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着渐渐隐入黑暗中的男子。孟千寻的脊椎越來越痛。一丝鲜血溢出咽喉。可所有的痛为何都抑郁在了胸口。
她好想倒下。但她眼中最后残存的一丝期盼与希望。支撑她扛到了现在。
狂风骤起。将殿外象征着孟家显赫地位的正红灯笼疯狂撕扯。在水洼中投下破碎的倒影。那红与白交错相融。却是彰显出极致的凄艳。
“记住。不会再有下一次。”
月白色的衣袍终究全部被黑暗吞噬。泪水彻底模糊了她的双眼。那个令她痴迷的语声此刻却成了世间最残忍的剐心刀。
“回去告诉孟风云。我一个人的路。即使是跪着。我也将一个人走完。不要再使那些阴狠的手段。也不要再去招惹尚离墨。或者那些和她相关的人。若你执意。你终将会……死在我的剑下。”
死在他的剑下……
“长孙一澈。。”
殿门轰然关上。屋子里传來孟千寻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她满目悲怆地冲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户。不顾满面雨水扑來。只是继续厉声喊他的名字。希望他能回头。哪怕一眼。
殿外暴雨淹城。闪电劈空。可那人步子决绝。不带半分迟疑。
五年來。他第一次主动踏入千寻宫。却是为了告诉她这个。
那个她曾以为就要完全独占的男人。如今。居然要为了尚离墨。杀了她。
长孙一澈。尚离墨她要你死啊。
而我。却是要你的生。
“噗。”
所有信念彻底崩溃。孟千寻再也撑不住。跌跪在冰冷的宫砖上。吐出一大口鲜血。似乎想要将她的一颗心给吐出來。
那血。沁在白玉砖上。殷红如胭脂。浓郁似烈火。更似尚离墨那日天祭上一袭潋滟芳华的血衣。
为什么。一切的一切。都会联想到那个贱人。
“王妃。”
翠依惊过神來。将趴伏在地上的孟千寻给扶了起來。
“滚开。”
孟千寻顺势甩了她一耳光。黏稠的血自死白的下颚滴落。银白闪电下。她笑容狰狞阴悒。最后整张娇颜都扭曲了起來。
撑着墙壁。她颤颤巍巍地直起身子。鲜血从口中涌出。斑驳地落在裙裾上。她疯狂的杏眼里。溢出了前所未有的仇恨与崩溃。
“若我执意而为。死在你的剑下。也是死而无憾。但我要那贱人替我陪葬。”
抬手看着手腕上的千叶镯。那诡异的碧色熏染得她眼中笑意愈加邪气。“尚离墨。我诅咒你生生世世为情所困。我诅咒你被世人唾骂而死。我诅咒你爱的人会不得好死。”
说罢。她抄起身边一个花瓶。就狠狠往脚下的血迹砸去。嘶吼声比碎渣还要尖锐上三分。“贱人。我不会就此罢手的。绝不会。你永远都斗不过我。”
“不愧是二王妃。身子伤成这样了。还有力气发泄。”
喘息间。一道阴邪却清柔的声音传來。孟千寻身子一颤。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金黑色华服的男人优雅走來。
“长孙一凡。”
孟千寻眼底闪过莫测的情绪。飞快地扫了眼这位不速之客。她醒悟过來。看着翠依问道。“大皇子什么时候來的。为何不通报本妃。”
“听宫人们说。二王妃身子不佳。小王便让他们全都退了下去。以免声音太大。打扰到了你。”
说着。他有意无意地睨了眼孟千寻身侧的翠依。示意她也得退下。
翠依领命。眼底却闪过骇然。最后看了眼朦胧火光下的两人。也只得匆匆掩门离去。
不知为何。自从尚离墨回來后。她愈发的觉得自家的主子。与大皇子之间有什么难以言喻的秘密。
而那大皇子。虽是素來儒雅和善。言语平和。却总是隐隐透着丝邪气。而且他那双灵狐似的黑瞳。更是深不可测。像是望不尽底的深渊。令她不寒而栗。
“刑风怎么样。”
翠依刚走。孟千寻就不耐烦地坐到了床榻边。声音夹杂着怒意。她也听闻了刑风浑身是血地被那贱人装在箱子里。还说是送给自己大婚的贺礼。
而在被长孙一凡赏识之前。刑风一直都是千叶门的毒杀。每天过着刀尖舔血的地狱生活。死在他手下的人无数。足以白骨堆山。
而现在。却毫无反抗地被人重伤。还封在了箱子里。
“情况很糟糕。”
长孙一澈垂眸叹道。“我离开紫竹阁的时候。刑风还在昏迷之中。太医说。他伤得很重。恐怕要许久才能恢复。”
“那你现在又來我这里做什么。”孟千寻烦躁道。“不去安抚安抚你的大王妃吗。这事洠О阉抛虐伞!
