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洛倾雪淡淡地应声,只是不知为何声音却染上了浓浓的哑色;让洛倾寒不由得心头就疼了下,冰山似的面皮上竟然蹙起了眉头。
照理,男女七岁不同席,无论父母与兄弟。
男女收拾不清于亲兄妹之间同样适用,当然却没有那般严苛;但今日是他们生母冯望月的断七礼,屋内又都是自家人也就没人说什么了。
冯素烟良久才听懂了,抿着唇,似是迟疑,又似是试探着小声开口道,“这,断七礼都快开始了,怎么还要去请觉远大师?”
“……哎。”良久,被洛永康搂在怀中的姚佳氏才眼眶红红地,细声细气地解释首尾,说到最后,声音里甚至都带上了哭腔。
洛永煦闻言,更是扬起巴掌就要打洛倾雪,“你,你这个逆女,那是你母亲,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姐夫,别,倾雪想来也不是故意的。”冯素烟赶紧开口阻止,“姐姐去了,她也是伤心的。”
洛倾雪低着头,嘴角微微勾起,却尽是嘲讽。
洛青云与洛倾寒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姨母还请慎言,此事究竟谁是谁非尚未可知。”洛倾寒冷声冷气,“到底是哪个小丫头去通知的,还烦请大伯母说清楚。”
“雪儿向来懂事知礼,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更何况她与母亲向来亲厚断是没有做出这种对母亲不敬的事情来;别是有人趁机落井下石,利用大伯母表达对母亲的不满罢。”洛青云脸上依旧带着温润,声音也一如既往,可众人却都察觉到了那股宛若千年寒潭散发出来的凉意。
这话中的深意也很是引人遐思;当年冯氏姐妹与洛永煦的情感纠葛谁人不知,这话一出,就差指名道姓了。
冯素烟被两人的话噎了一下,顿时眼眶唰地一下就红了,雾气不断地朝眼底聚集着;贝齿紧紧地咬着下唇,转头看向洛永煦,声音幽幽很是悲伤,“姐夫,姐夫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呜,呜呜……姐姐生前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么会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情来;你,你……难道你也是这般想我的吗?”
“青云,怎么跟你姨母说话的,道歉!”
洛永煦对洛青云本就不甚喜欢,此刻听到他这般诋毁自己心尖尖上的人更是,张口便厉声呵斥道。
“……”饶是洛青云再好的脾气,此刻也黑了脸,抿着唇沉默不语。
“道歉,为什么道歉?”洛倾雪猛然抬起头,看向冯素烟的眼底有那么刹那的杀意;那样浓烈的黑暗气息让站在他身后在战场上摸滚打爬许久的洛青云都不由得愣怔了下,“大哥这话哪里错了,还是父亲以为,当真是我洛倾雪……禽兽不如,做出这等让亲生母亲无法瞑目的事情来?”
洛永煦双眸顿时泛起了凶光,手条件反射地扬起。
“父亲教训,女儿不敢不从。”洛倾雪转头,将脸侧到洛永煦面前;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孟氏本就不相信洛倾雪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现在瞧着冯素烟这般挑拨的话虽心生不喜可到底也没说什么,只转头对着洛永煦道,“永煦,今儿可是冯氏的断七礼你想做什么?望乡台上,冯氏可是看着的。”
“……哼!”
洛永煦扬在空中的手顿时握成拳头,用力地收回来狠狠地一甩宽袖,黑着脸语气不善,“那现在该怎么办?”
