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公子若不嫌弃。这块帕子您拿去擦吧。”
脆脆的声音响起。和他同在屋檐下避雨的少女。娇柔地伸出手去。为他递上一方丝绢。
他含笑接过。轻轻拂过。指尖却顿在了那边角的杜若之上。眼底忽而闪过一抹深深的光。
“不知姑娘……芳名。”
而她恰好羞涩垂眸。笑意在眼底漾开。“小女。孟千寻。千里的千。寻情的寻。”
“原來是……孟姑娘。”
那声音似在思索着什么。
雨势渐大。黑袍公子终是等到了人。便匆匆离去。却在跑出三步远时。蓦然回首望向她。朝她喊道。
“孟姑娘。若是有缘。他日再会。我叫长孙……一凡。”
他顿了顿。面上笑容陡生清朗。“平凡的凡。”
灯火阑珊。细雨如帘。他清俊的容颜如同芍药拢烟。她已经记不太清。只记得那长孙公子。有着一双清澈无尘的黑眸。明若珍珠。亮若灵狐。
而他也的确洠浅信怠K髞碚娴膩碚易约毫恕H词俏烁植懈A址赶旅痔齑笞铩
“那就够了……”
左眼流下泪水。炙热了她冰凉的唇。那滋味。好似那夜降临的甘露。
长孙一凡缓缓回身。黑眸沉静如冰下之水。却也只投映出身前的女子。光阴从他们中间飞逝而过。两人谁都未发一语。
孟千寻望着他有些出神。闪电之下。他的黑眸泛着冷冷的光。竟和另一个男人的身影交错重叠。她唇角温存的笑意渐渐凝固。最后风干碾碎。只剩下形同枯槁的倦容。
“答应我。不要再伤害长孙一澈了。”她苦笑。声音轻的如同雾霭云烟。“至少在我还活着的时候……不要这么做。”
身为孟风云的独女。她一路走來。实属不易。脚下早已是鲜血成河。白骨铺路。有被她害死的。更多却是为保护她而死的。
她一向信神佛之说。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她已经毁了多少人的幸福。怕是十八层地狱都懒得收她。
转眸看向窗外细密如织的雨幕。她口中顿觉苦涩。像是陈年的黄连。“今夜的雨。下的可真是好。”
一场春雨。凉人心。断凡尘。
长孙一凡看着她。面色倏然阴沉如云。“你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吗。”
他们都清楚。此番密谋联手除去尚府。是为了他们共同的利益。然而接下來。便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一山难容二虎。他与长孙一澈最终也只能留下一个。
“很简单。因为我们都已经失去了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东西。然而。错过了便是无法回头。我只想珍惜眼前人。而他。是支撑我余生的信念。”
“你这般痴情于他。他可曾愿意回头看你一眼。”
长孙一凡有些不解地望着她。突然觉得那个张扬如火的孟千寻。不过是一个深受情伤的可怜女子。
“你倾尽一切。却还比不上尚离墨一日归來。反而还看着她坐收渔利。重获他的爱。”
“我成不了尚离墨那般的影子。永远刻在他的心间。是我实力不济。”
她笑的苍凉。垂下眼睫。掩去一切不该有的懦弱。摇头道。“既然他不愿将心交付于我。那我便把心放在他那里。我会一直陪着他。让他至少不那么孤单。也许有一天。他就后悔了。就会回头看我一眼了。那我也知足了。”
长孙一澈。你可知。但凡你对我有一点点心动。或者一丝异样的情绪。我孟千寻也是死也瞑目了。
“孟千寻。你真的疯了。”
长孙一凡摇头。眼中掠过一丝寒光。他眯起眼道。“他那样曾想要弑兄杀母的逆子。身上流的血早已是乌黑冰冷的了。试问。他那样的人。懂什么是爱吗。”
说罢。长孙一凡不再愿与孟千寻多话。最后睨了她一眼。便拂袖离去。
琉璃灯随之熄灭。屋内瞬间陷入黑暗。
“那你又懂情为何物吗。”
路的尽头已是空无一人。只剩下那摇曳的茜素红帷幔和烙在心中的酸楚。孟千寻笑着自语道。“也罢。这世间。又有几人能侥幸获得真爱呢。”
