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命途,各自撒网()
含笑望着她的男子。长发如歌。飞扬似蝶。他衣袂猎猎。宛如御风。他就这样茕茕孑立着。面上带着雾似的浅笑。端的是月朗清华。风采绝世。
一切的一切。融合拼凑在一起。便成了她眼底一幅移不开眼的画卷。
“不。不该是这样的。城雪。你回來。回來啊。”
离墨猛地撑大了双眼。眼前渐渐被泪水模糊覆盖。她伸直了手臂想要拉他过來。拉他跟她一起离开。
不。城雪不要这么对我。
我做不到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珍视的人。死在我眼前。
求你不要这么对我。
“等我……”
极远处。飞沙走石。南城雪的唇似乎动了动。随后便是砰的一声闷响。一颗巨树被拦腰斩断。恰好砸在了他的身前。
尘土彻底弥漫了她的眼眶。无情地隔绝了那眷恋缠绵的视线。
“城雪。。”
张大了嘴。喉咙中发出的却是无声的嘶吼。离墨眼前一花。猛地跌撞在身后的牢门上。十指掐破掌心不住地颤抖。死命地告诫自己稳住心神。
此时此刻。绝对不能慌。
南城雪是谁。他不可能有事的。他一定是在筹谋着什么。他绝不会弃她于不顾。
“咔擦。”
死死咬紧了牙。离墨颤抖的手取下发簪将之探入锁孔。用着熟稔而僵硬的手法。轻而易举便打开了囚笼。
这是一个空囚笼。
而她的身边。还拥挤着好几个蒙着帆布的囚笼。
铁门开启。放下。再度锁上。
短短三步。却好像是用了一生的时间去完成。
掀了那遮掩的帆布。离墨踉跄着身形。几乎是攀爬进了囚笼。沉重地靠在了阴冷潮湿的铁栅栏上。双目呆滞地望着那处。一脸的怅惘。仿佛沙漠中迷路的旅人。
彼时。牢门外云消雨散。一线天光穿透雾霭层云。空荡荡地落入她的眸中。
也不知是不是马车行远了。那些如枷锁困在周身的湿气也一并消弭。像是有一双手轻柔地为她拂开。
离墨抱着双膝。失魂落魄地仰起头。见那桃红云霞下。一只杜鹃凄楚地啼叫着。扑棱着翅膀被风吹的摇摇晃晃。像是失了群的孩子。
远处木棉如炽。苍穹云淡风微。不知何处。飞來一只雪白的蝴蝶。似那梦中人的衣袂。于姹紫嫣红中上下翻飞。如影随形地伴着她。
忍不住伸出手去。那蝴蝶便轻巧地落在了她的指尖。宁静地栖息着。仿若一朵单薄纤弱的夕颜花。她唇边不知不觉牵起一丝醉意怏然的笑容。
想要将它移近点仔细瞧瞧。它却突然扑扇了翅膀。再次翩跹而去。在广袤的天地间。看來是那般的无拘无束。
囚笼中的她心中一急。竟抓着铁栏伸出手去。可蝴蝶终究还是再无停歇。越飞越远。
“蝴蝶儿飞去。心亦不再。凄清长夜谁來。拭泪满腮……”
晨光融融。红尘恍惚。春夜幻梦倾覆而出。离墨信手轻弹着那铁栏。音律如山泉潺潺。是那首《十面埋伏》的曲调。
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他长发飞舞。衣带飘飘的模样。带着清朗温柔的笑意凝着她。
他说:“等我。”
“当然等你。”
离墨倦然一笑。伸手去拨弄了那张帆布。帆布幽幽垂下。眼前顷刻一片黑暗。
只愿再次相逢。可以若如初见。
不久。马车似乎驶入了一个集市。但却廖无一人。耳边响起公鸡嘹亮的打鸣声。她才惊觉漫漫长夜已经过去。
那一场韶华春遇。恰似华胥一梦。等到骤雨初歇。天明梦醒。也不过如此。
“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呐。”
回忆转浓。她忽然想到两人共乘一骑私奔出西门。她辗转不安。想着何时雨停。好谋划一下如何救出荣儿。如何扳倒孟家。扳倒长孙一凡。
见她水灵清澈的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雨帘放空。南城雪眼底却突地绽出笑意。一脸怜爱地揽紧了她的腰肢。耳畔清润的声音更似无奈的叹息。
“这雨。若是不停。一直下下去。那才好呢。”
“为什么。”
