出來。他并不知道是谁救走了尚离墨。只听到了离墨跳下去一刻。对他说的话。
她有礼物要送给他和孟千寻。
看了眼右手拇指上的青铜扳指。半晌。他将它死死握紧。却是洠в邢铝钊プ凡丁
但是当他视线不经意扫过地上那团黑漆漆的东西。他顿时面色大变。而周围保护他的暗卫更是发出了惊恐的喊声。
“刑风大人。”
原來。那箱子里竟然装着的是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闪电下。他半边脸美得令人窒息。而另外半边脸上。一道剑疤贯穿整只右眼显得格外恐怖。
长孙一凡惊慌地赶了过去。见刑风依旧是那套黑衣黑蓑。此刻的他满身都是已经干涸的泥水。显然是被人一路从事发地拖行过來。
而且更为诡异的是。他虽满身鲜血。呼吸也是气若游丝。可偏生。致命一击。只是脖子上一条细细的血线。
甚至。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他是何处受伤。
那伤口。应该是一把扇子所切。
刑风好歹是千叶门排名第四的鬼杀。怎么可能轻易就被一把扇子所重伤。
恰此时。箱子里的刑风虚弱地撑开眼。唇一动。洠в蟹⒊錾簟:芸煊忠蛭а喽枇斯ァ
但是那两个字。长孙一凡却十分的熟悉。
冥皇。
北冥皇帝。。南城雪。
眼中的迷茫与惊骇彻底碎成震惊。原來的怀疑也荡然无存。
他想起了那个如仙似魔般的白衣男子。那个野心大到宁可自伤。也要覆了四国的南城雪。
“居然是他……”
可他们不是盟友吗。为什么南城雪要对刑风出手。
难道是因为尚离墨。。
他要帮她复仇。难道他们早在五年之前就认识。
狂风陡然大作。旋即一道巨雷贯穿整个苍穹。倾盆大雨如期而至。一切仿佛是从地狱喷薄而出的怨气。
长孙一凡挺拔的身形似乎晃动了一下。身后的暗卫连忙将他扶住。硬着头皮问道。“殿下。我们应该怎么办。”
“先送刑风回去止血。本王自行回宫。谁也别跟來。”
他这才晃过神來。抬手理了理微皱的黑袍。双眼看向西门城墙。温润的眼底多了一份罕见而明显的狠戾。“西门一事。对外封锁。凡泄密者。杀无赦。”
说罢。一甩披风。转身隐入雨幕之中。
大雨如泣如诉。无休无止。气息异常阴森。压迫的人喘不过气。
城墙之上。长孙一澈始终洠в腥タ茨窃缫牙肴サ牧饺恕K约阂膊恢朗遣幌肴タ础;故遣桓胰タ础
他双眼空洞地落在一处。面色憔悴。青丝散落。再不复昔日的俊朗冷魅。
静静地将即荣抱在怀里。小家伙似乎被刚才发生的一连串给吓的不轻。此时像只小刺猬一般瑟缩在男人怀里轻轻颤着。方才唇边磨出的血迹。也因为雨水的冲刷而一滴滴落在地上。
而长孙一澈就这么长久地跪在地上。衣摆已经被暴雨冲刷的湿透。胸前虽裹着纱布。又穿着长袍。却也遮不住那触目惊心的深红色。
而他和孩子的脚下。是刚才离墨小腿流下的一小滩鲜血。此刻不知是因为那雨水。还是错觉。竟和孩子滴下的血迹交融在了一起。
尚离墨的血。居然能和即荣的血相交相融。
长孙一澈呆楞地看着这一幕。脑中猛然响起一个声音。
“喂。猪头澈。我听说……如果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睡在一起。他们就会有个宝宝了。那我们刚才……总之以后宝宝就叫荣儿。好不好。”
“主。回家去吧。”
一顶油纸伞在他头顶撑开。为他挡去风雨。他的身后立着一个身着雅致青衫。面容清俊的男子。
这名青衫男子。名唤魏清。是殉国大将魏子潇的独子。身份仅次于上官昊的影卫副将。
年仅十八。却已精通六艺。后得长孙一澈有意栽培。为报伯乐之恩便发誓誓死效忠于他。
太阳穴有些抽痛。长孙一澈单手抵住。阴影下的眉色痛苦疲惫。声音低哑而苍凉。
“他们走远了吗。”
“是。”
他闭上眼。叹了口气。声音十分的无力。“还能看到吗。”
魏清看了眼官道。轻声。“看不到了。”
长孙一澈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然后更用力地抱住了即荣。仿佛只有从孩子的身上才能汲取一丝温暖和希望。
轻柔地将即荣刚才被木锥划破的袖子重新系好。那个下意识的小动作却让魏清身形猛地颤了一下。
因为他看见了。孩子的右臂上有一块淡红色的桐花胎记。
这孩子果然是离墨王妃的……
只是。主为什么宁愿看着她跟别的男人私奔出宫。都不愿说出这个真相呢。
五年了。他到底还在等什么。
目光落在长孙一澈胸口氲出的血迹上。魏清眼底掠过抽痛。忍不住再次开口。“主。亡人已故。生者犹存。我们再不能让亲者痛。仇者恨了啊。”
长孙一澈洠в刑贰R矝'有说一句话。只是更用力地抵住了眉心。面色更加潦倒无助。
“主。您忍了五年了。已经整整五年了。难道您要让离墨王妃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吗。难道您要让历史再重演一次吗。”
他话落。长孙一澈倏然抬头。双眼看向漆黑如铅的苍穹。悲痛在他全身翻腾。心口如同被钝刀寸寸切割。他的眼底还是不争气地rela了起來。
眼前的事物渐渐模糊。如雾里看花。再也看不真切。
今夜的雨。真是太大了。
许久。他狠狠闭上眼。低笑出声。那笑却低沉的如同地府传來。洠в幸凰可
“你说的对。本王哪里有资格去懦弱。去感伤。为了她。本王还有很多事洠в凶鐾辍!
一种蚀心的痛与恨席卷全身。说罢。长孙一澈突然挥拳用力砸在了石砖上。低吼。“尚离墨。即便是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寻回來。这一次。我再不会放手。”
尚离墨。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只有我能独占你。别的男人休想。
他长孙一澈不想再失去任何亲人。绝不。
石砖生生裂出一条细缝。他的指缝间亦渗出了殷红的鲜血。半跪在地上。他浑身抖得厉害。不知是痛的还是伤的。
可那集聚心头的蚀骨恨意。又让他顽强地站了起來。
“爹爹。”即荣大惊。赶紧抱住他双腿。仰起头看着他颈间的那道血痕。“你受伤了。还要去哪。”
好狠的坏女人。爹爹他还在流血啊。
“不是去找她。”
长孙一澈抹了把血迹。冷声。然后抱起即荣。拒绝魏清的搀扶踉跄地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