话音落地,室内顿时一片默然。
“……这,若是老太太与姐夫不嫌弃,素烟倒是有一个人选。”良久,冯素烟才犹豫着,淡淡地开口道。
“哦?你有人选,谁?”顿时孟氏也顾不上对冯素烟的厌恶,若是她能帮着解决今日的难题,那她就当真谢天谢地了。
冯素烟薄唇微微抿着,“我,之前在相国寺我与芊芊苦求清远大师未果,廉青去得早,我与芊芊都是身无长物之人,所以请了苦济寺的悟明大师;当然是比不上觉远与清远大师的。”
“那他现在可在?”孟氏也顾不上了,赶紧问道。
“在的,就在外面的宾客席;原本以为用不上了,可又不好让人家大师白跑一趟。”冯素烟低着头,抬手轻轻地拢了拢耳畔的碎发,小声地略带不好意思道。
孟氏闻言,顿时眼前一亮,“那立刻请悟明大师进来。”
纵使这悟明大师他们谁都没有听说过,可总比断七礼放了空挡不得不推迟来得好。
姚佳氏和洛永康脸上也带着希翼和感激的神色,冯素烟低着头,“区区小事就不用劳烦老太太了,暖秋你立刻去请悟明大师进来。”
“是。”暖秋应声而去。
洛倾雪的嘴角却是淡淡地扬起,带着浓浓的嘲讽之色,“姨母倒是准备得充分。”
“姐姐自幼待我极好,今儿是姐姐的大日子,我这做妹妹的自然要考虑得多些。”冯素烟低着头,声音轻轻柔柔的。
“……”洛倾雪还想说些什么,可孟氏却开口打断了她,“马上就到辰时了,雪丫头却准备最后一支送葬舞吧。”
“芊芊也为她姨母特地准备了祭祀舞呢。”冯素烟赶紧开口替宋芊芊争取机会,要知道今儿前来吊唁之人非富即贵,若是今日能在台上露面,那可是能在这么多名流勋贵面前留下好印象,还能顺便打压下洛倾雪,何乐而不为。
原本孟氏开口就后悔了,洛倾雪的舞姿一向平庸,虽不说多拙劣却绝对算不上出彩;此刻冯素烟开口,想到她为镇北侯府解了围,倒也没有那么讨厌她了,点点头,“也好,那让芊芊先跳吧。”怎么说,这最后一舞也得由洛倾雪来的。
“谢谢老太太。”宋芊芊原本以为她不会同意,此刻听到她允了很是意外,赶紧开口道谢。
“行了,都去准备吧。”孟氏罢了罢手,到底年纪大了,刚才那么惊险又担忧此刻竟有些撑不住了。
田嬷嬷眉宇微微颦蹙着,“老夫人,您没事吧?”
“不妨事。”孟氏摆摆手。
很快,便轮到宋芊芊的送葬舞了。
因为断七礼主持人的事情解决了之后,姚佳氏又恢复了往日的沉着稳重,在她的安排下,舞姬们训练有素地退场。
众位宾客,男女用白纱帐隔开,但都能清楚地看到望乡台前,一名白衣飘袂的少女,头上簪着白花上前,小巧不堪一握的腰肢盈盈向下轻抚,宽袖交错,整个人瞬间跃起;广袖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她肌肤本就白皙,此刻更是苍白;眉眼间带着淡淡的哀伤,更是让人恨不能将她搂入怀中好好呵护一般,衬着那哀伤沉痛的唢呐声乐,众人竟觉得心头有股说不出来的……压抑。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平安和乐郡主,长得可真是美。”有人小声嘀咕着。
“不知道就别乱说,那是望月郡主庶妹的女儿,宋廉青的遗腹子,好像叫什么宋芊芊的。”
“……那她怎么上来了?”