不顾一室狼藉。她重新躺回床榻中去。抬手一挥。那红帐便顷刻如烈火将她吞噬。
过了许久。她的面色渐渐安详宁静。右手蒙住了双眼。似已进入梦乡。殿外骤雨即将停歇。晦涩的天光在红帐上拂过一抹。落在她的睡颜上。
那梦中人似乎颤了一下。喉间发出小声的呜咽。随即眼角缓缓渗出一滴珠泪。洠膑藿侵小
而那回忆中的黑袍公子也转瞬化作泡影。在她脑中一点点幻灭消弭。
“可笑我孟千寻。一世荣宠。举国奉承。最后也不过是死在两个男人手中。”
第九十一章 缘灭,何以相诀()
晨曦渡出。雨势渐渐减小。繁华的圣都街道此时廖无一人。只剩下空洞的风声。灌入阡陌交错的巷子里。
“城雪。。”
头顶细雨飘洒。淅淅沥沥地落在心尖。离墨单手持刀。一路穿梭于巷子间。寻找着那抹白色身影。
在一处巷子口。她突然脚下一滑。
低头一看。竟是一滩深红的血水。
呼吸猛地一滞。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丝丝寒意攀着她的脊椎蔓延至四肢百骸。脑中猛然回荡起那夜城雪在忘忧院里说的话。
“我身患顽疾。心脉受损。如今这病恶化的势头猛烈。所以我只打得出五成功力……”
可是这几日來。他为了帮助自己。又使了几成功力。硬撑了几个时辰。
离墨怔怔地望着那滩血水。衣袖下的手死死地握住。手背上青筋毕露。
是自己一时疏忽。竟忘了如此重要的事。他若是有个好歹。她该如何是好。
“城雪……”
她讷讷启唇。轻声唤着这个名字。心里一遍遍祈祷。这血不是他的。不是。
“年年……”
耳畔忽地传來熟悉的声音。那声音满载着淡淡的喜悦与欣慰。却轻的如同一缕青烟。飘忽渺茫。你若拂袖。他便消逝。
离墨身子一颤。回头望向巷子深处。只见夜色下。木棉簇簇。低云水雾之间。一条白色的欣长身影缓缓而來。
待那身影完全走出黑暗。她手中的长刀也咣当坠地。自己向后一个踉跄。重重地撞在了身后的石墙上。
眼前之人。踏着虚浮的脚步走在风中。白衣染血颓废。一身的泥泞斑驳。长发散落在肩头。如水泄开。滴落着颗颗雨珠。更显的羸弱消瘦。
惨淡的夜。惨淡的脸。惨淡的唇……
苍穹大地。只因他一人而变的凄凄切切。她的世界亦在那刻光彩尽失。
寒风萧瑟。石墙渗出凌冽的水汽。身后阴冷的触感随之传來。惊醒着她这不是梦。也不是幻想。而是真实的。。
那滩血。真是他的。
南城雪的身形在离墨面前顿住。微微扶住墙壁。才得以支撑。复又捂着唇清淡地咳嗽着。
而离墨却像是聋了哑了。醉了痴了。就那么一瞬不瞬地凝着他。睁大了眼睛。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似乎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为什么。她珍爱的。重视的。守护的。都在一一离去。
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谎言。
那双温柔如水的目光。亦静静注入她的眸中。
两人无声凝望。离墨身子颤的厉害。死死地咬着下唇。直到一股咸腥充斥了口腔。那集聚在眼眶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双双滑落。
“怎么哭了。”
稍稍倾了身。南城雪密长的睫毛上挂着一层霜露。好似欲落未落的泪滴。随着他的呼吸轻轻地颤着。他浅浅一笑。抬手捧住离墨的脸。轻柔地为她拭去泪痕。
离墨神色呆滞地望着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缓缓伸出一只手。握住覆在她脸上的那只手。刺骨的凉意融入掌心。如冰刀一般刺入她的心脏。
惘然的美目中。倏地闪过一丝光。她从袖中掏出那夜的锦囊。用力地撕开。
“药呢。药呢。”
丹药如珠玉应声溅落。离墨双膝用力砸在地上。一颗颗地端详着。唇中喃喃道。“你那红色的止血丸呢。”
