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彩绣从小就在谢家伺候她,根本不认得别的人,要跑,也只有她这一个地方能去,想要找到彩绣是很容易的事。
谢澜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也是月圆之夜,小吏喝的醉醺醺的,揪着彩绣的头发就往地上掼,还用脚跺彩绣的肚子。
彩绣疼的尖叫的声音都变了调,脸上全是被小吏打出来的血。
她实在忍无可忍,拉起彩绣就跑,逃到了田庄附近的山上,想躲起来,却被那个小吏找到了,彩绣怕她也被打了,推着她让她跑,自己和小吏撕打在一起。
就在小吏压着彩绣,骂骂咧咧的往彩绣脸上扇耳光的时候,突然摇晃了几下,倒到了地上。
月光照的山上一片清明,在彩绣满是眼泪的眼睛里,谢澜看到了自己举着一块沾满了血的石头站在那里。
那个小吏被她砸死了,死的透透的,谢澜也不知道当时哪来那么大力气,也许潜意识里就是抱着打死了他,彩绣就解脱了的想法。
杀了人后,彩绣懵的连路都不会走了,她却很镇定,拉了彩绣起来,和彩绣一起抬着小吏的尸体,趁夜走了几十里的路,把尸体扔到了河里。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她带着彩绣回到了庄子上,说是两人躲在山上,没有碰到彩绣的丈夫,躲到天亮才敢出来。
要是有人发现浮尸,她们就一口咬定那天晚上根本没碰到他,彩绣的丈夫定是醉酒后走山路,失足跌倒,摔进河里的。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可以心狠手辣,下手无情的。
谢澜和彩绣担惊受怕了很长时间,都没有碰到上门查案的衙役,也许根本没人关心河上一具泡的面无全非的不知名浮尸,也许官差接到了案子,却碍于是成国公府的庄子,不愿意来查案。
没过多久,林老夫人回芜湖探亲,接着,燕王起兵造反,天下大乱,她和彩绣带着林老夫人逃走,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她第二次杀人,是在带着林老夫人回金陵的路上。
那会儿上天下并不太平,有薛焕这样光明磊落的大丈夫,然而更多的是恃强凌弱,伺机犯罪的宵小之徒。
她和彩绣出去找吃的时候,被一个路过的男子盯上了,见她和彩绣不过是两个弱女子,便起了歹意。她和彩绣合力把那人压到了河边,把他的头按到了水里,直到那人再也不动弹了,她和彩绣才松开手。
谢澜深吸了一口气,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手,月光下,她的手白皙柔嫩,十指纤长,指甲修剪整齐,泛着淡淡的珠光粉色。
她这双手,再也干净不了了。
曾经那个温柔良善的谢家五姑娘,已经被谢家和林家合力逼死了。
脸上糊了两张湿纸的令姨太太已经开始两眼翻白了,脸色青白,不像活人,看谢澜又拈起一张湿纸要贴上去,她恐惧交加,晕死了过去。
谢澜揭开了令姨太太脸上的湿纸,探了探令姨太太的鼻息,脸上讥讽一笑,解开了令姨太太手脚上捆的绳子,和彩绣翻窗户出去了。
“姑娘。。”彩绣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她扯着谢澜的衣袖,心有余悸,“姨太太还活着吧?”
谢澜点点头,“死不了。”
这年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她要是告诉四老爷,怎么办?”彩绣颤抖的问道,她做梦都想不到,谢澜去找令姨太太报仇,用的竟然是这么可怕的法子。她一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就是令姨太太几乎要被两张纸闷死的恐怖模样。
她和姑娘一起长大,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姑娘会了这些。。
谢澜笑了笑,平静的说道:“那就只好让她真的去死了。”
只要路氏还是四房的主母,四老爷就没办法真的把她怎么样,再说令姨太太的话,除了四老爷,还有谁会信?谁会信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大半夜的去要一个姨太太的命?所有人都会认为是姨太太做梦癔症,受惊过度,导致神志不清醒了。
到时候路氏肯定要给令姨太太请大夫,她可以趁机在令姨太太的药里做些手脚,让令姨太太这辈子都在不清醒中度过。
倘若令姨太太不肯吃药,她照样可以大半夜的潜入令姨太太的房间,让令姨太太死的悄无声息。就算后窗户被堵死了,守门的都是母亲的人,谢澜从前门进去,还更方便一些。
这一瞬间,谢澜脑中闪过了好几条让令姨太太彻底消停的法子。
她已经受够了这个贪婪无耻的姨太太了。
假如今夜的事不足以让令姨太太怕了她,那她只能让自己的手再脏一回。继续让令姨太太蹦跶,她要么被迫嫁给令海涛,要么名声毁了。
但谢澜相信令姨太太会安分的。
令姨太太几次从谢至诚的手下活了过来,坚挺的活到现在,并时刻保持着对四老爷的巨大影响力,不是容易的事。她可能不算聪明人,但绝不是笨人。
“回去睡吧。”谢澜对彩绣说道,“就当今晚上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叫人看出来。早上起来,就把这件事彻底忘掉。不管谁问你什么,都一口咬定你晚上在睡觉。”
彩绣脸色苍白,神情带着几分坚定,点了点头,轻手轻脚的回到床上,躺进了被窝里,四月的天,她手脚都是冰凉的。
姑娘一向温柔良善,若不是被无耻的令姨太太逼到无路可走的份上,怎么可能铤而走险,使上这样凶险的法子?姑娘平日里最倚重的人就是她,倘若她还像以前那样怕事胆小,就是辜负了姑娘对她的信任,还怎么保护姑娘,帮助姑娘?
就算不能给姑娘出谋划策,她也不能拖了姑娘的后腿!