“怎么。”
琉璃灯下。长孙一凡一身清华贵气。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他就着长孙一澈之前坐的那个位置便坐了下來。目光懒懒地在孟千寻脸上绕了几圈。却是避而不谈萧雪阑。
“就不能來看看小王的老朋友吗。”
“这里洠в心愕呐笥选!
难道他从來都只当自己是他的盟友吗。
“最毒妇人心。当真是不错。”
长孙一凡笑着摇了摇头。眼中精光一现。他俯身凑近孟千寻。压低声音道。“现在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同林的鸟儿。谁敢说咱们不是朋友。”
“那么现在便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时候。”
话音刚落。孟千寻眼中狠光扫过。她倏地挥出一掌。就朝长孙一凡胸口抨去。
长孙一凡却早有防备。微微侧过身子。孟千寻击了个空。不等她收手。他又眼疾手快地擒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猛然扯到自己跟前。抵着她的耳畔吐气道。
“二王妃。都被伤成这样了。怎么还不好好歇息。难道要小王亲自服侍吗。”
说罢。将她用力地推倒在身后的软榻上。他起身。睨着纱帐后她狼狈的样子。玉面红唇的脸上。那抹笑愈发的刺目。
“昔日本王找你合谋除掉尚府一事时。咱们可是说的好好的。如今东窗事发了。你就想要全身而退了是吗。”
“长孙一凡。”
孟千寻托着腰。从帐子里艰难起身。眼睛怔怔地盯着地上的碎渣半晌。她的声音开始莫名发抖。
“尚离墨回來了。明川也回來了。姬魅桥虽然说明川如今记忆全无。但是谁敢保证他哪天又想起什么了。他跟尚离墨一样。都是邪物。都是妖怪。他们都该死。”
听她这么一说。长孙一凡的笑容渐渐凝固。脸色也沉了下來。
“其实。不只是这些。还有那晚出现在忘忧院的白衣男子。他长孙一澈不知。但你我却是心照不宣。所谓里通西燎。本就是无须有的罪名。何來的西燎姘夫。”
他抬眸看向孟千寻。见她脸上的怔愕碎成恐惧。同样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
“那他会是谁。”
十指激动地收紧。孟千寻拧眉思索片刻。有些艳羡地叹道。“我可听说那白衣男子虽是面具遮面。却也俊若谪仙。武功超群。连凌鸿煊身边的锦衣卫都无法近身。”
尚离墨那贱人。又怎会与如此完美的男子扯上关系。
“他的武功……”
衣袖下的手指越收越紧。长孙一凡眉色森冷。一字一顿道。“属于北冥。”
第九十章 歧路,作茧自缚()
“什么。”
孟千寻惊的豁然站了起來。声音轻颤。“你是说。那贱人身为人妇。竟与敌国男子……苟合。”
“很难说。”
听到“敌国”二字。长孙一凡的目光不由复杂了起來。几不可见的把玩了下拇指上的青铜扳指。他垂下眼眸。长睫遮住了孟千寻所看不懂的情愫。
“他们同时出现在忘忧院。若是他们之间真的什么也洠Х⑸K我嫦瞻锼A钊讼招┛吹搅怂恼嫒荨D恰
长孙一凡蹙眉。兀自喃喃道。“他们早就认识。”
若不认识。那男子为何要为她做这么多。
“果真是荡妇。”
十指刻入掌心。孟千寻眼底的厌恶涌出。恶狠狠地吐了一句。“他长孙一澈也当真是洠Я夹摹>谷换岫阅侵峙硕诵摹S醒畚拗椤!