南城雪俯身扶起她。淡淡地说道。“只有一颗。”
只有一颗。他却毫不犹豫地用來给她治皮外伤。
那话语烫伤了她的心。离墨惊惧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着他清美的病容。温热的血液。顺着那同样完美的下颚一滴滴地坠下。打在她的手背如同鸠酒穿心。
“都是我的错。”
离墨拼命摇头。颤抖地捧住他的脸。一遍遍去擦拭着他唇角的血迹。却如何也抹不干净。终于她泣不成声地凄声道。
“如果我从來洠鲜豆恪H绻冶换食堑娜俗トァH绻覜'偷你的锦囊。希望你能來救我。你就不会涉入这趟浑水。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只可惜。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有的只是必然。
正如他们的相遇。一开始。便是错的。
“我……甘之如饴”
南城雪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唇边又有些许色泽更浓郁的血。汹涌而出。
那一击自残着实打得太重。
这一击。不仅是他给自己的惩罚。更是想要把自己打醒。
这是他亲手挑选的路。自从那把匕首刺入他生父骨肉的那刻。一切便已成定局。不负扭转。
“布谷。布谷。。”
天际传來杜鹃泣血般的啼鸣。时刻提醒着他快刀斩乱麻。
无力地仰起头望去。春夜细雨漫上了比雪还要冰的脸颊。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那一刻。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那杜鹃的离去。一并沉沦了。
南城雪眉心因为心口的剧痛。而渐渐蜷缩在一起。半晌。他睁开眼。神色渐渐黯淡了下去。却是望向离墨。拼力绽开一个温和的笑容。
“方才暴雨。马车被困在了不远处的泥坑里。赌庄那暂时无人赶來支援。”
说着。他抬手朝着一处指去。那处。凄风阵阵。马嘶不绝。有人正在拼命地用马鞭抽打着马匹。也有人奋力地推着车轱辘。
“一会我将他们引入边上的密林。那里枝繁叶茂。野草葳蕤。一时半会他们绝对脱不了身。你就趁乱潜入囚车。施计救出那男孩。知道了吗。”
那话被他说的宁静无一丝波澜。说罢。他凝了她一眼。唇勾起一个柔和的弧度。竟侧身想要追去。
那一笑。如芒刺锥心。
“别走。”
离墨脱口而出发出一声低呼。张开双臂。揽住了他的去路。大声抗拒道。“不。要走我们一起走。你别想再丢下我。”
不等南城雪反应。她一下扑入他怀里。死死地勾住了他的肩头。宛如溺水之人。不敢松手。她好怕一松手。她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除了他。谁还会收留她。
那时。她在忘忧院的浴室里。因为暴露了行踪。又被他冒犯了身子。便欲持刀暗杀他。他却轻而易举地破了她的小伎俩。
见他有意救她。她也松了警惕。不再纠缠。居然还有了调戏美男的闲情雅致。
那一刻他面色涨红。拂袖背过身道:她是个疯女人。也是个傻丫头。有着孤勇无绝的匹夫之心。更有着娇美玲珑的孩童一面。
然而。此时此刻。她与他双双相拥。再不需吝啬自己的软弱。如果可以。她愿意将最柔软的心腹完完全全地交付于他。
只因她收下他匕首的那刻。他亦成为了她此生的软肋。
“你答应要带我回北冥的。你答应不抛弃我的。”她窝在他怀里。悲伤的像个孩子。“你是男人。说话不能不算数。”
手心下的肌肤渗出刺骨的凉意。再也洠Я说背醯呐狻K岢桌渑叹崃怂氖右啊
南城雪睫毛一颤。垂眸望去。见她泪如雨下。那灼热的温度丝丝渗入心扉。更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