她不解回头。却只换來了身后的他更深情的拥抱。
雨不停。梦不醒。人犹在。情无悔。
rela的泪水再度氤氲了视线。一浪浪悲凉涌上心头。一个力道不稳。手中发簪倏地一折为二。而离墨也终于忍不住。掩面失声痛哭起來。
“尚离墨。别以为你又从地下爬出來了。我就会怕你。”
耳边。又回响起孟千寻來找她挑衅时。那副骄傲跋扈的模样。和她阴毒刻薄的诅咒。
“我会慢慢折磨你。我会挑了你的手脚筋脉。令你成为一个废人。我会留着你的耳朵。让你听尚绝临死前的哀嚎。我更会留你一口气。让你别再天高地厚。妄想以一张妖孽的皮囊。永远留住长孙一澈的心。”
离墨蓦然醒悟。她还有未尽的心愿。未了的职责。怎能自甘堕落。深陷情伤。
现在还不是她向世界示弱的时候。
自古以來成王败寇。唯有冷眼冷心者。方能屡战屡胜。
指甲狠狠嵌入手心。丝丝锐痛提醒着她。复仇之路才刚刚开始。再睁开眼。那双眼清如冰潭。冷如寒魄。
情绪渐渐冷静了下來。离墨周身肃杀流转。悄然掀开剩下几面帆布。凌厉的眼眸借着微光一一扫过。
蓦地。她眉心一颤。似急跳的火苗。欲熄未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震惊。
但是很快。她的唇微微勾起。眼底闪过一瞬即逝的冷笑。旋即又平静了下去。再无一丝波澜。
孟千寻。你果真下的一手好棋。什么暗巷。什么荣儿。什么生死赌局。不过是想要玩借刀杀人的把戏。
不过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这把刀反倒被我给借到了。
而且不仅是要借到。我还要借的干干净净。无懈可击。
只是到那时候。你可不要吓的不敢拆招啊。
正想着。囚车猛地一停。离墨眉眼一凛。本能地想要抽出匕首。但是下一刻一只大手豁然掀开她那囚笼的帆布。另一只手也先她一步。死死地堵住了她的嘴。
“尚离墨。你的死期到了。”
來人居然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离墨霎时惊骇地撑大了眼。而那人的声音又在耳旁继续。“怎么。怕了吗。别急。一会还有让你更怕的。”
不等她挣扎。顿时。一股奇异的香味充斥口鼻。眼前似被蒙了层白雾。离墨无力地软倒。只能模糊地看见一个人影朝她一点点逼近。
而那人唇角的冷笑。格外触目惊心。
*
圣都皇城。紫竹阁
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宫人从内间端出來。然后泼在满院的竹林中。翠绿的竹叶顷刻被染得殷红。整个紫竹阁此刻犹如一座血色大染坊。
“咣。”
脸盆被打翻在大理石砖上。发出刺人耳膜的回音。
屋子里的长孙一凡声音带着不曾见过的歇斯底里。几乎是完全失控地穿过重叠的紫竹林。“一群庸医。统统给本王滚出去。”
几名太医抱着药箱。踉跄地逃出寝宫。姬魅桥罩着面纱坐在屋顶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而她的肩头。一只血鸦也在警惕地逡巡着四周。眼睛里流转的血色与她深瞳中的诡异契合。
也难怪长孙一凡会忍不住爆发。
刑风是暗卫统领。却被当做孟千寻的订婚贺礼装在箱子里。又被那尚离墨亲手砸在他面前。如今重伤昏迷。这个消息很快就在暗卫和千叶门内部不胫而走。
如今孟千寻负伤。慕千邪身为新任门主。自然是一早就赶去了门中封锁消息。
想及宴会上发生的一切。姬魅桥满脑子都是慕千邪最后看尚离墨的眼神。怜爱而窒痛。那是明川才会有的眼神。
难道他已经想起了什么。
不可能。
初夏的阳光落在身上。可却有一种异样的阴冷游走在四肢百骸。令她面纱下的脸皮都有些刺痛。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看着那血染的大地。目光越來越冷。
现在慕千邪就在自己身边。她想每时每刻都见到他。但这也就意味着自己回不去血鸦谷。靠血莲压制魔性。也不能使用邪功吸食男人的精魂。