第二天一早,谢澜去了路氏那里,进门后看到杨婆子和郁芳都在路氏那里。
杨婆子还在说话,“今儿一早没起床,郁芳过去看,原来是病了。。”
路氏面色憔悴,精神很差,说道:“既然病了,叫郁芳出趟门,给她请个大夫看看。”
“还有个事。。”杨婆子欲言又止,十分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看姨太太可能是年纪大了,人糊涂了,说话颠三倒四的,夜里还尿床了!”
谢澜笑道:“既然是年纪大了糊涂了,那以后得多劳烦杨婆婆和郁芳姑娘多多费心了。”
“五姑娘客气了,这事是我们该做的!”郁芳轻快的说道,和杨婆子一起,冲谢澜别有深意的笑了笑。
谢澜微笑着冲她们两个点头,这个人情她记下了。
等杨婆子和郁芳出去后,路氏奇怪的说道:“令姨太太也就五十多岁,怎么就糊涂了?杨婆子都六十多了还没糊涂,昨天我看她还是好好的,病的也蹊跷。。”
“亏心事做多了,遭报应了呗!”焦妈妈愤愤的说道,“令海涛是个什么玩意,她竟然撺掇四老爷把五姑娘嫁过去,这种人死了都不可惜!”
第35章 再也不敢()
谢澜拍了拍义愤的焦妈妈的手,对路氏说道:“咱们吃过饭后去看看她,不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是要去一趟,否则你父亲。。”路氏摇头叹气,按理说她一个主母根本不用亲自去看令姨太太,找个大夫给令姨太太治病就足够了,可四房的事不能按常理来推断,她若不去看看,四老爷又要闹了,嫌她没把令姨太太挂在心上,就是瞧不起他是个姨娘生的。
而且谢澜昨天在令姨太太院子放火,让四老爷十分震怒。可她狠不下心去指责自己的女儿,若不是四老爷闹成那样,澜娘怎么会害怕生气,把一腔怒火发到了令姨太太身上!再说,令姨太太竟然撺掇四老爷把好好的姑娘嫁到令家,那把火没烧死她真是可惜!
谢澜在路氏身边坐了下来,轻声说道:“母亲,咱们不是说好了,以后就别把父亲说的话做的事放心上了吗?”
她前后两世加起来,经历了这么多事,见识了形形色色的人,也能猜得到四老爷的心理。谢其荣最大的心结不是他不努力,不上进,没有考上功名,而是他身为清贵的谢家子弟,却不是正房主母生的,他是个姨娘生的庶子。谢至诚虽然照顾他,但他觉得还是没把他当自己人,谢家大伯,二伯,三伯不肯为他跑一个官位,只是因为嫌弃他是姨娘生的,没把他当亲弟弟看。
在四老爷眼里,他是没有错的,有错的都是别人,他是个无辜失意的受害者。他做不了官,不是他没有能力,而是因为他出身不好,这个当然不是他的错。之所以不满路氏,三天两头就要挑事吵架,是因为路氏出身商贾,行商贾之事,让他丢了脸,这是路氏的错。
这样自卑自大,无情愚蠢的四老爷,让谢澜憎恶不已,提都不愿意提起他。
路氏笑了笑,摸了摸谢澜的脑袋,在谢澜期盼的目光中点点头,没有吭声。
这会儿上谢洛过来了,看了眼坐在路氏身边的谢澜,目光复杂,多了几分敬畏,规规矩矩的给路氏行了礼,坐到了路氏下首的位置。
谢澜低头,嘴角轻撇。
看来昨天她在令姨太太那里放了把火,谢洛还是知道怕的,知道怕就好。
有句话说的好,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谢洛是个愣的,令姨太太是个横的,她这个平日里不吭声的安静五姑娘却是个不要命的。
一顿饭吃完,谢洛都是规规矩矩的,既没有叽叽喳喳说四姑娘如何如何,也没有挑剔饭菜不好,衣裳首饰不好。
谢澜都有些不适应这么乖顺听话的谢洛了。
路氏心里放着心事,却没有注意到谢洛的异常。就算令姨太太病了,那又如何。四老爷这回像是铁了心要把澜娘嫁到令家去,越是逆了他的意思,他就越坚持自己的意思。
万一四老爷狗急跳墙,做出什么有损澜娘名声的事情来,那就坏事了。
昨天不该跟四老爷吵的,澜娘也不该放那把火,都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没用,还要澜娘一个小姑娘来安慰她。。路氏越想,越是自责。
吃过饭后,谢洛就回房了,路氏要去令姨太太那里,谢澜也要跟着去。
“你就别去了。”路氏叹气,昨天澜娘在令姨太太屋里放了把火,令姨太太和四老爷把澜娘骂了一通,闹那么僵,去了也是让澜娘不自在。
谢澜解释道:“我昨晚上回去想了想,觉得自己做错了,令姨太太虽然不是我祖母,可她生养了父亲,算是半个长辈,我放火烧她的房子,怎么都说不过去。。她今日生病了,于情于理,我该过去看看她,给她道个歉什么的,说不定她就好的快一些。”
“叫你受委屈了!”路氏叹了口气,家和万事兴。
谢澜笑了笑,她给令姨太太道歉,也得看看令姨太太有没有那么大的福分!
她们到令姨太太那里时,正碰上大夫背着药箱出来。
“病的可严重?”路氏问道。
大夫说道:“可能是受了风寒,有点高热。不过病人似乎是受了惊吓,许是夜里做了噩梦。。先开两服药吃吃,看看情况有没有好转。”
“那劳大夫费心了!”路氏客气的说道。
送走了大夫,跟在谢澜身后的文娟不屑的说道:“胆子也太小了,不过是窗台着火了,吓尿床了不说,又吓病了!”
焦妈妈哼了一声,“她那不是病,是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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