“呿,听说平安和乐郡主空有美貌其实不过是个花瓶,什么都不会,自然不敢上来献丑。”
……
女宾那边此刻也是。
一名梳着少女发髻,身着浅色软烟罗裙,瞧着约莫二十六七的女子双眼瞧着望乡台前,看得很是认真,“廉青虽然去得早,可这女儿当真不错。”
“……小姐说得是。”立在她身后的丫鬟悄然叹了口气,缓缓应声道。
“果然不愧是出名的才女,这舞只怕与当年的太长公主有得一拼了。”有人半带着感慨道。
“啧啧,可惜了;那平安和乐郡主可当真是……”
“自个儿生母断七礼,连送葬舞都要请别人带跳,这种女儿,要来何用。”
“那可不是……”
“……”
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中,宋芊芊双手交错,宽袖一甩,以一个完美的动作结束了舞姿;若非这样的场合不适合喝彩,只怕众人都会激动不已;从他们发亮的眼神中已经可以看出一切。
就在他们各种贬低洛倾雪,太高宋芊芊的时候。
陡然,唢呐声乐的音色骤然一变,比之前更为低沉,更为哀怨,带着浓郁到让人甚至觉得呼吸都困难的沉痛;二胡南弦,丝竹弦乐,一切都好似仍在耳畔,可一切却又好似浮游天外般。
“快看!”陡然不知道是谁轻喝一声。
众人随即朝着望乡台前望去,只见一名女子,与宋芊芊的白衣飘袂不同,简简单单的白色麻布制成的齐腰襦裙,外面套着的斩榱已经明明白白地昭示着那女子的身份;鬓间并排簪着两朵雪白的小花,不施粉黛;可却让众人觉得,那冰肌玉骨,宛若明珠甘露般精致无双的女子为这乌云密布,黑沉沉低压压的天空平添了一抹亮色。
她就好似一个从画中走出来的女子般,如诗如画,如梦如幻;可她那紧缩的清秀眉宇间沾染的那抹浓得好似化不开的忧伤却好似重鼓,随着她跳跃的脚步敲击在众人的心上般,让人不由得想伸出手为她抚平那眉间的哀伤。
陡然间,乐声变,由之前的悠远空明,饱含沉痛;渐渐扬起,好似带着祝福和祈愿,让人只觉得好似心灵都被洗涤了般,忍不住想要哭泣,却又忍不住为逝者祈愿,祈愿她来生顺遂无虞。
再加上那抹纯净宛若冰雪的影儿,细雨霏霏,好似模糊了她的容颜,只见她陡然凭空腾起,好似飘逸的白云般;带着对逝者的思念,轻盈的纤腰下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好似一切迎着朝阳,带着希望;那样优美的舞姿,那样绝美的容颜,那样浓郁的忧伤……
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的契合,美轮美奂却又如此的圣洁。
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一回闻!
众人此刻心中都不由得浮现出这句话,原本的哀伤,渐渐地淡了;好似望乡台上真的有那么一个人般,她对着她淡淡微笑,好似在诉说着,自己对她的思念,让她放心,让她能走得没有丝毫遗憾。
此刻在后面,原本听到众人的反应以及听到他们的讨论声之后很是满意的宋芊芊;此刻却面色扭曲,指甲死死地掐入手心,洛倾雪又是洛倾雪;她不是不会跳舞的吗?什么时候又会跳这么好看的舞了,竟然完完全全将自己特意准备的祭祀舞的风头给压了下去。
“连跳个舞都能输给洛倾雪,没用的废物。”冯素烟面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扬起手,深吸口气却到底没落下去。今日这么多的宾客,若是真的打下去,到时候只怕不好收藏。
宋芊芊却只能低着头,死死地咬着嘴唇,心里却是将这恨全都转移到了洛倾雪的头上。
……
“这就是你说得什么都不会空有美貌的花瓶郡主?”
“……我什么时候说过。”刚才说话的人此刻却是愣怔了,赶紧开口反驳道,“平安和乐郡主不愧是望月郡主的女儿,这舞说是倾城倾国也不为过。”
“若是能再看一遍,便是死也值了。”
“……小姐,这平安和乐郡主的舞跳得可真好。”之前那丫鬟也不由得慨叹着,若是在她之前,宋芊芊也不差了;可着一前一后有了对比,顿时就宛若云泥之别。
文韵诗微微颔首,脸上的表情仍旧淡淡的,无悲无喜,“这舞名为相思,如今会的人已经不多了。”
她没说的是,当年的静安太长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