如此一來。她的禁术就会渐渐失效。且不说自身反噬和胎儿不保。慕千邪也会想起从前的一切。
“你去。”
姬魅桥冷眼望着忘忧院方向。对肩头的血鸦道。“再去给我找几个成年男子。将他们的精魂吞噬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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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长孙一澈颓然地靠坐在圈椅上。以手抵着眉心。稍稍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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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仪宫掌事的宫女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來禀报病情。楚后病情虽已稳定。但仍是面容颓败。如同风中残叶。高悬于枯枝之上。随时可能凋零。
这都是因为尚离墨那个贱人。
可恶。简直可恶至极。
久久不能凝神。长孙一凡淡色的眉微微蹙着。虽是双眼紧闭。却是神色挣扎。仿佛陷入了一个泥沼似的梦魇。
萧雪阑身着水蓝色素服。静和地坐在他身侧。但与她妍丽安详的面容极为不符的。却是她宽大水袖下。紧紧刻入掌心的十指。
十指连心。根根带血。
她哪里不知道。昨夜。她一心一意侍奉的夫君。又去千寻宫找了那孟千寻。
第九十四章 相恨,滔天诱惑()
今晨。更是在长孙一凡换洗的衣物中。发现了那方丝绢。
杜若芊芊。女儿心思。翩翩公子。淑女好逑。
他竟……一直留着。
屋外千瓣竹叶随风旋舞。是他最喜爱的紫竹。冷寂的寝殿内。帐幔深重犹如雾霭。将他与她割据两方。
窗外风声萧萧。如泣如诉。衔來黄莺低婉缥缈的歌声。萧雪阑凝神细听。唇边漾起一丝苦笑。信手拨起了案几上的一架古筝。
那墨色的琴板上。绘着一株隐于茫茫白雪中的龙牙花。那雪琼瑶漫天。那花蓬勃张扬。一切组合起來如火如荼。入眼便似一抹浓烈的胭脂。更似一滴心头之血。融进人的骨髓。
龙牙花。西燎圣花。千古不变。
长袖翻飞间。一曲异域之音已然流畅奏出。
那是一曲亡国之音。
桌上静静地搁着碗豆腐花。色泽莹润。香味清甜。正细转着氤氲的白色蒸汽。十分的诱人可口。
这是他平日里最爱的一道菜。每天她都会趁他还洠选1阍缭缡嶙闭砗米约骸8先ビ欧壳鬃韵鲁
正想着。面前冷风突至。重重珠帘猛然掀起。萧雪阑一惊。指尖一错。那弦便蹦出一个尖锐的杂音。
她抬眸望去。只见长孙一凡不知何时竟已坐起了身子。一双灵狐般的眸子。此时如同出鞘的利剑。直直地射入她的眼底。
那眼神。好似能将人心冻住。冻死。
“一凡。你醒了……”
萧雪阑悚然一惊。眼底闪过慌乱之色。忙理了理凌乱的发丝。面上的惊惧被端庄得体的笑所掩饰。她端起豆腐花。徐徐走向长孙一凡。
乖巧地半跪在他身前。她举止轻柔地舀了一小勺豆腐花。轻声道。“你忙了一晚上了。胃里定是空空如也。先吃些东西吧。”
瓷勺送到了长孙一凡的唇边。他却看也洠Э匆谎邸R谰杀释Φ刈拧C嫔喜甲藕K糠鹤潘楸愕氖枥搿@淅涞乜醋抛约骸
“一凡若是怕烫。那么臣妾先尝一口。”
萧雪阑面上的笑意寸寸凝固。她强自镇定。扯出一丝笑。刚欲将豆腐花送入口中。便听到头顶传來他愤怒的话语。
“不是说让你永远别碰这古筝了吗。你是不是还在想着那个男人。”
七年前。萧雪阑仍是西燎苍山人。那时的她懵懂无知。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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