“呵……”
见孟千寻还如此将长孙一澈放在心上。长孙一凡勾唇轻笑。眼中的讽刺溢于言表。“还不是因为那张脸。五年了。他到底还是忘不了尚离墨。”
又冷睨了眼孟千寻陡然震住的表情。他走过去在她耳边道。“怪只怪。你的父母。洠芨闵瞿钦琶嫫ぁ!
“都是因为那张脸。”
果然。孟千寻像是受了巨大的刺激。疯了一样扑到梳妆台的铜镜前。看着镜中同样国色天香。却不是那痛恨之人的轮廓时。她猛然摔碎了铜镜。
“这张脸。如果不是这张脸。长孙一澈一定是我的。我不管她尚离墨是人是鬼。是人我就再弄死她一遍;是鬼……”
一脚踩在碎渣上。她怒不可遏。“我就再把她给玩死一次。”
“二王妃。你若是再这么发狂发癫地骂下去……”
看着地上摔得粉碎的铜镜。长孙一凡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却还是淡淡提醒道。“你的脸。可就再也比不上那张芙蓉丽颜了。”
“你的意思是。本妃比不上那人鬼不知的妖孽吗。”
孟千寻完全洠в幸ɑ鸬囊馑肌K康鼗毓贰K勘涞赝虺に镆环病G樾飨嗟钡氖Э夭谎拧
“当然不是。”
长孙一凡温柔一笑。看着她稍加平缓的面色。淡淡安慰道。“那尚离墨的脸。岂有你十分之一的美。不过是某些人有眼不识泰山罢了。”
“呵呵。是啊。”
听罢。孟千寻笑的更加猖狂。想及长孙一澈魂不守舍的样子。她暗自咬牙道。“这次让那贱人走了大运。她若敢回宫。本妃便要将她毁容毒哑。看她如何再魅惑男人。”
“很好。”
见她眼下青影浮现。嘴唇干裂。愈加的像是走火入魔。长孙一澈满意地笑了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走到她身边道。
“我们都是为了得到自己心爱的事物。无论是人。还是……”
看了眼圣都金銮殿的方向。声音蓦地转为狠厉。他敛了脸上的表情。轻声说道:“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來看望你。”
“长孙一凡。等等。”
刚欲掀开珠帘离去。身后又传來孟千寻的声音。她唇一动。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你是真的爱萧雪阑吗。”
“你应该最清楚。女人。于我來说只有有用无用之说。”
长孙一凡负手而立。微微侧过头。余光瞥向孟千寻。“何來的爱恨嗔痴。”
远处的男子。一袭黑金色长袍融在黑暗中。身形挺拔。翩若惊鸿。骨子里却透着浓浓的疏离与寒峻。
唇边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苦笑。孟千寻抬起右手。那手纤若青葱。保养的极好。宛若很多年前那般。未染风霜。白的那般纯洁无暇。
“天下女子于你而言。真的都一样吗。真的无人能入驻你的心房吗。”
暗处的长孙一凡似乎颤了一下。一方物体从他袖中滑落。他赶紧俯身将它拾起。
那一刹。天际猛然炸响一声惊雷。殿内恍然雪亮一片。也是在那一瞬。孟千寻看清了他手中之物。猛地向后踉跄了一步。
那是一方女性丝绢。
而那帕子的边角处。绣着一株含苞待放的杜若。她看着他默默地将那帕子拾起。又轻柔地掸去上面的灰尘。折叠的方方正正才安心地揣入怀中。
思绪渐渐迷离。回忆转浓。她记得那是一个绵软的春雨之夜。
有一位身着黑金长袍的男子在屋檐下避雨。他衣衫湿透。青丝散乱。有些焦急地张望着。却未有半分潦倒之态。
“下雨了。公子若不嫌弃。这块帕子您拿去擦吧。”
脆脆的声音响起。和他同在屋檐下避雨的少女。娇柔地伸出手去。为他递上一方丝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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